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
起跃 更新:2025-09-18 09:49 字数:3869
大头乃朴家和钱家。
昨日钱家娘子走后,宋世子便差王兆来了连巷盐田。
王兆早到了一日,巡视完地形后,把重要的几个位置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得知钱娘子到了,他没急着去打招呼,只派人为其安排好了住处,想着天色太晚,等明日早上再来找她商议。
正欲歇下,听差役来报世子来了,王兆愣了愣,他昨日不是去与沈公子汇合了吗?这么快就过来了?
靠近海边,夜里风大,王兆披了一件大氅,赶紧出去接人。
刚走到门口,宋允执的马匹正好赶到,今夜他没穿官服,一身黑衣翻身下马,把手中缰绳递给了差役,问王兆:“交接好了?”
“尚未,钱娘子今夜刚到。”王兆领他进去,钱七娘子的住所也是他安排的,盐田的宅子有限,没有那么多的小院子隔开,主院只有一个,主屋也只有一间,没想到世子会亲自过来,主屋被七娘子占了,此时已一片黑灯瞎火,想必已经歇下,便指了钱铜左侧的一间屋子,与宋世子道:“世子先在此将就一夜,待明日属下再让七娘子挪屋...”
第70章
宋允执顺着他的话瞧去。
这里乃盐田,夜里离不得灯火,每一处院子的檐下都挂着两盏牛角灯,朦胧光线下主屋的两道木板门扇紧闭,屋内确实没有半点光线。
王兆推开隔壁的房门,“世子先歇息,属下让人去备水,再拿些新的褥子来。”
见他一身黑衣袍摆染了不少尘土,想必是刚从两淮赶了回来,王兆没去问他这么晚了为何会来这里,这些日子大抵也摸清楚了,有钱七娘子的地方,世子的出现,便不需要任何理由。
宋允执没应。
偏头盯着那道门扇,一双脚停在门槛之外,迟迟没迈进去。
——
同一个院子,外面的一声鸟叫都能听得清楚,何况就隔了一层木板的说话声。
在一行人进来的前一刻,朴承禹看着她慌慌张张地把屋内的灯火吹灭,此时三人身陷于黑暗之中,他的一只手被抓住,感受着身旁少女身上慢慢传递过来的紧绷。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但很难受。
朴承禹垂目,借着微光看向她握住自己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无奈道:“铜儿...”他想问,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走到了见不得光的这一步。
那日在海州,她与他说,她喜欢上了宋世子,因为宋世子比他更爱她,为了她可以奋不顾身地跳下断崖。
那她凭什么觉得他对她的爱,不会跳崖去救她?还是认为他性子好,势力弱,是应该放手的一方,会心甘情愿任由她抛弃他?
他当初的那份愧疚,她要消磨到何时?
倘若他不愿意呢。
钱铜顾不得他愿意不愿意,在他发出声音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别出声!”
他不知道宋世子的功夫有多好,功夫好的人耳力都好。
今夜是什么好日子吗?一个个都赶来了盐田,早知如此,她晚来一日又何妨?
她的盐田好不容易才拿到了经营权,此刻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她知道如此做有些对不起朴承禹,但她没办法啊,谁让他没选好日子,宋世子也突然赶了过来,她只能小声安抚朴大公子:“委屈一下。”
就一下下。
等宋世子歇息了,她便送他出去。
但一向很给她面子,且很配合她的朴大公子,今夜不再愿意被她操控,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开她,仰目问道:“铜儿,凭什么?”
她在把朴二公子送给鸣凤郡主之时,可曾想过他将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她如此不给他留后路,为何又要他配合她?
钱铜倒也说不出个理由来,脑仁发疼,开始抛出了条件,“你想要什么?”
在生意人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条件来换,朴承禹不知道她这点是好还是坏,但到了此时,并非只有她一个人会算计,朴承禹道:“在海州,我答应了你,如今也一样,我俩婚约依旧作数。”
照钱铜原本的打算,确实是想与朴大公子假意订婚,借着她对大公子的‘旧情’,打入朴家内部,助世子一臂之力。
此番计谋,明面上最好与世子站在对立面。
但那人心思缜密,不知道是怎么识破的,逼着她前去地牢,借着三夫人的嘴,揭开了她的伪装,如今他已知道,她和朴大公子的婚约为假。
前夜他唇上的伤,她肩膀上的生肌膏足以证明,他对她有了不该有的男女之情。
脑子一根筋的宋世子,若是得知才被他亲过的女人,此时屋里正藏着她的旧情人,他会如何?会觉得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说不定真会一剑杀了她。
钱铜咬牙道:“成,我答应你,帮你把鸣凤郡主搞定。”
她答应了他,没再去捂朴承禹的嘴,但也没松开,继续摁住他的肩膀,不让其动,安静地等待着隔壁的关门声传来。
然而迟迟没等到。
半晌后等到了一道冷如寒冰的嗓音,“钱铜,本官给你个选择,你自己出来,还是本官进去。”
钱铜:......
钱铜悬吊的心,终究还是凉了。
宋允执立在院子里,忍了很久,方才说服自己给她留一个体面,他道:“本官数三声,三。”
钱铜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处境,她什么都没做,却显得她像是个左右逢源,欺骗人感情的坏女人,她松开朴承禹,怕待会儿场面难以控制,安抚一个是一个,“我答应大公子的,不会忘,待会儿我出去稳住世子后,你赶紧走。”
宋允执:“二。”
扶茵用身体堵住门扇,替她捏了一把汗,暗道她早猜到娘子这般骗来骗去,早晚会出事,她不确定待会儿世子冲进来,能不能拦住,失声催道:“娘子...”
在宋允执数到最后一声,钱铜及时拉开了房门。
夜色下的世子,立在微茫的灯火下,脸色比他身上的黑衣还要黑,冷眼看着她,一侧紧攥的拳头,能看出他的素养,已经到了快崩塌的边缘。
钱铜一步一步朝他挪去。
走到他跟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埋头盯着他染满了尘土的袍摆,细声问:“你怎么来了?”
她语气轻柔,不再叫他世子,也不称呼他,听得出来语气里隐藏着只属于两人之间的暧昧与亲热。
可单是这样的转变,无法磨平今夜她给他带来的冲击,宋允执面色不动,嗓音因怒气而微颤,“我若不来,你当如何?”
与朴大公子秉烛夜谈,共度一夜?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朴承禹,与他早已结束的人她,在这偏僻的盐田里私会朴承禹的人也是她。
他今夜若是不来,他们在此地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还是说,她的心思缜密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蒙蔽他的双眼。
他目光里含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楚,看着立在他跟前额头低垂,心虚到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的少女,不再给她蒙混过去的机会,他想亲耳听她说,“你回答!”
还能如何?
钱铜事先怎会知道朴大公子会来?如今无缘无故陷入三个人的困局里,她总不能让他们打起来,那朴承禹还有活路吗。
她终于抬头看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究竟怎样?”宋允执大抵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他已经不想再听她的胡编乱造,他道:“你不必拿花言巧语来搪塞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
问什么?
朴承禹在里面,她能回答得清吗?
此时说什么都多余,钱铜没等他问,走上前张开双臂,给了他要的选择,轻轻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膛上,软声道:“让他走,我给你一个解释。”
宋允执动也不动。
钱铜的脸便挨着他急促跳动的心口,撕开了搁在两人之间的那块窗户纸,问道:“生肌膏还有吗?待会儿世子再帮我擦一回。”
夜色静谧,朦胧浅光印在青年的轮廓上,暗卫隐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脸色,唯有钱铜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他的身子蹦得更紧。
所以,前夜不是她爬了他的床,也不是她亲了他。
而是宋世子为她点了安魂香,趁她沉睡之时,亲了她,再抱着她去了自己的床榻,在他刺伤的伤口上涂抹了生肌膏。
事后宋世子把她引到了三夫人面前对峙,听她亲口承认,他与朴承禹的订婚,都是骗他的。
误会解开,他以为她会质问夜里所发生的事,但她心中的宋世子实在是个克己守礼的君子,害她把犯下禁忌的对象弄反了。
宋世子喜欢她。
他不知道在她得知这个真相之时,有多惊愕。
她也喜欢他啊,钱铜仰起头,下颚轻轻地顶在他胸口上,目光无惧地看着被嫉妒烧没了理智的公子,道:“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