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橙屈起手指，抵住下颚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她觉得她的藏身地好像不太对劲。
  这里的温度为什么那么高？这里的空气为什么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还有，她刚才是不是在柜台后看到一个黑箱子来着……那，真的是箱子吗？
  祝语橙顿住，她迟钝的神经终于运作，她脖子僵硬、缓慢地转向右边，看向“箱子”。
  “箱子”是个抱膝、坐在地上的全身黑色的男人，黑衣、黑裤、黑帽。
  她之所以看错，是因为这个人从她来这、到她蹲下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他一动不动，像睡着、更像死去，几乎要人担心地想要拿起手机，拨打120。
  万幸的是，他还活着。感觉到她的盯视，他从膝盖上抬起脸，微微侧过脑袋，安静地看向她。
  祝语橙明知他是谁、知道他的取向，这一瞬间，她还是被他那张俊美的脸击中心脏。
  尤其是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无意识地向外释放出含情的目光，如同在说：你在离我近一点，好不好？
  祝语橙咬唇，努力抵制住他外表的诱惑。
  然后，她有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不出门参与战争？
  还没等她想完这个问题，屋外，战争已经开启。
  “季也，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窒息，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赵沅的声音。
  “普通朋友？我怎么记得，你说，你们是舍友，朝·夕·相·处的那种。”季也的声音。
  赵沅沉默。季也的声音冷了冷，“怎么，被我说中？”
  赵沅道：“你明知道，我不太住宿舍……”
  季也笑了，“哎？前天晚上，你不就住了吗？”
  “……”
  “嗯？”
  “我住的宾馆……”
  季也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你那天发给我的照片是？”
  赵沅小声道：“普通合照。”
  “你发给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我。”
  赵沅“我”了好几声，还没说出下文。
  祝语橙这边哈欠连天，就快睡着时，外面响起了一串哭声。
  啊？怎么就哭了？她错过了什么关键情节吗？
  赵沅嚎啕大哭，“我只是想要你在意我。你明白吗？你不明白！”
  季也又笑，“为了让我在意，就做出这种事？‘表哥’真是幼稚。”
  “不要这么叫我，我们明明早就不是兄弟，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你还在装傻！”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就不会和她订婚！”
  “那是季家的决定，不是我的决定，相信我，赵沅。”
  ……
  祝语橙的脸埋进膝盖，她维持着这种和旁边人相同的姿势，已有好一会。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电影院的VIP房，被迫看完了一部狗血电影。
  她不想看，又不能离场，就算捂住耳朵还是能够听见。
  电影的后半场“演员们”甚至愈发肉麻，她整个人也跟着麻了。
  祝语橙关于这部“电影”，唯一感想是，那位和季也订婚的倒霉女孩，她还好吗？
  祝语橙不用想都知道，在季也、赵沅的故事里，那个女孩也是炮灰。
  炮灰，炮灰，这个世界怎么有那么多炮灰啊！
  另一方面，祝语橙对于身旁人产生了诸多疑问。
  石时同学，你听到了，你只是赵沅、季也这对小情侣PLAY的一部分。
  作为他们故事里的男炮灰，你有什么感想吗？
  祝语橙心怀这个疑问，抬头看向石时，而石时在看手机。
  他们两人同时清晰地听见，从手机里传出的女音播报声。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祝语橙：？？？
  第6章 炮灰请就位
  无论是谁，这种情况下，都很难不将这两笔钱和外面那对联系到一起。
  祝语橙直白地说：“赵沅雇佣了你，要你和他装作关系好，以此来让季也吃醋，对吗？”
  祝语橙想过很多种石时的反应，唯独没有想他会大方承认这一种。
  然而，这就是他的回应。
  石时语调平静地说“是”，他边说边站起身，他低头发现她还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
  祝语橙搭住他的手站起，他指腹的薄茧刮过她的掌心，掀起微妙的氧意。
  祝语橙有些不自在，人刚一站稳，就把他的手松开。
  她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他和赵沅的交易：“既然他雇佣你和他亲近，你又为什么躲他？”
  这一问题，石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注意力被柜台上的糖果架吸引过去。
  他眉间微蹙，像是发现了重大问题，他弯下腰，伸出双手扶住架子，向左、向右进行着微米级的调整。
  半晌，他松开手，眉头舒展开，他直起身，这才朝“提问者”的方向看去，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
  祝语橙以为他不会回答，已经放弃地朝大门走去，她就要推开门，身后倏地响起石时的声音。
  “季先生也雇佣了我。”
  祝语橙停住脚步，回头看石时，她眨了下眼睛，思考迅速地理解了他的话。
  “他雇佣你远离赵沅？”
  石时点头，看向她的漆眸里莫名多出几分赞赏。
  祝语橙回敬他赞赏的目光，“你这是赚两份钱？”她感叹时，人向柜台折回。
  石时对祝语橙的走近态度漠然，他毫无动作，只有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勉强配合移动。
  他就如同是舞台上的一道追光，光动，灯不动。
  他就这样木然站立，对她举起右手，比出一个“三”，“还有超市收银。”
  祝语橙呆住，嘴巴合不拢地张开，这、这是什么商业鬼才！
  祝语橙回想来时的路上，石时全程沉默，她以为他是真社恐，感情他是在干时薪上千的活！
  同为工具人，为什么她就一分钱都没？
  祝语橙想想觉得委屈，再一想，她又觉得好笑，觉得石时好笑。
  自她发现世界真相以来，她碰见的每个男人都在演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石时不同。他清新脱俗，不谈感情，只谈交易。
  这大抵是因为——
  祝语橙思绪停住，她恍然记起和系统的那场赌约，已知三人中排除了一对男同，剩下的直男不就是石时吗？
  没错，这就是正确答案。他之所以这么清新脱俗，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占比1%的帅哥直男！
  祝语橙理应高兴，然则，她对于石时除了外表外，再无其他悸动。
  拜托，她不可能因为世界上直男少，就碰到一个直男就想和对方谈吧！
  当然，也有可能，爱上男同才是她的宿命。
  祝语橙仰头望天花板，感到一滴热泪从她眼角滑下。
  等她头低回来时，石时在看她。
  祝语橙问：“你看我干什么？”
  石时说：“等你购物。”
  祝语橙说：“我不买，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石时一言不发，静静看她。
  祝语橙被他盯到心虚，她还是买点什么吧，她从糖果架上抓下一把棒棒糖。
  石时低头，一件件拿起扫码，祝语橙趁这时把问题抛出：“你同时接下赵沅、季也两人的活，这种事是秘密吧，怎么可以告诉我？”
  石时说：“七块。”祝语橙打开付款码，石时扫完，保持低头的姿势回答她，“因为你问我。”
  祝语橙怔住，“我问你，你就回答？你可以骗我呀！”
  石时抬头，桃花眼里眸光严肃，“我从不说谎。”
  祝语橙诧然，不说谎你还敢接这种两头吃的活，你的心是真大啊！
  祝语橙担心道：“你知道，这件事被赵沅、季也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石时听到这句话，唇角向上勾起几分，他居然在笑。
  祝语橙第一次见到他笑，不觉有些看呆，直到她听见他的下一句话。
  一句颇具黑○风格的发言：“干完这票，我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祝语橙：“？”您一定要用票这个字吗？
  祝语橙哆嗦了下，“不上学了吗？”她记得，他们是同学吧。
  “大四，课不多。”
  “那你总要回宿舍吧，你的舍友还是赵沅。”
  “赵沅不常回校，就算他住，我还可以住其他地方。”
  祝语橙好奇，“比如说？”
  石时掰手指，语气像在陈述论文：“火车站，网吧，公园，麦当劳。”
  祝语橙忍不住接道：“还有肯德基。”
  石时望她，停顿一秒，摇头，“我不喜欢肯德基。”
  祝语橙：“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肯……不对，这不是重点。”
  祝语橙摇晃脑袋，重新梳理刚才的对话，重点是，石时的生活听上去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