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作者:
噤非 更新:2025-09-19 11:14 字数:3261
“他那么迟钝的人,疼痛反射弧都比一般人来得慢,却因为焦虑躯体化疼到走不了路,抽抽搭搭地哭,我看到那个场景,真切地理解了你妈妈的感受。”
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声音哑了:
“我也觉得心都碎了。”
程蕴青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像吞了一把鱼刺,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那,吐不出来,咽下又疼。
这种感觉,更像是无地自容。
秦渡直起身子,将一个U盘甩过去,下巴一点:
“看到这段监控我才明白,你所有的感情都基于最原始的占有。你看到秦楚尧了,也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作为医学生,你应该比其他人对这些化学品更敏感,但你还是一动不动任由秦楚尧动了手。”
秦渡轻笑一声:
“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无论柳静蘅自愿与否,至少你们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程蕴青愣了许久,忽然一把抓过U盘死死攥在手里,他不停做着吞咽,到喉咙干涩到再也吞不下去。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秦渡眼里却形同裸.奔。
“不……不要告诉柳静蘅。”程蕴青紧张到都忘了对面坐的是秦渡,下意识乞求。
“你求我?”秦渡再次反问,唇角浮现两个有点可爱的梨涡,“你怎么会放下自尊求我。”
程蕴青抱着脑袋,言语断断续续的:
“我脑子很乱,我试想过没有柳静蘅参与的未来,想不出来,也觉得很恐怖。”
更恐怖的是,当秦渡问他会不会因为柳静蘅如此难过而产生“心都碎了”的想法,他试着反问自己,却发现并没有,只有踢掉秦渡顺利上位,爽到天灵盖都发麻的感觉。
他扪心自问对柳静蘅的感情天地可鉴,可好像,又没有那么拿得出手。
这时,秦渡再次开口:
“人的本质都是自私,柳静蘅难受我心里也不好过,我并不想让自己每天沉浸在消极情绪中。”
说完这句话,秦渡起身。
“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诉他事情真相?!”程蕴青一个猛子从床上跳下来,颤抖的手紧紧抓着秦渡的衣袖。
秦渡轻轻扫开他的手,掸掸灰,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不然呢,你当我是什么圣人么。”
留下一句话,秦渡随手拿起桌柜上的花束,阔步离开了病房。
程蕴青在原地站了许久,瞳孔都涣散了,忽然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地上。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引来了巡房的护士,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按床上。
程蕴青知道自己难过的从来不是秦渡有可能将真相全盘托出,而是从对方问出“你没有心碎的感觉”时,脑子就彻底乱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确实没有这种感觉,无地自容、恼羞成怒、恐怖诡谲,霎时间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如一把把利刃一刀刀割着他的血肉。
程蕴青吐了一地,脸上的伤痕红艳到像是刚被大火淬过。
……
十点钟,柳静蘅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望着窗外不断被乌云遮笼又松绑的月亮,复又如墨。
纵使暖气开得足,他的手脚依然凉的僵硬。
“哒、哒——”耳中忽然多了节奏的脚步声。
柳静蘅同月亮说完心中最后一句话,缓缓转过头。
看到来人,他皱着眉,一秒、两秒、一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之后,像是终于接上程序的老旧机器,腰背一点点直了,瞳孔一点点扩大了。
“秦……秦……”柳静蘅喃喃着,竟然把秦渡真名给忘了。
于是改口:“小……小叔、叔。”
秦渡也在他不远处站了许久,听他出声,这才有了反应,绕过他径直进了病房。
柳静蘅迟滞片刻,追过去:
“你怎么来了。”
“忘了点东西。”秦渡说着,煞有介事地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再打开柜子,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找,可算让他在角落摸到一枚钢镚。
他将钢镚揣兜里:“找到了。”
说完,扭头往外走。
直到人消失不见,柳静蘅才想起来要追。
可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追,只能远远地跟着,时不时停下来假装看风景。
秦渡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脚步,柳静蘅又要看风景又要注意脚下节奏,一个不注意撞上秦渡后背。
还顺理成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秦渡侧过脸,声音沉沉:“怎么。”
柳静蘅愣怔了下,鼻根再次涌上酸涩感。秦渡冷冷淡淡的声音,不再似以前那般都不用他开口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反而礼貌又疏远地问他“怎么了”。
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他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
秦渡终于转过了身,并没急着开口安慰,只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柳静蘅。
柳静蘅抬手擦眼泪,袖子湿了一片,嘴里只断断续续叫着:
“小叔,小叔、叔……”
半晌,抬眼看看,发现秦渡无动于衷。
他更悲伤了,从呜呜咽咽变成抽抽搭搭,见秦渡就是没有安慰他的意思,便主动抓过秦渡两只手贴在他脸颊上,捧着,像以前一样。
“你好像哭错了人。”秦渡冷冷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寻求你未婚夫的安慰。”
柳静蘅的哭声戛然而止,一个世纪过去了,变成带着哭腔的:
“我不活惹……”
秦渡抬头望天,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手扶着柳静蘅的后脑勺把人按进怀里。
他道:“不懂你难过什么,程蕴青家世不错,本人也优秀,你不是说,轰炸大鱿鱼都会分他一口。”
柳静蘅:“我、我也分你就是了……”
“这是重点?”
“对。不对。”
秦渡轻叹一声,摸着他的头发:
“说说吧,既然不是图人家世和相貌,总得图点什么。”
柳静蘅想了老半天,不装了,摊牌了:
“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毁容,好人就得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啪。”轻轻一声细响,秦渡的手捂上了柳静蘅湿漉漉的脸颊。
“我问你。”他微微俯下身子,尽量和柳静蘅保持平视,“硫酸是你泼的?”
柳静蘅摇摇头。
“再问你,秦楚尧是你指使的?”
柳静蘅摇头。
“最后问你,你有预知未来的本领?明知会发生这件事还是要撮合两人见面。”
柳静蘅使劲摇头,脑浆都摇匀了。
秦渡笑了笑:“所以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静蘅:“对,没有。”
秦渡轻拍他的脑门,语重心长道:
“自私一点吧,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听闻这句话,柳静蘅的眼眸登时亮了。
这句话振聋发聩,他很喜欢。
事实上,秦渡也很喜欢这句话。
当他站在天台入口,看着衣着单薄的柳静蘅对着程蕴青说“愿意结婚”时,他的确想到了放弃。
他知道柳静蘅因为这件事一直活在自责中,如果这么做能让柳静蘅好受些,他可以做那个伟大的圣人。
因为那句话并不矫情,看着柳静蘅难受的模样,他的心也碎了。
但现在,哪怕秦渡知晓真相,却并没有告知柳静蘅的打算。
他希望柳静蘅动动那生锈的脑袋自己想明白,这件事说破大天不是他的错,更无需为此惩罚自己。
秦渡低下头,问:“还哭呢。”
柳静蘅抹抹眼泪:“嗯……”
“抱你回去?”
“嗯……”
秦渡弯腰打横将人抱起来,才发现柳静蘅又没穿鞋就跑出来,脚底板黢黑。
什么人啊。
秦渡抱柳静蘅回了病房,哄他去洗了个热水澡,顺便要他好好洗洗脚底板。带着人上床,喊护士来量了血压脉率。
吃了药,原本偏高的数值渐渐恢复稳定,秦渡催促柳静蘅赶紧睡觉,自己则在一旁沙发上和衣躺下了。
结果睡到半夜,被窸窸窣窣毛毛茸茸的触感吵醒,睁开眼,就见柳静蘅又试图往他怀里钻,身下的小沙发承载了两人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又怎么了。”秦渡嘶哑问道。
“我怕你趁我睡着偷偷走了。”柳静蘅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
秦渡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很累了,一天下来连轴转,却也能耐着性子回答柳静蘅:
“你这样,恐怕不合适。”
柳静蘅睁开眼。不合适?哦,懂了。
他支棱起身体,手脚并用爬到秦渡身上,在秦渡一声闷哼中,扒扒窝趴进去了。
柳静蘅:“这个姿势合适了吧。”
秦渡:……
他时常羡慕,如果他也能有一个柳静蘅这样的脑子,那他一定也是个快乐的小霸总。
秦渡抬手轻轻拍了拍柳静蘅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