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作者:
余芽呀 更新:2025-09-19 11:09 字数:3356
是了。
这便是他高兴的理由了。
因为这时候的殷殊鹤还没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
他的督公,现在还是一个在常德益手底下当值,可以任他揉扁捏圆的小宦官。
然而见到殷殊鹤的时候萧濯就知道他想错了。
不论有没有登上司礼监掌印之位,殷殊鹤永远都是他认识的那个殷殊鹤。
心狠手辣,让人胆寒。
因为这会儿殷殊鹤正在杀人。
跟前世身穿殷红色飞鱼袍服,一身血腥气味的东厂督公不同,现在的殷殊鹤少了几分久居上位的锋锐,看起来年轻很多,一如既往的乌发朱唇,肤白如玉,但眼神还是一样的平静危险。
哪怕此刻正监督别人将一名身穿翠绿衣衫的宫女按进池塘里淹死,他脸上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动,看不出一丝波澜。
此刻天还未亮,再加上暴雨倾盆。
这名看不清面孔的宫女再怎么徒劳挣扎,也抵不过按着她两名宦官的力道,凄厉的呜咽跟断续的求饶声根本传不到别人耳中,完全被掩盖在雨声跟雷声之中,很快就停止了挣扎。
“公公,没气了。”确认那宫女死了之后,其中一个动手的小太监低声过来跟殷殊鹤请示:“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湖。”殷殊鹤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刚在他面前死的根本就不是人。
只需要套上麻袋,再装几块石头,丢到这湖去,就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要怪就怪这宫女不该得罪了常德益吧。
殷殊鹤六岁净身,七岁认常德益做干爹,这么多年,不知道替他干了多少脏事。
从开始需要他亲自动手,到现在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着……纵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还是会觉得犯恶心。
他挑选的这地方偏僻,虽然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但早已废弃,人迹罕至,他只需要动作麻利点,赶在天亮雨停之前把这事情料理的干干净净。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殷殊鹤完全没注意到在旁边的假山上,有一个人正饶有兴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殿下,这太监好狠的手段。”薛斐虽然是崔家训练出来的暗卫,但自冷宫时就跟着萧濯,早已被他完全收服,此刻远远看着撑一把黑伞站在池塘旁边眨眼间就害了宫女性命的模样,绕是他自己手上沾过的鲜血也不少,依然觉得鄙夷和心惊:“这般面不改色,想必是做惯了杀人的活计,阉党果然没一个好东——”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萧濯转过头来看着他,瞳仁黑黑沉沉,看起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危险:“你再说一遍?”
对上他的眼神,薛斐心中一惊,蓦地跪下请罪:“殿下,恕属下失言。”
见他就跪下,萧濯才轻飘飘笑了起来。
薛斐是他身边最忠心的暗卫之一,上辈子不知道替他做了多少事,他不可能随意发作他。
但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萧濯眯起眼睛,重新转过头去望向殷殊鹤,“你不觉得他杀人的样子很漂亮吗?”
“我就喜欢这样的。”
再次被这话惊出一身冷汗,但这次薛斐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跪在地上死死将头低下。
见他不说话,萧濯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殷殊鹤身上。
因为此时此刻,看着活生生站在不远处的殷殊鹤,他死死盯着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非常快,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有一种激烈又震荡的情绪影响着他,让他甚至想现在就冲出去,像上辈子那样把人按到自己床上,扒光他的衣服,狠狠地贯穿他,玷污他,折磨他。
让他知道前世杀他的后果。
让他体会自己变成孤魂野鬼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
但是不能。
最起码现在不能。
萧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上辈子殷殊鹤被关进大牢时病症发作的样子。因为有萧濯帮忙纾解,前世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病,可那时候萧濯死了,殷殊鹤被关在大牢之中百般折磨,在潮湿腐臭的牢房中,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浑身血污,衣不蔽体。
因为病症发作,他控制不住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却硬生生逼自己忍住,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可发现殷殊鹤异常的狱卒却不允许。
他们得了崔、谢两家命令,答应绝不能让殷殊鹤在牢中好过,见他面色潮红,以为他是犯了风寒,便蓄意将他押出来往冷水里浸,就像刚才那个宫女一样,一遍又一遍按着他的头发将他往水里按,想看他痛苦,想看他挣扎。
在这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当中,殷殊鹤自始至终浑身发抖却一言不发,狱卒们哈哈大笑,看起来非常痛快。
当时萧濯眼睁睁在旁边看着……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跟薛斐说了几个名字,薛斐怔了一下:“……殿下,这是?”
“我要他们死,尸体剁碎了丢到御兽苑去喂狗,”萧濯笑吟吟的,声音低低沉沉道:“应该很简单吧?”
虽然这几年薛斐已经习惯了萧濯行事狠辣的风格,但此刻还是不解他为何突然要对这等无名小卒动手,还想再问,又想到萧濯的忌讳,连忙跪下应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得了命令,薛斐的身影很快在夜色中消失。
萧濯则重新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殷殊鹤身上,此刻那宫女已经沉了塘,若他没有猜错,殷殊鹤回司礼监跟常德益复命之后应该会立刻回住处沐浴更衣。
他淡淡一笑。
想来他的督公离发病也不太远了。
第83章
殷殊鹤回去复命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常德益还没完全起身,正披着一件只有掌印太监才有资格穿着的紫色衣裳,半倚在厢房那张贵妃塌上支使两个小太监替他捶腿,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见殷殊鹤绕过屏风走进来,看了他一眼道:“殊鹤回来了?”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常德益懒洋洋坐起身来,手刚碰到放在小几上的茶盏上,殷殊鹤躬身提起小泥炉上偎着的茶壶给他沏茶,“干爹放心,处理得干干净净,就算被人发现,也是她自己失足跌进水里淹死的。”
听了这话,常德益很是满意地看了殷殊鹤一眼,又冷哼了一声阴恻道:“宫里死个把宫女根本无足轻重,谁让她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惹怒了咱家……现在好了,只能到地底下去求清白了。”
太监都是断了根的男人,身有残缺,欲望经年累月地压抑着,多多少少有些见不得光的癖好。
而常德益身为司礼监掌印,在私底下只会更甚。
他偏爱那些胆小青涩的宫女,爱看她们受罚,看她们恐惧,看她们像滴露珠一样在床榻之上摇摇欲坠,仓皇痛苦,最终却只能恳求和攀附于他,那种景象极大地满足了一个阉人的自尊心和掌控欲,让他激动兴奋。
因着皇帝愈发宠爱信任,常德益手中的权势越来越盛。多得是人往他床上送人,这几年只要是他看上的,几乎没有敢推拒的。
唯独昨日那个小宫女是个例外。
常德益无意中看中了她,兴致勃勃开口将人要了来,却没想到那个不识时务的小姑娘不仅不从,还胆敢拿着簪子抵在喉间威胁他,哭得梨花带雨说要去禀报皇上,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好端端败了他的兴致。
小指微翘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常德益不再提这件晦气事,打量了殷殊鹤一眼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上次那件差事办的也很漂亮,皇上非常满意。”
他将茶盏盖上重新放回小几上,“我就知道你是个得用的,还记得你当初认我做干爹的时候还那么小,眨眼间就能独当一面了。”
前些时日皇上寿诞,常德益苦苦思索该送什么讨皇帝欢心才好,毕竟连这天下都是那位的,什么稀世珍宝在皇帝眼里都算不得稀奇。见状,殷殊鹤便给常德益献计,漂白了三千只雨燕的羽毛,在寿宴当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演了一出“白燕绕梁”的吉兆,皇上果然龙颜大悦,事后更是亲自给了常德益赏赐。
殷殊鹤眼皮很轻地抖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常德益已经开始忌惮他了,虽然不甚明显,但比起从前的完全信任,现在多多少少有了一丝提防和警惕。
“干爹说的这是哪里话?”
他脸上表情不变,低眉顺眼给常德益斟茶:“殊鹤这条命都是您给的,若不是当初得您抬举赏识,又哪里活得到的今天?”
常德益抬了抬眉毛,并不说话。
“您对我恩宠如山,殊鹤绝不敢忘,”殷素鹤见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跪了下去,“愿一直为干爹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你这孩子……”常德益用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看到那笔直漂亮的脊背完全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微微颤抖,才终于呵呵了一声:“说的什么话,我这是在夸你呢……好端端怎么跪下了,来来来,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