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黎闲在此时才明白，对方把糖罐藏起来的用意——
  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替自己顶罪。
  303B见没人听到自己的话，身子微微颤了颤，再次张开嘴想要把“是我”再重复一遍，黎闲见状迅速抢在他前面开口：
  “是我的糖。”
  “但不是我偷的。”
  护士长显然并不相信黎闲的说辞，紧追不放地问道：
  “这种糖只有病房里才有，不是偷的你是从哪来的？”
  “提前告诉你——撒谎罪加一等。”
  面对护士长的威胁，黎闲没有丝毫动摇地回答道：
  “糖是季医生送我的。”
  话音刚落，房门又被推开，季医生再一次“碰巧”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季斜微笑问道：“发生什么了？”
  护士长把手里的糖罐递给季斜，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吗？”
  她没有直接问季斜糖是不是他送的，而是选择了这种含糊其辞的提问方式。
  季斜接过糖罐，视线在周围环绕了一圈后站到了黎闲身边：“我送他的，怎么了？”
  季斜理所当然、恬不知耻的语气差点让护士长一口气没喘上来。
  只见季斜继续说道：“反正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又不是他主动朝我要的，违规事项里也没写不让患者收下医生送的东西吧？——他不收反而是不听话。”
  这番话开始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成分，告诉护士长如果因为这事处罚黎闲不合规矩，对方听罢，只能愤愤地看了季斜一眼，咬牙对身边的护工说道：
  “继续搜！”
  护工闻言又在房间里忙活了起来——黎闲的枕头被扔到床下，被子被展开检查过后也毫不留情地被扔向了地面，接着是床垫，床板，床下——
  所有能翻的位置都被翻遍后，护工向护士长摇了摇头：
  “没找到别的东西。”
  护士长脸色阴沉地缄默不言，护工见状连忙指着另一边黎闲室友的床铺问道：
  “用不用把他这儿也检查一遍？”
  说罢他就要转身动手，结果被护士长打断：
  “不用查他的。”
  护工听罢收回了手，乖乖等待对方的下一步指示，护士长的视线在屋内环绕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她的视线转转停停，最后落在了被护工检查过后随手扔到地上的被子：
  “把被罩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护士长的话让黎闲的心情猛地坠了下去，见事情必定暴露，脑内已经开始思索之后的借口——
  护工的动作十分迅速，捡起地上的被子后三两下就把里面的棉被抽了出来，抖了两下被罩又检查了一遍内芯后，对护士长说道：
  “没有东西。”
  黎闲瞳孔微微颤抖地紧盯着已经被从里到外翻了个面，没被发现任何东西的被罩，半晌后把视线移向了从他们进门以来就一直屈身盖着被子，蜷缩着坐在床上不动的303B身上——
  他昨晚并没有睡，而是看到了自己把东西藏在被罩中的过程。
  而他今天这么早回来也是为了把两人的被子调换。
  黎闲尽力压制住自己复杂的心情，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护士长说些什么。
  她似乎终于相信了黎闲这边没再藏什么别的东西，对护工摆了摆手：
  “接着去查307B。”
  终于过关后，黎闲没有选择留在屋内，而是跟着护士长走出了门外，待护士长进入程信的病房后，江秋月从楼梯口出现，把一样东西偷偷塞到了黎闲手里。
  黎闲冲着她微微点头，接过被卷成一团的护工服后把它压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这样程信那边也不会被查出什么了。
  做完这些后，黎闲关上房门，把扔在地上的棉被重新套上被罩，又仔细从上到下拍了拍沾到上面的灰尘，最后抱着被子走到303B面前递给他：
  “谢谢。”
  303B想伸手去接，然而手指却颤抖着愣是好几次都没抓住自己的被子，黎闲见状主动帮他把两人的棉被调换了过来。
  看样子怕得不轻。
  黎闲在心里想到。
  等到303B的情绪缓和一些后，黎闲才试探性地问出了那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想不想...离开？”
  听到这个禁忌词汇后，303B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接着像是生理反应般剧烈地摇起了头。
  黎闲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年，到底还是太长了。
  “那你有没有哪个希望他离开的人？”
  对方听到这句话后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停下，目光出神地抬起了头，终于说出了他透过天花板看着的那个人——
  “...309A。”
  至此，黎闲终于在心中构建出了309A的完整画像：
  被当做狂躁症入院，期间始终不服从管教，甚至敢出手殴打护工和医生，多次因为违规被关禁闭后意外发现可以通往药房的通风口，于是从里面偷了一罐软糖带给这间疗养院内年龄最小的孩子，最后于5月4日早，趁着护士长与医生点名分药的事件尝试逃出疗养院未果——被护工带回食堂，挣扎着打翻了摆在医生面前的药瓶——
  接着被按在地上，满是针孔的胳膊再一次被护工注射镇定剂，随后被带走“出院”。
  在所有人都被恐惧侵蚀得千疮百孔，变得或是痛苦或是麻木时——只有他选择了抗争。
  309A就是这所疯人院里唯一的正常人。
  这个副本，未免把答案藏得太深了——
  不抽丝剥茧，根本联想不到那个在副本开局匆匆出现，被所有玩家都当做“下马威”后又草率离场的病人才是通关的钥匙。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距离309A被“出院”已经过了四天之久。
  他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第84章 手术旁观
  现在想来，自己曾经在药房偷听到的护工对话指的便是309A的情况——
  “这里的病人都听话得要命，也就昨天刚出院的那个不好管......”
  “看他那样子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很明显309A的情况不容乐观，而这段对话发生的时间还是在前天。
  不能再拖了，最迟在今晚也要着手通关副本。
  黎闲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走廊里的护工仍在焦头烂额地给病人进行着急救，其中一位护工见掌下的患者终于有了呼吸后长出一口气，接着迅速把他抬起送往隔壁大楼。
  黎闲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走廊中一部分护工在专心施救，另一部分穿梭于各个患者的房间进行检查，很显然现在绝大部分护工都集中在这两层楼内，现在并不是潜入医护大楼的好时机。
  至少要等到这场骚乱大致平息之后。
  直到中午，这场风波才在护士长的指挥下堪堪结束，被成功救回的患者只有三分之一不到，但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都纷纷通过天桥被搬运到另一侧的大楼，一时间这边反倒显得空旷了起来。
  黎闲与程信选择了午饭后的时间，换上衣服刷卡走过了天桥。
  在两人的设想中，白天的走廊本该人来人往，然而此时整个四楼却空荡得与夜晚无异。
  这让黎闲和程信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越过禁闭室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手术室门前。
  挂在手术室大门正上方的屏幕显示着【手术中】三个大字。
  黎闲对程信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自己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大门此时被紧紧关上，黎闲想要凑上前试试它有没有上锁时，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惊得动作一顿。
  这阵惨叫与特殊治疗时病人嘴里发出的声音较为类似，同时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联想到那张带有特殊功能的手术台，里面的病人极有可能正在遭受着电击。
  但门内的声音大概只持续了短暂的十几秒钟后便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传来一点声音，连虚弱的呻吟也没有。
  是晕了？还是死了？
  黎闲此时的手已经抬起了一半，马上要触碰到门把时，眼前的门忽然开了——
  对方的穿着与医生无异，但却并没有戴口罩，黎闲抬眸与男人的视线对上，却发现自己从没有在医生之中见过这双眼睛。
  他是谁？
  从未见过的男人用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黎闲，问到：
  “你在这儿做什么？”
  对方的语气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黎闲却不能轻率地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他低下头回道：
  “护士长叫我来看看您需不需要帮忙。”
  对方听过这话后并没有怀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正当黎闲以为自己可以就此离开时，男人却接着说道：
  “正好少了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