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时肆杭      更新:2025-09-18 10:21      字数:3709
  
  好在结果尽如人意,双方总算达成一致。
  让助理收好新签订的合同,贺时遂心中隐隐的担忧总算销声匿迹。
  他端起醒酒器,给旁边杰卡斯比尔的高脚玻璃杯倒上,再给自己加上,“比尔先生,合作愉快!”
  杰卡斯比尔拍了拍贺时遂的肩旁,圆润的脸庞一片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酒劲上头。他咧开嘴,露出一颗金镶的牙齿,“He,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你们这款新品,特别的好。”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贺时遂仰头,喉结滚动,他将苦涩的酒液一饮而尽。
  原本的严肃逐渐为轻松愉快的氛围所取代,饭局回归本身的意义,也算是一个宾主尽欢了。
  ***
  “干!”
  辛鲤等人都站起身,在散会之前最后举起酒杯碰了一次。大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醉意,说话时舌头带了点打结:
  “Xin,记得来我攒的局啊。”
  “还有我们郡,新修了一个大型滑雪场,最适合夏天了。”
  “有空回学校看看。”
  ……
  好友们离开前脚步都有些踉跄,还不忘一一向辛鲤发出邀请。
  辛鲤和卡琳娜走在最后,准确来说,是整个人几乎挂在亚瑟身上的卡琳娜。
  这次是她组的局,也喝得最多,时间到了四分之三处,卡琳娜的醉意就已经极为明显。她扒拉着辛鲤不放手,整张脸都泛着熟透了一般的火红,还伸出发颤的手想去拿醒酒器给自己再加一点。
  辛鲤拖着她送完了其他人,亚瑟才过来把卡琳娜抱过去,让她靠着自己。
  和她们道别,辛鲤径自去了洗手间。
  她酒量不错,再加上宴席上暗自克制,在热烘烘的包厢里醉意并不是很明显。然而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她才发觉自己其实也上脸了。
  眼中氤氲了水汽,眼尾发红。
  辛鲤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试图给自己物理降温。
  水龙头还开着,哗哗哗的流水声在并不大的公共卫生间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只是在水声里还掺杂了一点杂音,被辛鲤敏锐地捕捉到。
  杂音停了。
  辛鲤猛地回头,直直地撞入了身后那人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眸。
  贺时遂手中的电话刚挂断,他定格在抬手的动作,看着她。头顶一盏并不是很亮的灯,映照得他的面容不甚清晰。
  下一秒,感应灯熄灭,过道处陷入黑暗。
  第40章 重逢(三合一)
  在贺时遂离开的那些时间里,辛鲤刻意地用集团事务去挤占自己的私人时间,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空闲,也就不回去想东想西。
  哪怕是那些午夜梦回,她也只是一次又一次复刻贺时遂离开的场景。
  在她的潜意识中,贺时遂主动离开了,抛弃了她,自己藏起来,那就不再可能有与他重新遇见的选项。
  辛鲤从来没有想象过和贺时遂重逢的场景。
  然而肢体动作比大脑总要快上一拍,辛鲤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就先一步闯入了那一片黑暗中。
  灯光再次亮起,辛鲤扣住了贺时遂的手腕。
  清冷的灯光洒下来,贺时遂的黑发服帖而乖巧,窝起星星点点的光亮。他眼睛里的情绪在光下无处遁形,震惊、无措、甚至还带了一点羞耻,显然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辛鲤。
  他乡遇故知,在原本的语境里应该欢喜才是。
  贺时遂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一片晦涩,只有睫毛保持着震颤的频率,像某种新生的蝶翼,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
  辛鲤感觉迟到的醉意正在翻涌。
  眼睛酸得要命,几乎不受控制的,眼泪接连从眼眶中滚出,经过酒劲带出的灼红的脸庞,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本身炙热的温度。一时之间,无数的词语从她的眼前闪过,辛鲤却捉不住一个能让她说出口的,似乎酒精麻痹她思维的同时,顺带着把她的嘴巴也堵住了。
  唯有手上还保持着肌肉记忆,辛鲤轻轻一推,把贺时遂抵到了墙上。
  扣住贺时遂手腕的手下移,带着他的腰部一起,被辛鲤死死压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得到了空隙,向上娴熟地捏住了贺时遂的下巴,迫使他无法逃避,看向她,直视她。
  辛鲤满脸蜿蜒的泪痕,贺时遂的这个角度,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泪的移动轨迹。
  盈满眼眶,直至装不下溢出来,然后顺着她两颊的弧度向下,在下颌处稍有停顿,然后奋不顾身地跃入黑暗中。
  贺时遂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尘封已久的心脏也随着抽痛。
  “我…
  …”
  “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却又默契地在对方开口时停下。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空气再度沉默。
  辛鲤抿着嘴唇,牙齿刺破软肉的痛感让她的理智稍稍回笼,耳畔回响起下午童茴给她开出的诊断,“克制”。
  作为顶级世家的继承人,“克制”虽然是长辈老生常谈的劝诫,但辛鲤一向我行我素无所顾忌,还真的没特意去钻研过如何抵达这个境界。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那些辛鲤不是能很好理解的情绪包裹着她,辛鲤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先说。”
  主动放弃优先权的滋味,对于辛鲤一个习惯于把自己的东西都抓在手里的人而言并不好受,无法控制的眼泪也随之加快了流速。
  她不是很想听贺时遂说起那些他在信里已经交代清楚的东西,厌恶他理智带来的残忍,对她所作所为的审判。她就像是一个输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筹码的赌徒,还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押到局中,红着眼等待审判的钝刀落下。
  但辛鲤听到的只是一声很轻的叹息。
  贺时遂俯下身,细致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
  辛鲤喉咙中溢出一声呜咽,她又向前一步,把头埋进贺时遂的胸膛。泪水打湿衣料,心跳震耳欲聋,她舍不得克制,也舍不得松开。
  贺时遂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手摸了摸怀中人毛茸茸的头。
  等心绪恢复平静,辛鲤还是埋在贺时遂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你要走了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耳边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辛鲤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正对上贺时遂沉沉的黑眸,“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助理已经到了,我送你吧。”
  贺时遂收回目光,努力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辛鲤熟悉他的声音,正常的声线不应该是这样,贺时遂的伪装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她的目光逐渐下移,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若是以前,抓住了贺时遂这么一个尾巴,她定然要好好调侃一番,直到他两颊都泛起桃花般艳丽的粉红,眼神涣散,将自己的掌控权悉数上交。
  辛鲤移开视线,“辛苦了。”
  走廊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靠近依次亮起,又因为声音的远去而逐一熄灭。
  走出旋转门,扑面而来的夜风带着萧瑟的寒意。贺时遂回头,辛鲤的长发随风肆意扬起,甚至扑在她的脸上,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遮挡在了后面。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辛鲤走去,帮她拨开蒙在面前的发,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脆弱的,无辜的,恍若初见。
  贺时遂呼吸一滞,就听到辛鲤带着醉意的嗓音,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地蹭着他的耳朵,“贺时遂,你这一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向前一步,试图去拉她的手。
  辛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和他的肢体接触,喃喃道,“果然还是在做梦。”
  “小鲤……”贺时遂担忧地注视着她,辛鲤虽然扬起嘴角、但笑容中不见一丝欢欣的样子,着实让他手足无措。
  可她拒绝了他的靠近。
  “辛总!”
  一个男声插进来,总助小罗从一辆车上下来,快步走向他们二人。
  “辛苦了,我是辛总的助理,我送她回去。”小罗直奔辛鲤而去,却在转身时对上了贺时遂的脸,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卡住,“你是贺……贺……”
  这是贺时遂从辛氏集团离职后,小罗第一次见到他……本人。情商高如小罗,在这种时候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该叫贺时遂什么。“贺助理”已经是过去式,“老板夫”的话,看上去不太像。
  小罗头皮发麻,求助地看向辛鲤,却发现他一向在酒局中游刃由余的上司,身上沾着浓重的酒气不说,连醉意都写在了脸上。
  难办了。
  小罗悄咪咪地向辛鲤靠近,试图唤回她的清醒——哪怕是一分钟也好,“辛总……辛总……”
  辛鲤不语,甚至撇开了头。
  小罗无奈,他在辛鲤手下工作那么久,当然清楚她的脾气。而很显然,酒精放大了被辛鲤掩盖在矜贵外表下的冷峻与疏离,他是没办法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