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起跃      更新:2025-09-18 09:49      字数:3904
  
  她出钱雇人,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于她而言,今日所为或许乃举手之劳,但对于挣扎于世,只为谋一条生活的苍生来说,何尝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一语毕,那妇人与他身后一位正带着一位十岁左右孩童的男子便要跪下。
  “不许跪。”钱铜瞧见了,制止道:“上跪天下跪地,你们要跪便跪当今陛下,可不许跪我,我也是替朝堂做事,咱们身份一样,目的一样,好好制盐,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工钱,养家糊口,过好自己的日子...走吧,我先带你们下盐田...”
  宋允执和王兆从盐田驾马刚回来,便看到了如此壮观的一幕。
  钱家七娘子一身鲜丽衣裙当先,身后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对从对面盐田通道浩荡而来。
  通道的两边乃大片盐田,水洼映出头顶空旷而浩大的苍穹。
  能容纳万物者,唯乃天地。
  苍穹之下,富与贫,商与民也能这般相互搀扶走在一起。
  何为奸商?
  谋利为奸,狡诈为奸?
  都说自己是圣贤,谁分辨乌鸦的雌雄。
  王兆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一道矛盾的风景,远远看着不由一愣,对钱家七娘子的复杂之感,再次冒了出来。
  转过头,宋允执面色同样沉静。
  王兆便也叹息道,连世子都看不明白的人,他又怎么能看透。
  连世子妃都不要,便是不图名,是一个追逐自由的女子吧。
  钱铜也见到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跟前,既然碰上了,便与身后的流民道:“这两位大人乃朝廷派来的命官,户部侍郎宋大人,大理寺丞王大人,陛下心怀民生,此处盐田已归朝廷所有,救你们的乃陛下,给你们一口饭吃的乃朝廷,你们要谢就谢陛下,谢两位大人。”
  身后的流民一听说对方是朝廷的官,齐齐跪地感恩。
  钱铜立在宋世子马匹旁,迎头看他,身下的裙摆沾了一圈泥水,走起来太重,被她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比出了两根手指头,夕阳的光线在她头顶晕出一圈光晕,她冲他晃了晃手指头,骄傲地道:“两百流民,我又替世子收纳了两百流民,如何?”
  见他沉默着看着自己,半晌过去也不说话,钱铜冲他一笑:“世子不夸我一句?”
  王兆已先下马,接应前来的流民。
  宋允执将马匹让到一边,翻身下来,终于在她满脸期盼之中,如愿给了她答案,“钱娘子做得很好。”
  钱铜面上一喜,追问:“世子是不是愿意继续与我合作了?”盐田的式样雷霆他也看了,不知道满不满意,“咱们何时画押?”
  条件谈好了,她的人也到了,但契约宋世子还没画押。
  宋允执牵马与她并肩,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钱娘子拟好,宋某过目便是。”
  宋允执去了一趟盐田,身上的衣袍与钱铜一样,也沾满了泥水,回屋后叫了水,先去往净房。
  大抵没料到她会来得那么快,沐浴到一半,外面便传来了叩门声,“世子,民女拟好了,您过目一下?”
  宋允执这一趟来扬州,除了暗卫,没带小厮,没有他的召唤,暗卫白日不会现身。
  在钱家时伺候他起居的人乃阿金,到了知州府有专门的差役,这回来盐田他属于临时起意,除了王兆,屋内并没差役守着。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宋允执脸色都变了,及时呵出一声,“出去!”
  钱铜一心想赶紧把契约的事情搞定,回到房内,衣裙都没来得及换,拿着契约对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立马杀来了隔壁。
  但她忽略了宋世子是个爱干净的公子,回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沐浴更衣。
  来都来了,她不想再退出去等。
  “世子在沐浴吗?”她不仅人没出去,还贴心地把门替他关上,走近净房的位置,与里面的人搭话,“世子放心,我替你看着门。”
  宋允执:......
  到底该防谁?
  宋允执出来得很快,发丝,头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身上披一件单薄的里衣,水渍一浸,形同虚设,若有若无...
  他走出净房,面色犹如寒冰盯着擅闯进来的女人。
  钱铜同样盯着他,面上则是呆滞状,倒也不是没见过他赤身的模样,当初他被段少主所伤,曾在她屋内褪过衣衫治伤。
  那时候,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宋世子结实的腹部。
  此时他小腹被裘裤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但胸口的布料却单薄得要命,被水浸透后,几乎于透明,贴在身上,他胸前的两快粉色小包便格外明显。
  钱铜:......
  “转过去!”
  她转,钱铜立马转过身,澄清道:“世子,我真的是来送契约的。”没有其他心思。
  外面的天色才刚黑,他沐什么浴,这么热的天,待会儿睡之前还不得出一身汗。
  她转过身等宋世子穿好衣裳,天气热,宋世子冲的是冷水,被她突然闯进来,此时也免不得周身发热,只在外搭了一件披风,系好带子后,端坐于她身侧的蒲团上,伸手与她道:“东西。”
  钱铜坐去他对面,把契约递给了他。
  宋世子翻阅时,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盯着他发丝上的水珠。
  一滴,两滴,三滴...
  还在滴。
  滴个没完没了,披风都浸湿了一大片。
  不知道宋允执说了什么,好像提出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但她发觉自己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不得不放弃,打断道:“世子,我满脑子都是你没穿衣衫的模样,咱们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
  宋允执本也没打算这么快与她核对契约,被她急吼吼地闯进来,沐浴到一半,不得不出来配合她查看。
  好不容易静下心看进去,她冷不丁一句撩拨,把他坚持的那点理智和防线彻底击碎。
  她既无意与他成亲,便不应该再行撩拨之举,他警告道:“钱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钱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如此抵不住诱惑,揉了一下发烫的脸颊,惆怅道:“世子,我大抵知道你那晚为何会忍不住偷亲我了,天色一黑,人便容易犯浑,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很想亲你。”
  宋允执:......
  钱铜看着灯火下身上的水珠子怎么也流淌不完的宋世子,不甘心地问道:“世子,谈不谈情?”
  许是被她气到了极致,宋允执倒平静了,缓缓合上手里的契约,突然问她:“想亲?”
  钱铜点头。
  有些想。
  “不想许亲?”
  钱铜再次点头,他同意了?
  宋允执慢慢俯身过来,手握住她的肩膀,越凑越近,男性的气息覆盖而来,不断吞灭着她,钱铜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冽香味,心口跳动如鼓,两人越来越近,她扬起下颚,离他的唇不过五指的距离,肩膀突然被他转了个方向,朝向门口,“出去,不送。”
  钱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到了门外,被海边的夜风一吹,心头的那点颜料便被吹散了个干净,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过身懊恼地与里面的世子道歉,“世子,是我糊涂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准下回再也不犯。”
  宋允执一听到她的嗓音,便忍不住气息翻涌。
  静坐了一阵后,起身又回到了净房。
  ——
  翌日起来,拿着合约进来的人便成了王兆,“七娘子说,合约她又对了一遍,请世子过目,没问题,便画押。”
  接下来的所有传话,都是由王兆从中代劳。
  午后宋允执离开时,也没再见到钱铜。
  运河的事已经有了进展,沈澈传来了信函,兵马已准备就位。
  鸿门宴之后的第二日,宋允执便让人把朴家大夫人画好押的契书送去给了沈澈,在沈澈领兵就位之前,让人埋伏在半道,劫下了朴家大夫人送去王府的信函。
  如此,开通运河的消息,沈澈先朴家一步,传达到了王府。
  平昌王事先并不知情,听闻消息后,连夜从封地赶到了淮南运河,先稳住沈澈,并计划于明日到达扬州,亲自会见宋世子。
  宋允执午后走的,鸣凤郡主是傍晚到的盐田。
  她没下马车,只让蓝小公子下车去寻人,“你既与她是旧识,便把她叫上马车,我问问她,到底与朴家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她到达扬州的第一日,便与朴大夫人说了,朴家若是还想要这门亲事,便把大公子许给她。
  朴大夫人倒是爽快,一口答应。
  朴家大公子当日傍晚便赶了回来,见了她人后,却告诉她,他已与钱家七娘子定好了婚约。
  此事朴家大夫人也知道,但碍于她是郡主的威压,大夫人不敢说,大公子与她解释清楚后,郑重地道了歉,“此桩亲事乃我朴家委屈了郡主,奈何朴某与钱七娘子有约在先,不敢欺瞒郡主,更不能为了攀附郡主,做那言而无信之人,望郡主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