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变异的船员？还是玩家？
  他背靠在墙上，想要通过细节去辨认来者的身份，却发现自己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恍惚中，眼前的身影迈开了步子，开始逐渐向自己靠近。
  黎闲搭在身上的手掌动了动，想要拿起刚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长刀，但却在抬起掌心的那秒感到身体一阵虚脱，直直向侧面倒了下去。
  眼前的场景一瞬间横了过来，近处是瘫软在地面的手掌与斜放在地面的刀，远处是怪物缓缓走来的身影。
  反抗，或者逃跑——什么都好。
  黎闲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他想调动身体从地面爬起，但拼尽全力也只是用手搭上了眼前的刀柄，甚至连握紧它的力气都没有。
  不行了......
  此刻不仅仅是体力，黎闲感觉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耳边的脚步声也像是隔了层玻璃，朦朦胧胧地听不大清。
  他勉强抬眸向前看去，那只怪物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接着蹲了下了身。
  黎闲隐约看到对方扭曲的手心里握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东西，他努力聚焦起视线后发现——那是柯逸曾经借给过自己的短刀，上面还正滴着血。
  想到对方曾经提出的“猜疑链”，黎闲觉得自己大概是躲不过这劫了，但他还是努力用自己此刻唯一能传达信息的喉咙说道：
  “我......”
  这一个字微弱的近乎于无，黎闲甚至自己都不敢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响。
  眼前的场景渐渐暗了下来，黎闲似乎看到又一个怪物闯进了厕所，与眼前的柯逸相比，新出现的怪物脚步十分急促，几乎可以说是向自己扑了过来。
  黎闲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道又像怪物、又像是人的影子。
  ......
  黎闲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沉到了冬日的河水里，冷得刺骨，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打着转，却始终寻找不到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开始慢慢变浅，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颤抖了两下，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归的瞬间黎闲愣了片刻，在看到纯白色的天花板时忽然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接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要从床上弹起来——
  一只手掌在这时候轻轻贴上了他的肩膀，接着季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没事了。”
  黎闲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勉强撑起的脑袋在听到这句话后很快又落回了枕头上，接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了偏头。
  季斜不知道从哪拿了把椅子，此刻正坐在自己床边。
  黎闲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被身上压了两层棉被，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
  他微微活动了下手指，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力气相比于晕倒前恢复了一些，但不多，而且从肩膀到脚掌都酸得像是要散架一般，估计就算能走路也需要颤颤巍巍地扶着墙。
  身上的寒意相比于之前反倒弱了几分，对此黎闲颇感意外，因为在他的判断里，寒冷的症状应该是不可逆的——只会随着皮肤的掉落加重，而不会减弱。
  于是他动了下胳膊，把手掌从被子里翻出后举到了眼前，然后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整只手的皮肤已经掉落了将近大半，斑驳得不成样子。
  明明身体上的状态更严重了......难不成自己这是回光返照了？
  他轻轻把手放了下来，张嘴想向季斜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阵布料摩擦的声响——
  黎闲原本以为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季斜两人，所以在听到这个动静后心中一紧，猛地转过了头，发现竟然是柯逸发出的声响。
  对方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此时正看向自己，黎闲松口气的同时注意到了房间的全貌，这才意识到幻觉已经消散，整条船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现在几点了？”
  他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马上到七点。”
  季斜答道。
  可黎闲听到这个回答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而是疑惑：
  “...可是天还没亮啊？”
  如果时间到了这个时候，那天应该透亮了才对，可现在无论是房间还是窗外都阴沉沉的，根本没有亮天的样子。
  “外面是阴天。”
  季斜在回答这个问题时，黎闲自己也向着墙上的时钟望了过去，结果发现时针确实差不多转到了数字七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睡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而现在距离靠岸只剩下半小时了。
  季斜也说道：“别想那么多了——马上就要靠岸了，你休息就好。”
  但黎闲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记得自己晕过去前柯逸正站在自己边上，然后厕所里又进来了一个怪物......
  季斜叹了口气，解答了他的疑问。
  原来第二个出现的怪物就是季斜，他在杀死了帽衫女变异而成的鱼人后，也发现了幻觉会因为怪物数量减少而变弱这件事，于是在寻找黎闲的途中又顺便解决掉了两个鱼人。
  剩下两个则是柯逸解决的，接着两人一先一后进入到了黎闲所在的房间。
  因为怪物已经被全部杀光，所以当时幻觉是一点点在消失的状态，只不过黎闲因为意识太过模糊没有注意到这点。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黎闲又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章玉瑶呢？”
  “死了。”
  柯逸十分干脆地回答了黎闲的这个问题。
  黎闲见对方答得迅速，不免想到了章玉瑶死在他手下的这个可能性，而柯逸似乎是提前预判到了黎闲的想法，进一步解释道：
  “我是在幻觉解除后看到了她的尸体，上面的伤口显然是那些鱼人留下的。”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
  “我倒也没有那么......无情。”
  第294章 解释
  黎闲听到柯逸这句解释后眨了两下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讲起这个，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柯逸见他一副困惑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后转移了话题：
  “所以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黎闲简单整理了下思绪，把自己理清楚的事情经过讲述了出来。
  “我们现在乘坐的这艘船，在多年之前应该也走过这条航线。”
  “当时船长带着二十五名船员，乘上这艘船出海捕鱼，一段时间后因为船员张锐发现了合同上的内容与当初承诺的薪资不符，所以引起了争执。”
  “船长因为欠下大额债款，所以坚决不肯同意涨薪，并且威胁张锐要把他扔到海里......不久之后一个船员捕鱼时使用的网破了，只捞上来一条鱼。”
  这个转折听起来十分突兀，所以柯逸一时间听愣了：
  这不是他之前在黎闲的追问下回忆起的细节吗？和整个副本的谜底有什么关系？
  黎闲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打消了他的疑问：
  “他捞上来的——其实是第一天被大鱼吃掉的玩家。”
  柯逸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黎闲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十分巨大，而且从中牵扯到的问题也有许多......
  “那个船员...是真的把人当做鱼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那名玩家拿去开膛破肚了。”
  黎闲歪头看了眼柯逸：
  “这件事是你有看到吗？”
  柯逸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件小事有多重要，所以也没有太过留意，只是简单瞥了几眼，等到甲板上看到人后便溜走了。
  现如今他才开始努力回想当时的细节，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那个船员抱怨了几句后确实把鱼带走了，而且当时有个人从附近的房间走了出来，好像还在后面跟上了他......”
  “那人是和船长吵过架的张锐。”
  柯逸有几分诧异：“这你都知道？”
  “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能看穿幻觉，辨认出被捞上来的‘鱼’其实是‘人’的船员。”
  “张锐当时或许是察觉到不对，偷偷跟了上去，接着就亲眼目睹了船员把人开膛破肚的场景，然后便疯了。”
  “接着包括张锐在内的五名船员突然失踪，但他们其实并不是死了......”
  黎闲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而是被我们这边钓了上来。”
  柯逸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却又十分合理——
  船员在自己的时间线里看玩家是鱼，那反过来，玩家看船员自然也是鱼。
  黎闲看他面色凝重，便等了一会儿再继续讲道：
  “本身远洋捕鱼就是一件十分磨人的工作，长期的重复劳动与封闭环境会让人的精神紧绷起来，结果先是约定好的工资大幅度削减，接着又是整整五名船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也知道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