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36节
作者: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4095
  她半晌没有说话。
  宋晏辞看穿她的顾忌和防备,但是他毫不在意,方才发泄一通之后,此刻竟又像个没事人一般淡然了起来。
  “你对我诸多不信任,不愿冒险走了,姜依也不想吗
  ?”
  赵雪梨想起自己和娘亲的商议,攥紧了拳头。
  她好不容易才进去琼华阁,将谋划带给姜依,现下忽然生变,可又如何让娘亲知晓呢?
  老夫人短时间内必不会允自己第二次进琼华阁的,到时候娘亲出了府,却孤立无援,又该怎么办?
  赵雪梨指节绷得发白,脸色难看。
  宋晏辞又说:“你放心,此次我是真心实意助你们出逃,裴霁云抓了我那么多人,我也合该回赠他一份大礼。”
  赵雪梨听见裴霁云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心下生出一股股的不安。
  送她和娘亲出城对宋晏辞而言就算报复表兄了吗?
  她想了想,踌躇道:“....我将赦免文书给你,你送我和娘亲出城就好,千万别去招惹他。”
  宋晏辞眉头一皱,“我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赵雪梨认真道:“这不是指手画脚,我只想同娘亲安全离京,但你若去招惹表兄,我们怕是不会顺利。”
  她顿了顿,又在他嗤之以鼻的眸光中补充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得等我和娘亲出了盛京,否则...我不会将赦免文书给你。”
  宋晏辞虽然已经差人去取范宽留下的信物了,但范宽本人亦是十分重要的。
  裴霁云一边在京中设套捉拿他的手下,一边又轻而易举地赦免范宽。
  宋晏辞实在看不透裴霁云到底是要做什么,是否已经查到了他?还是在虚张声势?或者是想用范宽顺藤摸瓜?
  他看着赵雪梨,忽然问:“你同裴霁云到底什么关系?”
  赵雪梨怎么可能同他实话实说,她道:“....他待我如亲妹妹一般。”
  谁知宋晏辞听了,却阴冷一笑,“亲妹妹?我观明湖那日,他待你同情妹妹无甚两样。”
  赵雪梨心重重一跳,强装镇定,“....你休要胡说...”
  宋晏辞眼眸发沉。
  其实不管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裴霁云对待赵雪梨都较为不一般。刑部自来是官署重地,寻常之人万不可进,便是家眷探望一向都明令禁止,可赵雪梨不仅去了,还去了多次。
  虽然是掩人耳目走得偏门,可裴霁云在宦海沉浮,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御史知晓少不得被参上一本,有损清名,可他偏偏肆无忌惮地做了。
  更甚至只因为一个女人的相求,就放过范宽.....
  宋晏辞再一次认真地打量雪梨,着实看不出她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魅力。
  要说长相漂亮?确实是十分惹眼,清姝异常,教人过目不忘。
  但这世间,从不缺乏貌美者,单单说裴霁云,他自身的样貌便久居人上,盛京中美名在外的公子小姐谁提到裴霁云不自惭形愧的?
  宋晏辞自认样貌非凡,却也承认裴霁云姿容在他之上。
  要说赵雪梨有什么品格?
  宋晏辞只觉平平无奇。
  虽然确实有几分脱俗,但也不至让人魂牵梦萦,失了神智。
  裴霁云应当并非是因为赵雪梨而放过范宽,他定然别有目的,可人已经捉拿进了刑部,又放出来做什么?
  思绪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他想不出所以然,愈发烦躁,也不知怎么就被裴霁云盯上了,从范宽事发到现在,没有丝毫预兆可言。
  赵雪梨上来雅间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担心李嬷嬷会生疑,心里一阵挣扎,即使知道宋晏辞不可靠,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从袖中拿出范宽的赦免文书,置于案台之上,又将姜依的话转述出来。
  宋晏辞静静听了,倒是意外地给出保证,“我会在全城医馆之中都做准备,届时你娘离府之后,你也从医馆之中离开,走北城出去,了慧在城隍庙中接应你们,我可拖到淮北侯回府。至于离京之后,随你们去何处。”
  赵雪梨松了口气。
  宋晏辞声音冷了,警告道:“只有一点,若是不幸被抓了回去——”
  赵雪梨领会到他的意思,也保证道:“这件事全是我一人所为,定不会牵连到你。”
  宋晏辞却是勾起嘴角,道:“不,这件事是太子所为。”
  赵雪梨怔然,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晏辞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向雪梨,忽然细心地叮嘱:“用此令出城,切记随身戴着,可千万别弄丢了。”
  赵雪梨看着他宽大手心之上的螭纹玉佩,伸手接过,“我知晓了。”
  事情商议完毕,她转身向外走去。
  手指刚搭上门框,还没推开,宋晏辞又出声问:“你不问缘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将事情推卸给太子吗?”
  赵雪梨说:“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若是我与娘亲不幸被抓回淮北侯府,定然不会供出你,还望你到时施以援手,寻了机会再救我们一二,至于将事情推给太子.....你许是想让淮北侯府同太子殿下彻底翻脸罢.....”
  宋晏辞没再多说,道:“你走罢。”
  赵雪梨推门走出去后,老实温顺的小脸顿时就垮掉了。
  她心想,自己若是被表兄捉了回去,一定在第一时间供出宋晏辞来求自保!!
  第36章 见红
  赵雪梨回到蘅芜院后没多久,老夫人就差人请她去松鹤院回话。
  她以为是裴君如今日在族学任性一事败露了出来。
  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老夫人积威甚重,赵雪梨到底是惧怕的,她惴惴不安地去了。
  结果将将掀了帘子入内,就听见老夫人笑着道:“姈姈,你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她将手中的一方宣纸递出去,赵雪梨乖顺地双手接过去看,只见洒银素宣之上是一方药贴。
  人参、黄芪、当归、白术、川芎......
  赵雪梨有些茫然,她不明白这是一张治什么病的药方。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是真真切切的和蔼可亲,她又伸手将药方拿了过去,爱不释手地再看了一遍,才解释道:“这是一贴安胎药,姈姈,你母亲怀了身孕了。”
  赵雪梨脑袋一瞬间嗡嗡作响,那些词语半晌才从耳朵灌进了脑子,叫她理解明白。
  在数年之前,赵雪梨就有想过娘亲会不会再次怀孕,给她生下一个妹妹或是弟弟,但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么多年来,姜依从来没有怀过孕,一次也没有。
  那时裴靖安刚将人抢夺回府,一整年近乎都歇在姜依房中,可是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老夫人本就不满意,那之后更是看她不顺,明目张胆给裴靖安送了许多女人。
  她那个儿子一开始还不收,被姜依迷得都找不着魂了,一下朝就进了姜依院子,别说是后院的妾室通房们,就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后来姜依跑过一次,裴靖安这才清醒一些,不仅收了送来的美人,也没再只留宿在姜依房中。
  只不过,美人是收了,老夫人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想要的大胖孙子。
  侯府后院的一众妾室通房就没一个怀上过,老夫人旁敲侧击问过,也没得出个具体缘由,这件事就如此不了了之,所幸她身边已经有了霁云,谏之和君如三个嫡孙,心里遗憾却也不至于太过着急。
  时日一久,更是对淮北侯府添丁一事没有丝毫念想了。
  今日下午,琼华阁请了大夫去问诊,老夫人原本并不在意,可没成想,却传来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看姜依再如何不顺心,此时都不免喜笑颜开,不仅在第一时间给靖安去了书信,连带着对待赵雪梨都宽厚许多。
  “姈姈,你要做姐姐了。”
  赵雪梨愣愣的,半响才恍惚接话:“....娘...娘亲怀孕了...”
  在这一刻,赵雪梨自己都不知道姜依是真的就怀了身孕,还是为了逃跑一事收买大夫如此说的。
  老夫人道:“府里府外的大夫都去诊过脉,错不了的,已经怀了两月,怕是到了年底就能生。”
  赵雪梨
  扯开嘴角,知道自己应该顺着老夫人一块儿高兴,或者说是表现得欣喜的模样。
  可她心里实在是愉快不起来。
  既然有那么多的大夫都来瞧过,那娘亲必然是怀孕无疑,可....娘亲会想要这个孩子吗?怀着孩子...要如何逃跑呢?
  赵雪梨虽然天真,不谙世事,但也不会蠢到以为逃跑之路是花团锦簇,舒适快活的,她早就做好夜不能寐,舟车劳顿的打算了,但是娘亲怀了身子,会受得住吗?
  她心里一阵阵发紧,嗫嚅着嘴道:“....恭喜...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在意赵雪梨是什么反应,她笑了会子后,宽和地说:“你娘整日闷在琼华阁,怕是对孩子不好,待靖安回府了,我同他提一提,也多放姜依出来走动走动,这当母亲的舒服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能长得壮实。”
  她又高兴地同王嬷嬷猜起姜依肚子里是男是女,生出来,性子如何,不知道会不会哭闹,还说到了留意产婆,奶娘之类的话头。
  赵雪梨安安静静听着,跟块木头一般沉闷。
  待到老夫人说尽兴了,才放她走。
  她心里七上八下,极不安定,也不愿意回了院子待着,在府里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到了门口。
  临近逃跑了,这段时间她应该要安分守己,不要犯错惹人注意为好,但是她心里实在是闷得发慌,对置身其中的偌大侯府更是感到畏惧窒息,情不自禁想要逃离,跨出门槛,走了出去。
  守门的小厮见了,迎上来问询,赵雪梨垂着脑袋低声撒谎:“我刚从老夫人处出来.......现下去给君妹妹买些释义。”
  小厮便以为她是得了老夫人的令出府的,再加上这些日子雪梨出府频繁,小厮便并未多想,直接放她出了府。
  赵雪梨沿着长街走,傍晚的春风一吹,苦闷总算散开了些,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长青坊。
  她漫无目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顺着方才撒的谎往书肆的方向走。
  这里距离书肆太远,只靠双腿怕是天黑了都走不到,赵雪梨打算走到日头彻底落山就回去。
  她安安静静走在繁杂的街道,身影有些落寞和淡薄,坐在酒楼上与狐朋狗友小酌的李玄梧眸光往下不经意一瞥,就发现了雪梨,他先是有些惊讶地瞪大眼,又扑在窗前仔细确认一番,见到真是赵雪梨,他忙不迭从桌前抽身,搁下一句失陪,匆匆下了酒楼,快步追上失魂落魄的青色人影。
  “雪梨姐姐。”
  赵雪梨听见这道少年声音时,一时之间有几分恍惚,她侧头看去,见到一张笑容满面的俊朗面容。
  李玄梧凑得极近,星子般的眼眸熠熠生辉,眼尾生着颗小痣,显得睫羽浓密,肌肤透亮白皙。
  她往旁边退开几步,依稀记得裴谏之叫过这人的名字,但她有些模糊了。
  李玄梧很是贴心地道:“雪梨姐姐,我是谏之的好友,姓李,名玄梧,家里人都叫我镜明,姐姐叫我镜明就好。”
  赵雪梨张了张嘴:“.....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