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墨子哲      更新:2025-09-18 10:23      字数:3781
  
  成元帝越看越愤怒。
  真是他的好儿子,一个为了陷害老三不惜贼喊捉贼,罪证一泄露,甚至狗急跳墙刺杀傅煊,还有一个暗地里炸毁皇陵,但凡傅煊扛不住压力,草草结案,还真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了去。
  成元帝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东西丢到一旁,厉声道:“这些个混账东西。”
  陈公公连忙顺了顺他的背。
  成元帝喘了几口气,方道:“去,将秦王给朕绑来,把几位阁老也都喊来。”
  清楚傅煊有伤在身,成元帝便先让他退了下去,傅煊走出寝殿时,瞥见一道素白的身影,朝寝殿的方向走了过来,正是贵妃娘娘。
  她脱簪披发,形容狼狈,唯独一双眼眸沁着凉意,狠厉的目光落在了傅煊身上,道:“傅大人倒是命大,竟逃过一劫。”
  说罢再不管傅煊,径直在殿前跪了下来,要求侍卫进去通报,恳求见皇上一面。
  得知成元帝不肯见她,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哭道:“皇上,这些事皆是臣妾所为,与皇儿无关,是臣妾猪油蒙了心,才犯了糊涂,您莫要偏听偏信,冤枉了皇儿,您想想太子,他不就是因为您不信他,才惨死在东宫?”
  太子之死,已是十年前的旧案,还牵连了整个镇国公府,镇国公是太子的舅舅,他兵败投敌,犯下叛国之罪,太子也被指责谋逆,最后惨死东宫。
  这是成元帝最不愿意面对的一桩事。
  她句句诛心,凄厉的哀求,回荡在皇宫内,也传入了内殿,傅煊也听了一耳朵,眼中闪过一抹嘲弄,若最初秦王没有买通小乞儿将事情传得满城皆知,她提起旧案应该有一丝作用。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这桩案子,秦王犯下的事也铁证如山,如今他也算自食恶果。
  贵妃还在哭求,哭声混着风声,逐渐模糊不清。
  傅煊没有管,走下台阶没多久,就瞧见两个小太监抬着步辇来到了他跟前,说:“傅大人,您有伤在身,皇上命奴婢们送您出宫。”
  傅煊没拒绝。
  从午门出来后,傅煊便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马车里铺着牡丹纹绒毯,车帘也换成了厚棉布,隔绝了些许冷气。
  马车前行没多久,便被迫停了下来,范良掀开了帘子,压低声音说:“爷,有人拦车。”
  已然正午,今日难得没风,天空干得像一块旧布,干冷干冷的,行人裹得厚厚的,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没人留意这边的情况。
  傅煊抬眸,瞧见一个熟悉面孔,是成国公,四皇子秦王的大舅舅,吕晟。
  他没穿官服,也裹了厚厚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他拱了拱手,道:“傅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为秦王而来。换成旁人,未必会亲自前来,他一贯能放得下身段。
  傅煊也曾和他打过交道,对他印象很深。这人饱读经史,为人还算正派,心思也足够缜密,大事上不曾犯过糊涂,府里的纨绔子弟,诸如吕鑫、吕召等人,也被他管束地挺严,顶多败家了些,不曾仗着贵妃受宠,就胡作非为,鱼肉百姓。
  他若与秦王绑死,百年世家必然会毁于一旦,不若及时抽身。
  傅煊道:“吕大人有空寻我,不如好生思索一下,曾插手过秦王哪些事,以免圣上问及,无言以对。
  他言尽于此,说完便放下了帘子。
  聪明人之间,话不必挑明,吕晟心中有数,感激地行了个揖礼,让到了一旁。
  傅煊回府后,没回养伤的地儿,让车夫将马车行驶到了自己的院子,弯腰下了马车,伤口又疼了一下,傅煊站稳,便去了书房。
  书房内每日都有贴身小厮打扫,室内没丝毫变化,卷宗摆放的位置都不曾变动一分。
  刚迈进室内,就听小厮说:“世子,刚刚少夫人去竹幽堂探望您去了。”
  傅煊脚步一顿,喊来范良,吩咐了几句,又抬脚去了竹幽堂。
  傅煊过来时,陆晚已经回了清风堂,反倒是母亲坐在堂屋等他。
  傅煊行了一礼,“母亲。”
  他身量修长,一袭玄色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脸色却白得不正常。
  他自幼稳重,学什么都很快,从未让长辈操心过,秦氏唯
  一一次发火,还是他十六岁那年,得知他打算随着兄长一起上战场。
  她绝食三日,才换得他弃武从文,可惜高中状元后,他只在户部待了一年,皇上竟是又任命他为锦衣卫指挥使,那时秦氏就猜到日后可能会有危险,见他喜欢,她还是认了。
  如今受了伤,竟还跑出去。
  秦氏薄唇紧抿,面上显露出一丝恼怒,“有伤在身,还不好好歇息,非要又发热,才甘心?”
  傅煊淡淡回道:“母亲莫要担心,儿子无碍。”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既无碍,留这儿作甚?搬回清风堂吧,早日圆房才是正事,范良,让人将你主子的东西收拾一下,全搬去清风堂。”
  傅煊没忤逆她的意思,思及那晚的尴尬,虽有些别扭,内心倒不排斥。
  他过来时,陆晚正歪在榻上休息,她睡得并不沉,脚步声响起时,她一下惊醒了,坐了起来,唯独一双眼眸,还透着丝迷糊,“世子?”
  四目相对,傅煊耳根莫名烫了一瞬,他别开了目光,说:“母亲让我搬来此处养伤。”
  陆晚无意识揪了一下软枕,说到底他才是清风堂正儿八经的主子,她哪里能拒绝,幸亏她白日补眠时,都是歪在榻上。
  她面上露出抹浅笑来,“世子有伤在身,快躺床上歇息一下吧。”
  瞥见她的笑颜,傅煊松口气,点点头,走到了罗汉床前。大婚时的百子图帷幔早已撤了下去,如今金钩上挂的是牡丹纹帷幔,帷幔半卷,床上的鸳鸯交颈纹被褥露了出来。
  傅煊在床上坐定后,喊了范良进来,打算让范良给他换药。
  陆晚并未避开,第一晚,他的衣衫还是她帮忙脱的呢,见他纱布上渗出了血,陆晚的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忍不住说了句,“伤口愈合前,世子还是别出府了。”
  傅煊微微点头。
  范良用余光瞄了陆晚一眼,见她坐着没动,咳了一声,说:“属下笨手笨脚的,不然少夫人为主子包扎?”
  陆晚倒也没拒绝,起身站了起来,她俯身靠近时,傅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后倾,目光落在了她莹白的小脸上,她生得纤弱,脸颊巴掌大小,眼睫一垂,便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傅煊声音都轻了一分,“怕吗?”
  陆晚手指微动,她该怕吗?
  寻常闺阁女子瞧见血肉模糊的场景,理应害怕的吧?可她并不怕,虽然丢掉了十一岁前的记忆,回到陆府时,她的性子已然定性了。
  她不喜女红,不喜时下流行的调香,甚至连首饰,都没那么喜欢,瞧见兄长在习武时,内心也蠢蠢欲动,第一次扎马步,就能坚持好几个时辰,摸起兵器时,身体也仿佛活了起来,会下意识使出一些招式。兄长说她流浪在外时,许是被人指点过。
  可过往的一切,她都忘记了,记不得她是谁,记不得她经历过什么。
  太医开的活血化瘀的药,她已经喝了一段时日了,仍旧没效。
  陆晚甚至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想起来。
  她伸手去解他的纱布,一圈圈染血的纱布被解了下来,她垂下了眼睫,声音也有些闷闷的,“不怕。”
  这声“不怕”落入傅煊耳中,却成了她在故作坚强。
  傅煊不由瞥向范良,想让他接手,范良竟是装作没瞧见,悄无声息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了门。
  傅煊:……
  这个范良。
  室内一下仅剩两人。
  傅煊又忍不住瞥了眼腹部,伤口挺深,周围又渗出了血,更显恐怖。
  她一个小姑娘,又岂会不怕?
  两年前,他也受过一次伤,当时伤在胸膛,比这次伤得还要深,那时都不觉得伤口刺眼,这会儿甚至有些后悔,应该再往后躲开些,让伤口再浅一些,以免吓到她。
  “我自己来。”他说着,便伸出了白皙的手,去拿她手中的伤药。
  两人的指尖猝不及防碰在一起,一股酥麻自指尖泛起,傅煊喉结微紧。
  陆晚没将伤药给他,温声说:“世子,我来就好。”
  傅煊并未缩回手。
  陆晚皱了皱鼻子,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语气带了点嫌弃,“老实点。”
  傅煊不由一愣,那一瞬间,甚至以为听错了。
  老实点?
  在说他?
  第26章
  傅煊修长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没再动弹。
  陆晚瞥了眼他挺直的腰腹,命令般开了口:“躺下。”
  傅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乖乖躺了下来,他一动,伤口又渗出了血,陆晚看得直皱眉头,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小心些,今日不许再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