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腹黑蛇蛇抓住了龙尾巴 第75节
作者:拾花照海      更新:2025-09-19 11:08      字数:4404
  “……”殷晚澄殷晚澄的表情一滞,垂下目光。
  岁初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平淡地说起昔年旧事,只是声音里暗带的自嘲分外明显。
  “可是我那时候只有这般大小。”她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比了比,“能有多少肉让他吃呢?那老道士又说什么青蛇泡酒延年益寿,他不顾我伤痕累累的躯体,把我塞进了酒里。”
  “那酒沿着我割开的皮肉渗进去,难以喘息。我反抗不了,你体会不到那股钻心的痛,我透过装我的器皿向外看去,外面阴雨连天,那个穿着白衣的人面目被酒水扭曲……原来外表谦谦如玉的人,心思也会如此糟污,我一生都忘不了他的面容。”
  “澄澄,其实,我差一点就死了。”
  “不过他恶人自有天收,后台山神震怒,他被落下来的巨石砸的血肉模糊,地动摔碎了器皿,我再见天日。我不想再任人摆布,从那日起,任何人我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强大,才不会有人欺我。”
  殷晚澄不说话,压下来的羽睫轻颤。
  难怪她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防备心比谁都重,为什么会那样讨厌他,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后来我渐渐成了大妖,废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转世的他,一刀刀把他割碎了,就像曾经他待我那样。甚至追到忘川扰的他魂魄也不安宁。结果犯了不能伤害凡人的禁忌,把我关去了天牢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同样被关在天牢里的月昇。因是同类,在处处都是穷凶极恶没有驯化大妖的天牢,他们因利益结成了同盟。
  “你不觉得好笑吗?他伤我的时候,仙界无人庇护我,我报仇了,反倒一个个教训起我来了,说我是恶妖。”
  玄长衍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在拍卖会上会说出那一番话,他虽然善恶不明,却是最清醒不过的人。
  她摇摇头,又指指他,“捉我去的神就是你。”
  殷晚澄自觉无颜面对她。
  那时候他第一次以强硬的态度面对她,可他并不愿相信,查了前因后果,怎么看都是毫无关系的一人一妖,他哪会溯及前世恩怨?
  他问她为何如此,岁初不解释,见了他便冷嘲热讽,直截了当承认人是她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以为她无可救药,把她关进了天牢里。
  自那之后,他便认为她是“妖女”。
  “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这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岁初笑道,“你那时候冷情的很,对我也没什么情意,就算知道了,你难道会帮我?反正都要被你带回去,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给我自己留点面子。”
  “可至少……”声音渐渐轻了。
  至少让我知道你不是恶妖。
  “以后,你的仇,我替你报。”殷晚澄道。
  “他不值得你动手,太脏。”
  “后来,我就机灵了,至少不能被你找到我的错处,我不杀他,改为折磨他。”
  仙界的律法本就有漏洞,所以那些妖怪肆无忌惮玩着人类也根本没有人管,她也学了,将那人掳到身边,以“小宠”的名义圈禁着。
  “只是我小看了他,还没来得及报复,没想到他察觉到我的恶意,竟然摆了我一道,哄骗兔妖给他偷来了青萝芝。”岁初哼道,“所以,再见到他时,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我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妖怪,伤我一次,哪怕是转世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不是……”
  脸颊被她捧起来,岁初笑道:“澄澄,你在发抖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不知道怎么说,用一种怜惜又饱含愧疚的目光看向她。
  殷晚澄恨自己无形中做了刽子手,就算是站在不同的立场,造成她如此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你和他不一样,你永远不会对不起我……在你变成澄澄的时候,我才了解到你是怎样的人……有你在身边,我不用防备着你会伤害我,变回来也是,你行事磊落,不会用那些手段……要找一个可以真心相待的人太难了,我找到你了,就不会让你走。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伤害过我,不管你是不是上神,我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根本舍不得杀他……
  那就把他锁起来,剥去所有灵力,折了他的龙角,剜了他的龙鳞,把如同寒冰一样的清冷上神彻底弄坏,把他训练成离开她就不能生存的魔物,按在身下日日缠绵。
  “我对你并不好……”他觉得他是世界上对她最不好的人了。
  “不好?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送我青萝芝,你是不是很久之前便认识我了?”
  殷晚澄沉默良久,想开口,但是骗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无法编造与她的相识。
  岁初没听到他的回答,梅花酒不觉间喝了好几坛,她的眸光都有些散,扯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道:“澄澄,为什么不是你呢……没有经历过那些,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你讨厌了我那么久……你会不会更喜欢温柔的我?”
  “阿初,你有些醉了。”他把她手里的碗夺走,岁初望着他,又扯了扯他的脸颊发笑,“我比你酒量好得多,你只是不喝,若是跟我喝,先倒下的一定是你。”
  “好可惜,如果我当初遇见的是你,那该多好……”她遗憾地道。
  殷晚澄一愣,又听见她喃喃自语。
  “那时候,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从那时候就缠着你不放,也不至于错过几千年。”
  第66章
  “是你便好了……”
  殷晚澄听清了她嘴里念叨的话,原本明亮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重阴翳。
  对不起,是我欠了你……他在心里说。
  他原本是想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她的,可是时机一旦错过便再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了,如今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让她知道,当时抛下她的是他,按照她恨阿辞的架势,势必会连同他一起恨上了。
  他没想到当时的无心之举将她推入了深渊。
  一想到她如同陌生人一般怨恨的目光,便如同一根刺,将他的心扎的血肉模糊。
  他不敢说,害她变成这样的,是他。
  如果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澄澄就好了。
  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小片,随即听到她带着颤的声音传过来:“殷晚澄,你能不能不要死……”
  她在厨房准备做长寿面的时候,收到了郁肃的来信,自殷晚澄上次莫名沉睡不醒后,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先前她的去信告诉他殷晚澄已经清醒了,却在今日得知了那个消息。
  “仙医想起很久之前她还是修习小仙的时候,她的师祖治过的一例‘忘魂’,那人也是和上神完全相同的情况,失忆痴傻,被人用相同的方法压制,但还是无法根治,时而清醒,时而痴傻,只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某一天她完全清醒过来,师祖探查她体内蛊毒还在,且有更盛的架势,坚持要替她试药,但那人坚持要离去。而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这原本是随着那些古籍一并送过来的信,岁初回过头整理书信时才发现残缺了一页。
  荫山无人敢动她的信,那缺失的一页,一定是被殷晚澄拿走了。
  那个时候他就有了清醒的趋势,直到现在完全清醒。
  道魁所说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殷晚澄如今的情况不明,她担心殷晚澄只能活一个月了。
  可是她还是找不到龙角,那一株青萝芝一天没有成熟取下给他服用,她便一天觉得心里不安。
  风雨欲来。
  “我们有双生契。红线不断,我不会离你而去。”
  得到他的允诺,岁初才稍稍放下心,她决不能自乱阵脚:“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忘了!”
  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个红绸来,盖到自己头上:“一句话算不得数,取出留影镜来,我们来拜天地。”
  殷晚澄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拜天地……他和她不算明媒正娶,怎能如此草率便拜天地。
  他摇摇头:“阿初,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岁初将红绸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副被抛弃了委屈巴巴的表情道,“我管什么时候,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难道不愿意?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份配不上你?殷晚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连串的问话把殷晚澄问得措手不及,他只好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话一出口便被没耐心地打断了,“有你我二人不就够了?你还想要别人?”岁初理直气壮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为仙侣?你是不是很享受那些仙子的爱慕?”
  越说越离谱了,这根本不像她。
  “我不是……”他被她突然拽的一个踉跄。
  “阿初……”
  她不回答,一路将他拽出凉亭。
  凉亭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院内却不觉得暗淡,他愣愣地看着院内的景象,梅枝上挂着的花灯渐次亮起,此时,一束烟花在头顶上绽开,火树银花,满天星河将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殷晚澄抬头去看,忽然就明白了岁初为什么非要他来时闭着眼。
  这是她给他准备的惊喜。
  “新岁那天我没有陪你守岁,那我就补给你一个生辰。”岁初有些不自然道,“我不知自己的生辰,也不知道旁人是怎样过,简单了一些,你别嫌弃。”
  殷晚澄看向她,烟花在她眼里绽放又熄灭,她虽是在笑,可神情说不出的寥落。
  她活了千年,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生辰。
  “凡人生命短暂,因此才有了那么多值得纪念的日子,不像你我寿数漫长接近永恒,只要过得舒心便足够了,有我陪着你,记不记得生辰、过不过没什么要紧。”
  岁初听他难得说这么多话,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未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似的,可你又不肯和我拜天地,你以什么身份陪着我?”
  殷晚澄解释:“我不是不愿,只是怕委屈了你。”
  殷晚澄见过仙界大婚,哪怕是品阶再低的小官,亲朋好友,美酒宴席总归是要有的,他那时候也想过未来有了自己的仙侣,定会大摆宴席,昭告天下,给她最盛大的婚宴,而不像现在,只有一块红绸。
  岁初喝的微醺,头脑却很清楚,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缺那些东西,妖界仙界也没有几个深交的人,来不来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她只想要殷晚澄一个。
  “那些繁文缛节一说我便觉得烦,是我们拜天地,又不是其他人。”她手指着盛放的烟花,道:“天地有了,夫妻也有了,缺什么?高堂?我不记得父母是谁,那就是没有了,你呢?你记得你的父母吗?”
  殷晚澄沉默片刻,他脸上依然是浅淡的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强撑。
  烟花接连熄灭,短暂的璀璨过去,他的眼底连同身影融入一片墨色里。
  连握住她的指尖都冷却了下来。
  “我…*…不记得。”他又恢复了原本温和的笑容,“我的母亲早已故去,父亲也……”
  短暂停顿一瞬,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最后用平淡的语调继续说下去:“一并故去了。”
  岁初盯着他的眼睛,道:“别以为我醉了就想糊弄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将她的盖头拉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和一双眼。岁初只听到他低声说:“阿初,这不重要,故去了就是故去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为防止她乱想,殷晚澄又说:“既然你我父母皆不在,那便以天地、留影镜为证,我与你拜天地,此后你我即为一体,哪怕往后你玩腻了我,也不能改变你是我仙侣的事实。”
  岁初笑着回:“求之不得。”
  这大概是三界最平平无奇的一场婚礼了,甚至连婚礼都算不上,没有三书六聘,没有亲朋,没有酒宴,只有树上摇曳不停的花灯和一轮满月,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并着红绸,就这样简单的拜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