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86节
作者:
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4018
赵雪梨亦是从善如流地跪下了,和旁人一起磕头求男子开恩。
劲装男子方才粗粗一看,确实未曾见到晟皇子妃,又看所有人都跪下求饶,心中已觉那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怕是不在其中,索性道:“放她们走罢。”
随即调转马头,往另一处去了。
士兵们听了吩咐,开始放人。
赵雪梨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这才连忙走上前查看起宫女的伤势,见她并无大碍,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声张。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倒地的宫女立刻睁开眼,没事人一般坐了起来。
那个冷静婢子才笑着道:“好妹妹,这桩难事已过,你可想要今后要去何处了?”
另两个宫女也关切好奇地看着她。
赵雪梨摸了摸脸,“你们为何.....为何对我这般好?”
她自认一向运气差得离奇,没成想危难之际竟挑中个如此重情重义重诺,又心善的人。
婢子道:“您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我了,但樱桃和姐妹都受过您的恩惠,昨夜一眼就认出您了。”
这一句话,等同于直白地说她早就认出了雪梨的身份。
赵雪梨确实对这些人没什么印象,但若说起在宫中施过的恩惠,确实有过许多件,但都是举手之劳,实在担不起这些宫婢这般护着自己。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将怀中一支珠钗拿出,“此番多谢你们相救,这支金簪聊表谢意,只是这是我日常穿戴之物,恐教旁人认出,需得拿到离京远一些的地方才好兑换,还望你们莫要嫌弃。”
婢子摇头推拒。
赵雪梨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解衣拿银票,目前怀中金银首饰中只有这枚金簪算得上最为金贵,她是诚心要给,见婢子不要,道,“这是我的心意,也算作缄口费,日后不管谁来问,还请都说未曾见过我。”
婢女们这才收下。
赵雪梨挪动步子,迎着逐渐亮堂起的天光,向购置的郊外宅子中走去。
却浑然想不到,她这一逃,让盛京生了多少乱事。
宋晏辞人马不够,虽有京兆尹相助,还有皇帝亲兵,可二皇子不知不觉调动了北方多城府兵,再加上瑾贵妃里应外合,没撑住多久竟就节节败退。
可宋晏辞自有退路,他知道裴霁云在乎什么,当机立断令人去捉赵雪梨,却得了晟皇子妃逃走的消息。
他本以为是裴霁云手段通天,将人接走了,又气又急,可却在酣战之后,对方迟迟没下死手,反倒派了人马全城搜捕什么人。
宋晏辞这才猜到赵雪梨这一贯阴奉阳违的女子应该是自己逃走了,而不是裴霁云所为。
他便找了个同赵雪梨身形相似的,再穿上赵雪梨的衣裳,将人压在队伍前,还令人传话,若是裴霁云不想见到好妹妹的尸骸,就劝说二皇子及时息兵止戈。
二皇子率先收到此番传令,他一举按下,没有让人将事情报给裴霁云。
裴霁云立在太清楼的廊檐下,冷眼看着宫门内外血流成河。
惊蛰躬身道:“晟殿下着人假扮小姐,传令威胁停战,二皇子扣住了消息,不欲让您知晓。“
“皇宫内外搜过三次,确实没有小姐身影,城中亦是没有寻见,但凡通了宫中的护城河段也全数围起来细细查过,均未见人。”
“南边传来消息,说姜依在观潮时不慎坠河,陨了,侯爷亲眼目睹,打杀了许多下人,在河中捞了三日,才捞起一具浮肿女尸。”
裴霁云冷不防问:“你觉得姜依之死是真是假?”
惊蛰不敢妄言,“属下不知。”
裴霁云转动着手中茶盏,低低嗤笑一声,“惊蛰,你养过猫儿吗?”
惊蛰知道长公子这句话并非是真的在问自己,但他仍然恭敬回道:“未曾。”
裴霁云道:“父亲想来也是没养过的,不知一味圈禁,只会越发激得她们逃向府外,好似去了外面,就一定会称心如意,自在快活了,所以倾尽全力,不惜鱼死网破。”
“我同父亲是不一样的。”
“圈禁追逐是断不了她们心思的,只有在外面吃了痛、长了教训,才会知道哪里是好的,知道真正该依赖、离不开的是谁。”
惊蛰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接。
裴霁云凉凉道:“上一次的痛没吃够,这一次就多吃些,吃到长教训为止。”
“她既然在京郊置了宅子,又买了那么多下人,岂有不回的道理,让人不必再找,直接扮做匪徒去京郊守着,见到人后,当着面将那些下人都杀了,好教她认清,这些人能否真的护住她。”
惊蛰从没见长公子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些,他知道此次长公子是真的生了气,或许这番话也是在气头上。
小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群做下人的
怕是也活不长了。
不过小姐确实很会选逃跑时机,趁长公子近来忙于政乱,暗自回宫甩掉唤云清明的监视不说,还胆大到选了这一日逃走。
长公子原是要息事宁人,只将小姐抓回来就好,可现在动了怒气,不抓人,反倒改了主意,欲让小姐吃苦头了。
惊蛰领了这条命令,踌躇一番,又问:“二殿下那边——”
裴霁云眼底溢出点嘲弄之色,“暂且不用管,让他再得意几日,护好太子即可。”
“那侯爷那边?”
裴霁云冷笑:“昔日御书房中父亲传信送我大礼,做儿子的岂有不回之礼”
“将姜依昔日衣裳首饰快马加鞭送给侯爷,好令他睹物思人,聊解相思。”
第82章 追上
为了逃跑,赵雪梨身上穿得并不厚重。
青色的婢子衣装甚至算得上单薄,之前太过紧张,现在猝然放松之后一个人走在幽静官道之上,被沾着湿气的晨风一吹,倒是觉出几分冷意。
她拢紧了衣裳,脚步放得更快几分,脑中开始自然地思索起表兄知道自己逃走后,会怎么抓自己。
之前同姜依逃跑那次,他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去处?
是一直令人跟在她身后,还是后来追查之下才发现的?
依着雪梨对裴霁云的了解,此事更倾向于前者。
如此一来,此次自己偷偷摸摸做的这些小动作真的瞒天过海,没让表兄发现吗?还是他已经发觉了,可偏生就静静等着她犯错?
赵雪梨走了没一会儿,步子猝然停下。
她开始思索起自己是否真要去那处购置的宅子了。
表兄竟然令人围了护城河,是猜到她会迫不得已以此法子出宫了?既然如此,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在京郊买了处宅子安置下人?
赵雪梨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去京郊的行为很傻,很像自投罗网,感觉自己一过去,就会被表兄抓回去,他一定会冷言冷语,责问她为什么要逃的。
纵然自己购买的人力都在那里,甚至进宫前将贴身丫头也暂且安置在那里,可这些值得自己冒险吗?
她不去,这些人同自己没了干系,想必是安然无恙。她去了,又不愿被表兄带走,这些人要护着自己,下场如何还当真不好说。
既然已经不顾性命,做出了逃跑之事,为什么还要惦念着和从前有关的人或事务?
赵雪梨想着想着,颇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去那处宅子?
那处地方拿来迷惑表兄岂不是更好?
赵雪梨一夜奔逃,原本已是累及,可却忽然生出许多力气,让她又调转了脚步。
北边几多混乱战争,西边又有摩擦,东边是宋晏辞的地方,雪梨当机立断,决定南下。
但是她没打算直接去寻娘亲,而是去南洛郡。
如此一来,又不可避免地要途经乾壹郡。
赵雪梨细胳膊细腿儿,若是仅靠自己,怕是会饿死、累死在路上,或是造人劫持,落得个凄凉下场。
她怀里还揣着一份路引文书。
当初宋晏辞做了两份,一份被表兄收走了,还有一份她藏到至今,总想着日后再逃一定会派上用场的,如今这一日来得这般快,倒真是令雪梨心中欣喜。
她沿着南下的官道一直走,不敢有片刻停歇,生怕天黑还到不了驿站,只能宿在野外。
因着白日的时间足够长,雪梨不吃不喝,连着走了三个时辰,约莫申时初就到了就近的客站。
这时候雪梨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了,她扯了一截裙摆,包住头,狼狈地走进客栈,叫了水和吃食。
好一通狼吞虎咽后,赵雪梨才感到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在客栈中张望一番,运气不好,没有见到什么商队。
不论如何,赵雪梨今日都不可再继续赶路了。一是天色马上就要暗下去,一个女郎独自在外行走太过危险,二是她脚底好像起了水泡,现在稍稍动一下都难受的紧。
这处客栈离京并不远,如果从盛京快马加鞭追来,只需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赵雪梨心中不安,可也实在没办法真将性命置之度外,她再想逃跑,也不会在夜里行路,那太危险了,并非是她的初衷。
当初出宫时敢冒险,是她觉得活下来的希望更大,所以愿意赌一把。
而夜里赶路,死在路边或者被贼人奸杀的希望更大,雪梨折腾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寻一条自在活路,而不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找死。
她定了间客房,找店家买了身寻常妇孺的衣裳,又强撑着擦洗过身子,这才上床,浑浑噩噩睡过去。
那厢,惊蛰派去的下人在京郊宅子外持刀等了一个整日,只喝了满肚子山风,没见到半点小姐的人影。
日薄西山了,领头的意识到大事不妙,忙遣人去上报此事。
惊蛰收到消息时,宫门口被血染红的地砖才洗上第一遍。
宋晏辞领着残兵败将逃走,二皇子篡夺皇位,将太子囚禁,逼着命悬一线的皇帝下旨传位于自己。
裴霁云处变不惊,从前是在尚书省帮皇帝批折子,现在是暂代国事,在御书房替皇帝批折子。
惊蛰就站在御书房外,听着里面商议国事。
他上下为难,不知道是否要立刻进去告知长公子,还是再等等。
约莫一刻钟过去,里面尚且激烈的商议声响戛然而止,这些人统统被裴霁云寻了个由头打发走。
惊蛰心中猜到长公子这是还有旁的挂心之事,待到人走完了,立马掩门走进去,跪下道:“公子,秋露领着人守了整日,都未见小姐身影。”
裴霁云夜里未睡,又接连忙了整日,原是已经有了淡淡的疲累之意,可他身姿依然是端正的,执笔落下的字句遒劲有力,漂亮得恍若刀刻。
他搁下笔,抬起眼。
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惊蛰却顿感脊背发寒,他事无巨细道:“秋露说宅子中确有百十来个下人,他们暂无领头之人,只听从一个丫鬟管束,行事懒散,没有半分护卫之样,她们早早就埋伏在宅子四周,确认不放过任何一道门,可从日升等到日落,小姐都未出现,秋露又令人分了几路,沿着宅子至盛京的官道细细找过,亦未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