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吟风的注意力还在之前的话题上，慕惜显然已经对之前的话题没了兴趣，给他介绍起周边的情况来。
  “这儿离得近，村里的娘子郎君们若是简单买个菜都来这儿，走不了几步，但若是去镇上，还是有些远的，你要是想出门，最好找人结伴同行。”
  慕惜“诶”了一声，“你可以叫上秦栎啊，反正你们也算是认识了。”
  韩吟风抿了下唇，都不想顾及表情呈现什么样了。
  “不好吧。”
  慕惜耸了下肩，说：“随你。”
  她看得出来，韩吟风这个人之前的生活环境跟现在面对的一定很割裂。
  融入不是件简单的事。她在这儿十年了，也只是跟几个人算得上熟悉。
  她不强迫别人干什么，管好自己就够了。
  “偶尔的话，租辆马车也行，价格不贵。”慕惜多看了他两眼，“我可以借钱给你，等你方便了再还，安全总是第一位的。”
  韩吟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穷酸样……
  但面上微微一笑，低眉顺眼道：“谢谢娘子。”
  不过……
  韩吟风转念一想，慕惜这么穷酸，这么在乎银钱，如果自己稍微露一点富，或者只需用金钱诱之，是不是事情会变得更简单？
  ……
  不行。
  他否定了自己这种念头。
  至少现在不行。慕惜这个人，这个样子，每一步都走在他的意料之外，每一句话在他听来几乎都不中听，说不定是故意的，如果自己亮明身份，花钱诱惑她，说不定正踩进了她布置好的陷阱里。
  显然慕惜常来，有摊主跟她打招呼，还自然而然地问起了韩吟风的身份。
  确定了对外统一口径之后，“远房表弟”这四个字说得愈发轻巧。
  韩吟风也立刻扮演起了慕惜娘子的乖巧表弟，本分地挑菜给钱，一边在心里琢磨之后怎么成事，一边轻声细语问慕惜这些菜想怎么吃。
  两人走回去，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看着几个人站着，秦杏儿率先抬手叫“老师”。
  韩吟风看到秦杏儿身后惴惴不安的秦栎，脸色变得阴沉。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慕惜说他“挺可爱的”。
  可爱吗？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夫么。
  除了年轻这唯一一个优点，再挑不出什么好来了。
  走近了，韩吟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呦，还是专门打扮过来的，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想都不用想。
  “你们怎么来了？”
  “老师去哪里了？我们等好久了。”
  说话的是与秦家兄妹一起的另一个女子，从远处就对戴着面纱的韩吟风移不开眼，走近了又多看了几眼，眼神飘忽落在慕惜身上，大嗓门问了这么一句。
  韩吟风神色冷淡。
  这才是他想象中跟慕惜初相见时，她对自己的态度。
  “带我表弟熟悉一下周围。”
  慕惜把钥匙给了韩吟风让他开门，自己和他们说话。
  “表弟？”秦栎咬了下唇，几乎不敢抬头看她，怯懦道：“慕娘子昨日不是说，跟韩公子不是亲戚吗？”
  “离得远，要说不算也不算，要说算，还是算的。”
  慕惜张嘴就来，韩吟风背对着他们把院门推开，还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熟悉的专注目光。
  他转身请众人进去，自己去泡茶，听到慕惜提问他们的具体来意。
  秦杏儿先开口：“担
  心老师的伤，其他人派我们两个来看你，我带我哥过来，让他给我们做顿好吃的。”
  第6章
  端过茶之后，秦栎犹犹豫豫地跟着韩吟风进了厨房，留姑娘们自己说话。
  韩吟风瞥了他一眼，秦栎在下一刻看向他，他隐藏了真实情绪对其微微一笑，“听娘子说，秦公子已经开始议亲了，不知是哪位娘子那么有福气。”
  秦栎脸色苍白，“慕娘子跟你说这个？”
  韩吟风依然淡定微笑：“怎么了？这件事不真？”
  秦栎低下头去，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韩吟风转身开始洗菜，秦栎回过神来去给他帮忙。
  “韩公子，让我给慕娘子做一次饭吧，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秦栎想起阿妹给他鼓劲时说的话——
  “男子主动怎么了？如若因为你的主动，让老师松了口，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过来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若不然，就只能听母亲的话，对慕惜断了念想，去和别的女子成亲。
  韩吟风跟他所想天差地别，他现在看着秦栎就会想到慕惜说过的话，对他没丁点好感。
  但他记得自己此刻应该如何表现，于是把位置让了出来。秦栎诚心跟韩吟风道谢。
  但韩吟风站在一边没走，美名其曰要给他打下手，秦栎又说了一次谢谢。
  两人也闲聊起来。不过是秦栎开的头。
  “既然是表姐弟，为何你不叫慕娘子阿姐呢？”
  “亲戚关系太远，从小我们就不这么叫。”
  秦栎睫毛颤颤，“哦”了一声，自己把这个问题想通了。
  “慕娘子定是担心公子的清誉，毕竟寡女孤男，也是在为公子的将来考虑了。”
  韩吟风背对着秦栎低头洗菜，没回话，秦栎又问起他为什么会来找慕惜。
  思索了一下，原本想说些不痛不痒听过就算不会引起太深印象的理由，但开口前，韩吟风突然变了想法。
  他说：“其实我从小心悦娘子，此番……是来自荐枕席的。”
  “嘶——”
  秦栎正在切菜，一不小心伤了手指，但他顾不得流血的手指，惊愕地转头看向韩吟风。
  韩吟风笑笑，“秦公子怎的如此不小心。”他舀了清水帮他冲了冲，低头看了一眼，“还好伤口不深。”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温柔的人，“以后成亲了可要当心，若是妻主脾气不好……”
  韩吟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栎抓住了手，对方声音颤抖着发问：“慕娘子知道吗？”
  “自然一开始就跟她说了。”韩吟风答得轻巧，还作势叹了口气，“不过娘子的脾性，秦公子应当比我更了解。”
  “她也拒了你？”
  “也？”韩吟风故意盯着他的眼睛看，拖长了沉默的节奏，似在思考着什么，表现出半信半疑的样子，抽出了自己的手，轻声开口道：“是没有直接同意，但也不算全然拒绝，不然就不会留我住下了。”
  韩吟风转了个身继续去忙手上的活计，秦栎跟上去，小声询问：“那你们……”
  即便是同性之间，未出阁的男子聊这些还是太不合适了。
  “自荐枕席”这四个字实在让人浮想联翩，指向性过于明确，秦栎想往含糊的方向想都不行。
  韩吟风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羞涩，“自然还没有，秦公子想到哪儿去了。”
  秦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他想，还好，他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不好的是，自己的这场美梦终究是要醒过来的。
  慕惜不喜欢他，不惜抛开了他妹妹的面子直接让他去选别人，但留下了这位韩公子。
  就算暂时拒绝，日日相伴左右，总有心软的一天。尤其对方论起起点就比他自己离慕惜近多了。
  秦栎低头难过了一会儿，韩吟风问他想怎么做，做什么菜。
  他喉间微动，吸了吸鼻子，说起自己的想法和安排。
  “娘子以前吃过秦公子做的菜？”
  “吃过。”
  听到答案，韩吟风唇角的笑冷了冷，他语气不变，“经常吗？”
  “不。”秦栎有问必答，即便情绪低落，“偶尔。最早的时候，阿妹悟性差，总是要麻烦慕娘子多加照顾，我们两家离得近，阿妹喜欢慕娘子，没事就来烦她，一来二去，她比其他学生跟慕娘子更熟一些。慕娘子不喜欢自己下厨，但身边没个男人，阿妹便说让我……”
  声音戛然而止。
  秦栎说不下去了，他想到那段日子，就觉得若是自己的年岁一直不长，把心中的恋慕之情再藏好一些，是不是那样的美好的日子就会维持得更久一些呢？
  可惜他不是不老的怪物，慕娘子也不是个多么迟钝的人，她不喜欢的人，就会一直往外推。
  思及此，秦栎转头看向韩吟风，韩吟风差点儿没藏住眼中的鄙夷。
  还好秦栎此刻心情激荡，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只看到了韩吟风清澈无害的眼神。
  “慕娘子嗜甜，公子知道吗？”
  韩吟风眉间微动，“我……不知。”
  秦栎轻叹一声，道：“慕娘子非重欲之人，口腹之欲也是一样。有几次跟我们兄妹去赶集，我见她总是想买甜点，却又犹豫，想着许是嫌贵，后来专门做了点心给她，她吃两块便不吃了，我担心自己做得不好，问她，她说不是，又说自己不好动，容易胖，只能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