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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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跃 更新:2025-09-18 09:49 字数:3852
卢道忠觉得冤枉,朴家二公子还觉得他窝囊没用,一个赌坊,竟让人视若无人地进出,把他的人给劫走了。
奈何那夜前来救人的武夫,在动手时戴上了面具,认不出到底是谁,本就在气头上,卢家家主还有脸跑过来要他想办法。
他想什么办法,是去官府自首,说是他朴二公子绑的人?
卢道忠两头都没讨到好,惹了一身骚,应接不暇。
钱铜笑道:“难怪给他发了帖子,他也没来。”这几日太累,她揉了下酸胀的胳膊,搁下笔回头冲宋公子道:“不算了,今夜咱们早点歇息吧。”
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两人之间异常和睦,她做什么宋公子都会在一旁默默相助。
钱铜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从账房上支出一千两,坐上马车时交给了他,“给昀稹的,拿好了,下回别再花在我身上。”
宋允执没解释什么,她给他便接了。
察觉到最近跟着她的都是阿金,许久没看到她的那位婢女了,他问道:“扶茵呢?”
钱铜一愣,捂嘴笑道:“扶茵要是知道姑爷记住了她的名字,不知道有多开心,你别瞧她炸呼呼,凶巴巴的,实则就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得很,当初我从人群里一眼就挑中了她,便是看上了她的实诚,不怕苦,咱们在城西忙,她一人去了城东,那里人杂,事情也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突然凑近,看着他的眼睛,捉弄道:“姑爷要是想她了,明日我把她叫回来?”
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宋允执无可奈何,制止道:“不可胡言。”
“好——”钱铜嗓音拖长,坐正了身子,垂下头的一瞬,细声似低语地道:“我知道,姑爷心里只有我。”
话音传入宋允执耳朵,像是一股烈火撩过来,他耳根一烫,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在起来,想去否认,但一想越是理她,她越来劲。
他的任何回话都会助长她愈发肆意。
他没出声。
半晌没听到动静,才侧目望去,便见到正在打瞌睡的少女,马车颠簸,她睡得不安稳,头枕在车壁上来回摇晃,眼见头要跌下来了,他移了过去,半边肩头及时撑住了少女下坠的头。
这几日他一直跟着她在茶楼里跑,亲眼目睹了她的辛苦。
心头也有了感触,他的幼妹从小到大从未操心过半点家中之事,而身旁的少女却已经肩负起了整个家族,乃至百姓的生存。
为此马车停下来时,他并没有立即叫醒她,想等她多睡一会儿。
阿金不知情,撩开车帘便看到姑爷正偏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肩头上熟睡的小娘子,一时愣住,不知道主子到底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但时间不等人,他唤了一声,“娘子,到了。”
钱铜从公子的肩膀上惊醒,一脸茫然,“抱歉,最近太累了,不小心睡了过去。”她抹了一把脸,似乎清醒了一些,起身先下了马车。
“昀稹也累了,早些回房歇息。”太疲惫,她与宋允执打了声招呼,连逗他的精神都没了,紧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允执立在廊下目送了一段,从身后看,她脚步趔趄,困得快要倒下去。
宋允执也回了屋,但他并没有困意。
今夜月光朦胧,显得黑夜格外安静,他心头到底生了怀疑,唤来暗卫,吩咐道:“去城东钱家新开的茶楼,查查七娘子的婢女扶茵,有没有在那。”
——
与此同时,一道角门内,适才还困得走不动路的钱家七娘子,身穿深色劲装,外披一件鸦青色披风,踩着浅淡的月色,匆匆出了钱府。
夜风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面色沉静,无一丝倦怠之意,吩咐阿金,“走。”
那日在红月天赌坊,朴家三夫人开出了条件,“我要一船茶叶,送到海上,钱娘子能做到吗?”
第36章
夜里不知哪里来的一声狗吠,宋允执的精神越来越清醒。
他坐在星豆灯火前,看向屋外漆黑的夜,彷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战场上,像是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靠着自身的敏锐去感知周围。
半个时辰后,他先后收到了暗卫们的回复。
“七娘子身边的婢女不在城东茶楼,半月前便出了城。“”
接着又收到消息,“七娘子不在屋内。”
宋允执分不清此刻的情绪到底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往下坠,但也仅仅也是在那一瞬,有了些微的遗憾,很快他的面色恢复清冷,洁净的眸子内,容不得一粒沙子...
她是商女。
这样的结局,彷佛又在情理之中。
当第三批暗卫带回消息,“七娘子去了港口。”时,宋允执毫不犹豫地起身,“通知王兆,备战船,封锁黄海。”
他带上余下的暗卫先行一步,“去最近的卢家港口,征一艘卢家货船。”
崔家的十艘货船被炸之后,官府的战船每日都在海面上巡逻,待王兆找到战船再去追人,只怕她早已逃之夭夭,再用借口蒙混过去。
最快的法子便是征用卢家的货船,先去追。
他比她晚了大半个时辰,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但他会尽一切能力,拦截她。
他戴上了面具,不再隐藏自己的暗卫,一行人从钱府的屋顶越过,月色隐入云层之后,唯有都市的喧嚣之光,从脚底下蔓延上来,宋允执先跃上轻骑,马蹄敲打在深夜的青石板上,发出了一阵似风一般掠过的震动。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卢家港口。
——
卢道忠今夜正好在海上,这些日子他被蓝小公子折磨得焦头烂额,在朝廷和朴家之间来回应付,朝廷想要他供出朴二,朴二不仅不帮他摘出嫌弃,还让他把蓝小公子给搞出来。
他都快累死了。
原本打算来船上躲一夜,喝点小酒放松一下脑子,再想个两双齐美的法子。
刚喝了两盏,外面便传来了动静声,他骂道:“嚼蛆,闹什么,让不让人清净了!”他今夜一人独酌,不想被人打扰,没留人在身边,骂完后没听到回应,心头一震,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起身走出去,身子刚从船舱内出来,还没捋直,脖子上便横过来了一把利剑。
卢道忠不敢再抬头,暗道自己是不是烧香烧少了,怎么流年不利,尽遇到这些破事。
“有话好说,阁下是要...”
对方打断道:“开船。”
卢道忠先是被他的话所怔,后又觉得那嗓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颤颤巍巍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青色的铁面具。
同时一块腰牌递到了他眼前,“朝廷征用。”
卢道忠霎时想了起来,此人便是那夜潜入他书房的朝廷大人物,吓飞的魂魄慢慢归了位,忙点头:“好,好,卢家愿意配合朝廷...”
宋允执收回了他脖子上的剑。
余下暗卫也松开了架在船夫脖子上的刀。
宋允执下令卢道忠,以最快的速度追赶,黄海靠近海峡的地方有官船巡逻,她会想办法避开,但要出扬州,必须得跨过那条黄金带。
卢家的船只乃空船,而她钱家的船重,应该能赶上。
——
钱铜上了船后,把一切交代好,先躺去榻上睡了一觉。
那人警惕性太高,不知道能瞒住多久,她要养精蓄锐,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唤来扶茵问到哪儿了。
扶茵道:“还有两刻钟,便到海峡线了。”
钱铜起身,走去船舱外,深海里一片漆黑,唯有她所在的船只散发出了星火光芒,她从未走这么远的路。
三大家的船只,唯有钱家的不能出黄海,崔家和卢家一个运茶叶,一个运丝绸,离不开海运。
钱家的盐引却只限制在了扬州,即便出海也无用。
钱家早年的盐引,是送粮去边关交换而来,路途艰辛不知道死了多少祖宗,方才开辟出钱家的家业,后来便是拿银子去官府指定的点买盐引。
新帝登基时为了稳固天下,不计前嫌给了钱家五年的盐引,倒是不用高价去买,但条件在先前的利润上多征收两成的税额。
便是如今的二八分。
朝廷八,钱家二。
是以,钱家这些年来无法像崔家和卢家去外面拓宽市场,从未越过朴家把守的那条海峡线。
新潮建立之前,朴家的人便驻守在了这片海域,有自己的战船和兵将,皇帝带兵从蜀州一路杀向金陵,再到河间,把外敌赶出大虞之时,朴家也曾在这片海域上抵御过无数次敌人的侵犯。
这也是皇帝为何要最后一个收复扬州的原因。
同样乃守护天下的家族,朴家又怎可能甘愿放弃利益被征服,这些年连朝廷在没有充足的理由之下,都无法越过去的地方,谁不想过去看看。
钱铜吹了一会儿海风,进屋准备过走廊。
刚转过身,甲板上的阿银突然唤了一声,“娘子!有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