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65节
作者: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4428
  祖父祖母两个词在她耳里听着掀不起丝毫波澜,之所以匆匆出府,一是鸿运酒楼离江家颇近,她想着可以打探一些江家境况,;另一方面则是避开裴谏之。
  在赵雪梨看来,裴谏之说要娶她一事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
  这个自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劣人不仅不在意她‘失了’清白,还不辞幸劳领兵去乾壹给她报仇,甚至愿意娶她做正妻。
  他好像并非说的玩笑话,也不是欲意戏耍她,可对着这样一张曾经以欺辱自己为乐的脸,雪梨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不论他是可怜她,还是忽然中邪、神志不清了,雪梨都决定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实在不行,就去找表兄告状。
  她听了下人通报后,状似急迫地出了门,实则刚上马车,整个人就都松弛了起来,心中甚至觉得赵全盛两人就此消失不见也是极好的,这样她的婚姻大事只有姜依能做主,谁也不能随意给她拉郎配。
  马车尚未抵达鸿运酒楼,只刚转上长街,赵雪梨就听见由远及近的惊呼声,她掀开车帘,抬首去看,却见远处一片冲天的火光,那火烧了三层楼般高,气势逼人,火浪滔天。
  赵雪梨听见下人惊讶的声音,“鸿运酒楼怎么走水了?”
  她眉头微微一拧,心里也泛起狐疑。
  赵全盛两人才刚刚失踪,酒楼就失火了?
  也太过巧合了罢,就像是谁故意抓走了赵全盛两人,然后点了一把火将所有蛛丝马迹都烧毁一般。
  可是......赵全盛才刚来盛京,谁会同他有什么仇怨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如果并非针对赵全盛,赵雪梨只能想到纵火之人是冲自己来了。
  她心中立马就想到了宋晏辞,或许是他在暗暗警告报复她,但他不是被裴靖安的隐卫撵出京城了吗?怎么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又卷土重生了?
  如果不是他呢?
  赵雪梨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她现在但凡遇到一丁点的事情,都只能将幕后黑手往宋晏辞身上靠。
  既然鸿运酒楼被烧,赵雪梨一时之间又没了好去处,她没让小厮掉头回去,而是就近寻了处茶馆打听消息。
  也不知道是江家在这处地界小有名气,还是他们阖家接连出事一事令人起了充分的说道之心。
  赵雪梨进了茶楼,还没坐上半盏茶的时间,就从一个留髯的中年男人口中知晓了江家近来发生的事情。
  江翊之为了功名利禄,不仅不认生母,还托人演了出拐卖抱养的戏码,这桩事被一位清正廉明的御史知晓,第二日弹劾江家的奏折就送到了御书房。
  正如之前所说,盛京之中没有哪个大人的官身是清清白白、规规矩矩、公公正正得来的,只是大家都藏得严实,做得狠绝,不会闹到明面上被旁人知晓。
  可江家势力浅薄,没有背景,用心人稍微一查,就能将事情真相摸透个三四成,顺带查出此人受二皇子扶持简直是轻而易举。
  皇帝知晓后,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着人撤了江翊之的进士身份,再下令永不得再参加科考。
  但太子党的人硬抓着不放,使劲弹劾,致力于将小事化大,大事爆炸,最好扣一锅脏水到二皇子头上。
  没过两日,皇帝就下令给江翊之赐了死,由刑部执行。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中,裴霁云摘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个人将江翊之的死同裴府扯上关系,要么是说江翊之活该,要么是说朝廷党政日益严重,江翊之罪不至死、实在无辜。
  赵雪梨听了半晌,茶水凉透了,人还是怔愣的。
  她实在没想到,裴霁云杀了个新科榜眼,这桩事竟然对他丁点影响都没有。
  他一定是在杀人前就谋算好如何善后了,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赵雪梨一口口喝完了茶水,付过账,正有几分不知道再寻找些什么借口迟些回府时,却碰巧在茶楼口撞见同样结账往外走的李梁玉和裴鹄。
  他们显然也瞧见了她,顿时笑开,走上前来。
  李梁玉细细打量她两眼,“姈姈,几日不见,怎么好似瘦了?”
  裴鹄也道:“瞧着下巴是尖了几分。”
  赵雪梨没想到他们这般观察入微,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之际,李梁玉一拍脑袋,“瞧我这问的,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姈姈自当伤神。”
  裴鹄自来不会安慰人,闻言闭紧了嘴巴,不再多嘴。
  李梁玉似乎就是那般随口道了一句,很快又笑着移开话头,“姈姈,你裴策义兄回来了,今天不若随我们回去住一晚,你们兄妹两也好认识一二。”
  赵雪梨正愁要怎么应付今晚呢,闻言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陪着李梁玉和裴鹄购置些东西后,赵雪梨就随他们去了裴府。
  裴鹄和李梁玉的独子裴策是上届科考的探花郎,赵雪梨曾经听府里下人夸耀过他姿容艳绝,可心中委实想像不出一个艳绝的男子是该何种模样。
  今日甫一进府,就见到了从回廊上转过来的青年。
  他穿了一袭京中男子不太会穿的红,雅青长发束得随意,眉眼浮着些薄红,唇角天生微微翘起,未曾言语便先泄出三分秾丽,长睫之下是一双漂亮的多情桃花眼。
  青年见到来人,先是笑着唤了父亲母亲,而后才将眸光看向雪梨,“这位便是我的新妹妹罢?”
  李梁玉开口:“策儿,这位是你义妹,姓赵,唤作雪梨。”
  她又对着雪梨道:“姈姈,这是你裴策哥哥。”
  赵雪梨福身,开口唤了人。
  裴策伸手扶起她,笑道,“姈姈妹妹不必多礼。”
  赵雪梨一顿,站直身子。
  裴策又道,“我听母亲这般唤你,想来是你乳名,我们既是一家人,姈姈妹妹可介意我这般叫你?”
  赵雪梨摇头,“不介意。”
  一行人向里面走去,刚至厅堂,却见一个鹅黄身影轻快跃了出来,“姑母,姑父,你们回来啦?”
  来人剑眉星目,身姿颀长,一张俊朗面容,
  宛如玉刻。
  赵雪梨见到这人,觉得世界真窄。
  李梁玉率先道:“梧儿,你既也在,正好认认姑母新认的女儿,你需唤一声阿姐。”
  李玄梧方才从厅堂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身淡绿似新荷的赵雪梨,他原本就明澈的眼眸霎时更加熠熠生辉了起来,听见姑母这般说,心里微微讶异,嘴上已经连忙开口,“阿姐,我是玄梧。”
  赵雪梨只好开口道:“玄梧弟弟。”
  李玄梧脸上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他早早听闻姑母新认了个义女,可却实在想不到,这认得义女竟然是裴谏之府上的表姐。
  他知道赵雪梨在淮北侯府的尴尬处境,裴谏之一直不愿意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倒令他有几分无端惋惜,总是会想,赵雪梨若是在自家寄人篱下该多好。
  可实在没想到姑母竟然不声不响认了赵雪梨做义女,这份亲缘可比淮北侯府那层上不得台面,牵强附会的关系来得更亲密,更规矩。
  李玄梧本只是来姑母家窜个门,现在立时决定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了。
  李梁玉和裴鹄领着他们去膳堂吃晚膳。
  在裴府没太多规矩,用膳也是松快的。
  裴鹄搁下碗筷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问裴策:“可是明日就走?”
  裴策却摇了摇头,“近来朝中波谲云诡,我已决议留京,暂时不出。”
  李梁玉听了,一边感到欣喜,一边又有几分忧心。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有丘壑,宁愿去外面历练个三五年,也不愿意待在翰林做按部就班的京官熬日子。
  此次外放是他好不容易寻见的,可建立一番功勋之地,可却因朝中越来越风云变幻的党政而不得不搁置。
  她们这一支是淮北侯府的旁系,在他人眼中自然是二皇子党,就连李梁玉自身也这般认为,她问道:“可是二皇子这边遇见了什么难事?”
  裴策摇头,又点头。
  他没怎么忌讳,随意道:“陛下在民间还有个皇子,是曦贵妃所出。”
  这番话一落,除了半点不懂朝中纷争的赵雪梨,其余人皆是呆愣住了。
  陛下风流多情,有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这桩事令朝中震荡就震荡在此子的母亲是皇帝一生中最为宠爱的曦贵妃。
  即使现在二皇子生母瑾贵妃在后宫中荣宠不衰,但她身上的宠爱不及昔年曦贵妃一半。
  皇帝曾经为了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动过废后的念头,亲手扶持曦贵妃的娘家从微末之流到一方世家,为博美人一笑,没少干出些荒唐事,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曦贵妃生来体弱,进宫三年,皇帝独宠三年,之后猝然病逝,皇帝一蹶不振,身体也跟着每况愈下,后来宫中陆续进了诸多同曦贵妃有几分相像的女子,皇帝的相思之情似乎才草草得到慰藉。
  宫里但凡有些恩宠的都与曦贵妃有几分像,在这之中,瑾贵妃是最像的那个,不仅样貌像个七分,就连性子也有八分像,皇帝得了,如获至宝,一直宠到至今。
  虽然众人不知道为何曦贵妃所生的皇子会流落民间,但这并不耽搁他们几乎是下意识担忧起这位皇子若是真被寻回之后,朝中局势会如何动荡。
  一顿晚膳吃完,就到了沐浴休憩的时间,赵雪梨之前的院子还维持着干净整洁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下人每日打扫。
  她没带衣物,不打算沐浴,只想在外躲裴谏之一夜,可将将入夜,裴宅就来了人。
  裴霁云来接她回府。
  赵雪梨听后,是有些惊讶的,纵然她才同表兄和好,但他委实太过忙碌,在她最初的预想中,两个人怕是又得三五天见不到一面。
  结果才入夜,裴霁云竟然就来这里接她。
  她心里有几分莫名,像是心虚,但很快又觉得这没什么,自己完全可以实话实说的。
  出了院子,到了前厅,果然见到一袭官袍端坐在堂中、芝兰玉树,贵不可言的裴霁云。
  裴鹄是一家之主,即使夜里了,也得正冠纳履出来接待。
  他神色恭敬紧绷,像在禀报什么事情,全然不复在雪梨面前的松弛。
  裴霁云神色平淡地听着,没有丝毫多余情绪,像一尊俊美无俦的雕像,他转眼看见渐渐走进视线中的赵雪梨,才逐渐溢出点滴笑意,又变成了端方温润的贵公子,温声开口,“姈姈,天色不早了,随表兄回去如何?”
  赵雪梨乖乖点头,与裴鹄行礼告别,跟在裴霁云身后出了裴府,上了乌木马车。
  她有些好奇,“表兄,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裴霁云熟稔地将她抱进怀里,“我若不回,姈姈怕是都要不着家了。”
  赵雪梨道:“表兄,今日午间谏之表弟来找我,说要去喝酒,到夜里了就来蘅芜院,让我届时哭着去找老夫人告状,他顺势娶我为妻,可是姈姈不愿意嫁给他,又担心表兄今夜不回,只好想法子出来避一夜。”
  裴霁云听了,面色有几分冷,“谏之还是太闲了。”
  赵雪梨心里微微放松,她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裴谏之怕是都回不了侯府了。
  只是她想起忽然不见的赵全盛二人,还是有几分隐隐担忧,“表兄,你还记得之前三番两次意图杀我的宋家吗?”
  裴霁云微顿,不动声色垂眸看她。
  赵雪梨将自己的担忧尽数吐出,“之前老夫人安排我同江公子相看时,曾在一处京郊旧宅中撞见受伤躲藏的宋晏辞,他对我种种威胁恐吓,意图操控我,姈姈心里知道若是就此妥协无异于与虎谋皮,回去就去找了侯爷隐卫告知宋晏辞的踪迹,后来也不知具体如何了,只知道他似乎被追杀得离了京,可现在.......我祖父祖母莫名失踪,宋晏辞许是又回来报复我了。”
  裴霁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姈姈是要祖父母平安回来吗?”
  赵雪梨摇头,“他们是死是活,姈姈并不关心,只是担心自己会被宋晏辞报复,表兄......我该怎么办?”
  裴霁云好笑道:“姈姈总是在遇见危险时才会想起要同我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