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
词雾 更新:2025-09-18 10:23 字数:3811
嗓子好疼,她蹙眉吞咽一下,颤着声线,问得无比艰涩:“你为什么生气,难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程泊樾顿了几秒,整个人已经没有那股欲壑难填的凌乱。
他又回到了属于他的秩序里,眉峰凛然。
“没这回事。”
说着,他陡然抽回手,目光也移开。
毫不留情。
温听宜茫然沉默,在他走向门口时,她死死攥着抱枕边角,鼓起勇气追问:“那你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敢骗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一句话撂倒。原来他生气,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被骗之后怒火中烧罢了。
她明白了。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力道平静如常。
程泊樾走了,留下一室昏暗。
温听宜眼睫一垂,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半小时前,他曾无比爱惜地,揉着她手心的红印。
此刻像电影散场,大荧幕暗下去,只有一盏微弱的应急灯照在她头顶,而她身边空无一人。
......
凌晨,在本地一家陌生的会所,一切都很将就。
程泊樾坐在沙发一角,手撑着额,眼睫恹恹耷下,目光很沉,可旁人仔细看,他眼神深处又空无一物。
换了一件黑衬衫,整个人浸在昏昧变幻的光线里,像喝醉了,但面前的酒他半滴都没碰。
陆斯泽给他点了根烟,他夹在指间,一口也没抽,任它燃烧殆尽。
融着火星子的烟灰落到他手指,触目惊心的烫,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纹丝不动。
陆斯泽在一旁跟贺连禹摇着骰子,莫名叹一声:“哎呀,气来气去,不就是气她不爱你。”
程泊樾默了许久,嗓子里沉出一个字:“滚。”
完蛋,这祖宗真发飙了。
陆斯泽当场噤声,扯起贺连禹的胳膊:“走,好兄弟,一块儿上厕所去!”
贺连禹:“???”有病啊你!
两人你拽我我踹你,仓促离开。
门关上,溢满烟酒气的包厢里,只剩程泊樾一人。
他仰头闭着眼,半晌,慢腾腾睁开,乏味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手机扣到耳边。
“联系保镖公司,派三个人,在民宿门口守着她,不准出错,更别吓着她。”
“至于今晚那个——”稍顿几秒,程泊樾轻描淡写说,“废了他的手。”
第42章
夜色四面八方涌来,衬得小院里的灯光愈发明亮。
温听宜靠坐在露台椅子上,无精打采,却没什么睡意。
偶尔抬头看看月亮,偶尔翻翻MV剧本,看见之前在纸上涂鸦的小人仔,她就空茫地垂下眼睫,指尖在它的卡通领带周围点了点。
如果能猜透这人的心就好了。
魂不守舍时,Sam回了个电话过来。
“我在豪悦广场泡脚呢,没接到电话,什么事儿啊?”
温听宜倦倦地揉了揉眼,没有解释全貌,只说遇到个闯门的神经病,她报了警,警察把那人带走了,没什么大碍。
“居然有这种事?!”Sam吓一大跳,“太不像话了,别慌,我马上给你雇俩保安!”
十分钟后,当地24小时待命的安保公司收到雇佣请求,立刻派出两位经验丰富的保安。
俩保安大叔到达巷子口,循着民宿所在的位置快步往前。
两人各拎一张休息用的折叠椅,腰侧别一根小电棍,裤兜里揣一包小熊饼干。
“到了,是前面那栋吧?”
“应该是,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两人边走边交流。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靠近,民宿门口的三名保镖时刻保持警觉,循声转头。
两拨人撞上视线。
三名外籍保镖笔挺地杵在门前,
平均一米九的身高,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脚踩战斗靴,戴着特制的夜视眼镜,耳边挂着特勤通话线,锐利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空气寂静,保安大叔尴尬定神,将兜里的小熊饼干往里揣了揣。
都不敢说自己是专业的了。
看来雇主安排了两拨人,两名保安见状,只能互相商量:
“那咱们,就去巷口守?”
“我觉得行。”
之后一切如常,彪形大汉和小熊饼干各司其职。
温听宜合上剧本,从露台看去,隐约瞥见院子外头有巡守的身影。
安全了。
倦意在安全感的浸泡下,终于涌了上来。
她回到二楼卧室,调好明早的手机闹铃,整个人就彻底没了精神,拿被子蒙住脑袋,慢慢蜷成一只小虾米。
床头的便携小夜灯暗了下去,因为没人给它充电。
而另一边,会所酒杯里的威士忌受人冷落,再厚的冰块也化成了水。
程泊樾仍旧靠坐在沙发,一个闲适歪斜的姿势,单手撑额,周遭昏柔的暗光如有实质,在眉骨附近游离。
秩序感在晦明交错中沉浮,他手里轻轻晃着这杯酒,偶尔不知为何停顿下来,指腹在杯沿摩挲,冰雾化开,手指染上一层湿润。
一整晚,这人似乎把世界屏蔽在外,没什么跟人交流的欲望。
恹恹的,瞧着已经不太清醒了,可偏偏他懒下来的时候,周身也没有一丝凌乱感,假如他抬个眼,漆黑冷厉的目光依旧能把人洞穿。
但他一直安安静静,不愿搭理人,眉眼间有种沉倦的深远,仿佛在思考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又像在牵挂某个人。
程泊樾看着这杯酒,记忆不受控制,脑海里一帧又一帧,全是女孩子喝醉酒靠在他怀里,又是撒娇又是掉眼泪的画面。
她曾醉醺醺地揪住他衣领,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对别人好狠心的,会不会哪天,对我也那么狠心?”
又红着眼眶说:“我可能会得罪你,到时候,你可不可以让着我......”
最后他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让着你,都让着你。
她总是给他带来一种极其陌生的躁热感。
从她闯进他生活的第一天起,他习惯性去摸口袋,空的,没有烟盒,也没有打火机。
每到那种时候,他就有点无处发作的烦。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戒烟,怕不是没事找事干,闲得慌。
但每次泛起瘾,都会想起小姑娘看见他点烟时,那张委屈得欲言又止的脸。
于是他烟瘾滚动的胸腔,被她莹软的目光填满,压实。
不知是思绪凌乱,还是包厢里的空气更闷了,程泊樾索然无味地喝了一口酒,冰化了,入喉的烈酒更是没滋没味。
他将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折了一道,闭上眼。
眼前一片漆黑,本来应该放空,这一秒却控制不住地去想,温听宜在做什么。
一定是团进了被子里,蒙住脑袋,将自己包成了一只糯米球。
程泊樾太了解,因为她从小就这样,不高兴的时候总会躲起来,把脑袋藏进被子里,整个人缩到床的角落,所以她房间里的床必须有一边是贴着墙的,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今晚跟他闹成这种局面,她现在窝在床上,一定不愿意从被子里冒头。
程泊樾的手机一个小时前震了一次,收到温听宜的信息。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简单一句话,偏偏能让人想象出她招人疼的语气,和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睛。
程泊樾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因为她的事情伤脑筋,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这种感觉,显然跟过往不一样。
几年前带她到寺庙祈福,她上山时崴脚,到了下山时,他就把她背下去。头疼。
她打不通关的游戏,他来负责刷关卡。也头疼。
女孩子喜欢漂亮衣服,喜欢亮晶晶的首饰,他无节制地给她买,一来二去,让她占够了三四个衣帽间,他原本放领带的抽屉,被她的香水塞满。也头疼。
直到某天,她穿着十八岁生日宴的低胸小礼裙,喝醉酒,在车里抱着他索吻。
紧接着向他涌来的,就是不可言说的欲念,翻滚着,让他太阳穴那根筋突突地跳。
这种头疼,夹杂着强烈的负罪感,在一向寡情的铁骨里反复拉扯,绞住他那根理智的弦,害它差一点崩断。
千料万料,硬是没料到,居然被她一点小花招钓得胸腔燥热,像烈火焚烧。
女孩子本事不小,撩拨他,挑衅他。
最终降服他。
那一晚,程泊樾断断续续地入睡,清晨就醒了,故意没睁眼,听见她仓皇逃离的动静,他的负罪感又多了一层郁结。
感觉自己被这小姑娘耍了。
现下回想,他甚至怀疑,或许三年前那一次也是她预设好的陷阱。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责怪她什么。
她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到他头顶撒野,不都是他过度纵容的结果。
纵她已经纵成了习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感到愤怒,而是感到庆幸,因为她利用他,就证明她至少还需要他,而不是一长大就抖抖翅膀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