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
墨子哲 更新:2025-09-18 10:23 字数:3798
二太太哭声一噎,余光瞄见了两个孩子的身影,小小的人儿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两人眼中都包着泪,立在屏风前,怯生生望着她。
她嘴角一抽,心口憋着的那口气一下散了大半,哭也不是,闹也不是。
二太太朱氏膝下共两子,长子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下场,次子随了他爹,小小年龄就喜欢喝花酒,一让念书就头疼,还整日跟她对着干,前年她病倒在床时,他都不曾过去看她一眼,更别提床前尽孝了,她只觉齿寒。
病好后,二太太索性将姨娘的孩子抱到了跟前,她那夫君没半分优点,庶子庶女却生了八个,炎哥儿,晴姐儿是她亲自挑选的,小小年龄没了亲娘,一个四岁,一个五岁,瞧着再乖巧不过。
秦氏让丫鬟给她打了水,安抚道:“炅哥儿才十七岁,还能好好教,两个小的也都指望你呢,以后莫要做傻事了。”
好不容易才哄好二太太,回到听雪堂时,已然亥时。身体疲倦到极点,偏偏没有睡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躺到子时,都没能睡着,李嬷嬷看得心疼,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探着问了一句,“夫人要不然试试少夫人送来的香囊吧?万一有用呢。”
秦氏对陆晚的印象好了不少,既会理账,又懂人情世故,除了身份低,各方面都符合她对儿媳的要求,闻言,也没再排斥,“那就拿来试试吧。”
李嬷嬷将香囊拿了过来,放在了枕头旁,药香味还挺重,这些年,秦氏用过不少香囊和熏香,隐约闻到了缬草和首乌藤的味道,都是安神的药材。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实在疲倦,不过两刻钟,秦氏竟真睡着了。
夜色浓如墨,整个安国公府都被夜色包裹起来,唯独清风堂亮着两盏灯,四下里静得厉害,隐隐能听到树枝晃动的沙沙声。
傅煊过来
时,陆晚早已睡下了,他让小厮将浴桶摆在了东厢房,沐浴过后,才进屋。
他连轴转了几日,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饶是铁打的身子,这会儿也有些累,谁料睡到一半,竟又听到了抽噎声。
傅煊脑袋突突地疼,眼前浮现出她梨花带雨的小模样。
他翻了个身,一把遮住了她的小脸,又命令般说了声,“睡觉。”
上次将人哄住的方法,这次却失效了,小姑娘仍抽搭个不停,温热的大掌一下变得湿漉漉的,哪怕夜色很深,傅煊也能想象出,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的模样。
傅煊被哭得头疼,和梦魇中的人,无道理可讲。他实在没辙,正欲抽出手,女孩在他掌心蹭了蹭,整个人都蹭到了他怀里。
小姑娘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一丝凉意,傅煊被凉得一激灵,被她碰到的地方,却恍若着了火,身子都不由一僵,随即又听她喃喃了一声,“爹爹。”
小脸埋在他怀里的同时,抽搭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傅煊的脸有些黑,谁是她爹?
陆晚醒来时,才察觉到身旁还有一人,她不由转头,天色已然亮了些,隐约能瞧见他立体的五官,这是一副骨相极佳的脸,眉如翠羽,鼻如险峰,线条分明,犹如一座精美的雕刻品,就连睡着的样子也说不出的好看,难怪京城这么多女子都痴迷于他。
这张脸确实赏心悦目。
正端详着,忽地对上一道冷厉的目光,又是那句要死不死的话,“看够了?”
这次陆晚是真有些心虚了,她忙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才说:“世子今日怎地还没起?”
她竟还好意思问?
傅煊按了按眉头,一脸躁郁地坐了起来,语调也凉飕飕的,“没人评价过你的睡相吗?”
陆晚这下更心虚了。
她睡相确实算不得好,睡觉喜欢翻身,小时候梦魇时,琉璃曾陪过她一段时间,好像被她踢醒过好多次?
“我昨晚也踢世子了?”
第17章
踢不踢的尚可忍,倒是梦魇,得治。
傅煊顶着黑眼圈下了床,丢下一句,“我让小厮拿着我的腰牌,去请一下御医,该喝药喝药,别逮着谁都喊爹。”
徒留陆晚一脸懵,“???”
他穿戴整齐后,便径直离开了,陆晚也没太在意。
谁料用完早膳,府里竟真来了位太医,点名要为她诊治。
陆晚一脸懵,想到他走前那句话,又莫名心虚,她隐隐记得十岁那年,刚被寻回来时,她总是梦魇,听琉璃说,每次梦魇她总喜欢抱着人喊爹爹、娘亲。
她昨晚梦魇了?还抱着他喊了爹爹?
陆晚更加心虚了,果然赵御医进来后,行完礼,便说:“听世子说您时不时梦魇,世子夫人近来食欲、睡眠如何?可方便让老朽把把脉。”
人都到了,陆晚哪里能拒绝?
“那就劳烦太医了,我饮食、睡眠一切都好,十一岁那年,我曾摔伤过脑袋,那时落下的病根,时不时梦魇,本来以为好了,不成想,婚后又梦魇了。”
陆晚恭敬地将人请到了堂屋,赵御医拿起丝帕盖在了她手腕上,随即方认真把脉。
赵御医越把眉头皱得越深,这脉象,不仅弱,脉气还浊而乱,似有似无,其去如弓弦断绝,像重病将死之人。
可又有一股生机,观其气色,舌苔,还算正常。
赵御医还是首次遇见这种脉象,难道只是单纯的体弱?他又仔仔细细把了许久,紧蹙的眉头,不自觉松了些,试探着问了一句,“世子夫人近期可是中过毒?”
不愧是宫中的御医,竟连这个都把了出来,陆晚不好承认,一脸无辜,“不曾,许是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缘故,身子骨有些弱,如今已在调养了,赵御医只需治疗我的梦魇即可。”
赵御医眉头拧成了川字,总觉得她的脉象,有些蹊跷,闻言,也没再深究,“除了体弱,从脉象看,世子夫人有些心神不宁、肝气郁结,许是这个缘故导致的梦魇,老朽先为世子夫人写个方子吧,是药三分毒,以老朽看,世子夫人还是勿要忧思过重。”
陆晚道了声谢,太医开完方子,打算离开时,陆晚才迟疑着问出了声,“赵太医,四年前我摔伤过脑袋,小时候的事,全不记得了,请问可有根治的法子?”
赵太医又仔细为她把了把脉,说:“头上的伤最为复杂,也有人撞伤脑袋,忘记往事的,许是有脑内淤血,我给你开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吧,姑且试试,不确定能否治好。”
陆晚忙道谢,赵御医离开后,琉璃才一脸担忧地接住了方子,这才问了一句,“主子好端端的,怎地又梦魇了?”
陆晚不知怎么答,自打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她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忘掉了极重要的事,她迫切地想要想起,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这才梦魇的。
“先吃药看看情况吧。”
陆晚拿起账本翻看了一下,两间铺子所在的位置,地段都不错,一个卖的胭脂水粉,一个卖的布匹成衣,这两类东西,都是日常消耗品,按理应该有赚头才对,结果开业一年,便亏损一年。
盯着账本,也看不出所以然,陆晚打算去铺子里看看情况,整日闷在府里,她也有些腻了。
陆晚去大房和秦氏打过招呼,方带着丫鬟出门,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在前兴大街上,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上午街上有不少人,铺子前还摆着许多小摊,车水马龙不外如是,马车甫一走到前兴大街,就停了下来,街上车水马龙,顾客们摩肩接踵的,再往里,坐马车反而不如步行快。
陆晚恰好想逛一下,又服了一颗药丸,方带着丫鬟下马车。往里走了没多久,她便瞧见三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国公府去年开的这家名叫天香阁,门口行人虽多,却始终无人问津,陆晚进去瞧了一眼,掌柜的都在打盹。
听见脚步声,才忙起身迎客,态度倒是恭敬,“夫人想要什么?”
陆晚没有自报家门,只随便逛了一下,让掌柜的不必管她。逛完,连同另外两家胭脂水粉铺子,她也一并逛了逛,三家店内东西差别不大,也都没什么客人。
又往里走了一截儿,有家铺子像是刚开业,远远望去张灯结彩的,许是有优惠,客人们你挤我我挤你,一股脑地涌了进去,个个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瞧着一派喜庆景象。
陆晚有些惊讶,不由看了一下匾额,“红袖添香”,也带着香字,这名字起得倒是惹眼。
陆晚懒得和人挤,正想让琉璃去打听一下,里面卖的什么,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姐姐真的是你!”少女一袭粉色襦裙,领口绣着一朵兰花,头上梳双环髻,簪了一支镂空红宝石金簪,跑过来时,裙摆翻飞,裙角的蔷薇花,好似刚绽放一般,花瓣层层叠叠,柔美娇羞。
正是顾怡。
她身边跟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她已梳作妇人髻,五官秀丽婉约,笑起来很腼腆,看年龄也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