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42节
作者:风南渡      更新:2025-09-19 11:21      字数:4138
  掌柜脸上堆笑,却为难地搓了搓手:“唉,这几日因前路山道塌方,绕西岭而行的人骤增,店里房间紧俏。今日只余三间房了,几位可不介意凑合一宿?”
  话音未落,姜辞带着晚娘与银霜从门外走入,风起衣角,步履从容。
  陆临川眼角一挑,唇角噙笑:“那正好,我一间,你和你夫人一间,她两个婢子一间。”
  姜辞才欲开口,姬阳却冷声打断:“我一间,你一间,她们三个一间。”
  说罢,未等旁人反应,已大步登楼,半分犹豫都无。
  姜辞微微一怔,随即又觉得这样安排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她本就没打算与他同房。她朝掌柜略一点头,接过钥匙时语气温和:“有劳了。”
  掌柜连声应下。
  陆临川却并未随姬阳而上,他回身看向姜辞,笑意浅浅:“夫人,不如我去与都督同住,让你一人单独一间,晚娘和银霜便住你隔壁,照应也更方便。”
  他语气温润,不待姜辞应声,他已自作主张将一块钥匙塞进银霜手中,朝众人拱了拱手:“那就依我说的来。”
  说完,转身稳步上楼,身影干脆,
  姜辞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那便多谢陆司马了。”
  姬阳方进屋,将肩上的甲胄卸下,搭在铜钩上,佩剑一并搁在案几上。
  正欲解衣歇息,忽听得门外传来两声轻响。
  他走上前去开门,一股夜风挟着凉意灌了进来,门外站着一袭青衫的陆临川,手里提着他随身携带的酒壶,神色懒散,似笑非笑。
  姬阳见了他,眉梢微挑:“行舟,你来,可是有要事商议?”
  陆临川却不答,只轻轻推开姬阳挡在门口的胳膊,自顾自踏步而入,落座于桌前。酒壶放下时发出清响,他转头看向姬阳,语气轻松:“今晚,我和你同住。”
  姬阳闻言嗤笑一声,关上门,冷哼着答道:“合着我们陆司马做好人,把自己那间房让出去了?我一个人住惯了,还是劝你回你自己房里歇着。”
  陆临川懒懒地歪着头,目光似带几分揶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嗯?跟我还装什么?”
  姬阳背脊挺直,面色如常:“我就是想清净些。”
  陆临川倒也不争,慢悠悠地打开酒壶盖,仰头饮了一口,道:“自你十七那年起,我们便一同行军作战,转战南北,如今已识你七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昔日扎营苦寒之地,哪一次不是同吃同住?怎么到了今日,偏要这般矫情?”
  姬阳听罢无奈,走到床边坐下,解了靴子,丢在地毯上:“我说不过你。反正我睡觉爱踢人,你自个儿小心点。”
  陆临川盯着他看了几息,目中笑意渐敛,忽地正色,语调也沉了几分:“子溯,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东阳侯灵前说的话吗?”
  姬阳此时已斜倚在床上,枕着一臂,静静望着床顶,片刻后低声答道:“记得。我说——将来我要一统天下,一定请你做这天下第一宰辅。”
  陆临川听他复述完,眉目微动,神色间竟泛起几分遥远的情绪。他站起身来,手里拎着酒壶,缓步走到床边,将壶递给姬阳。
  “那时候,我确实信你终会做到,现在也是。”他语声微缓,却坚定如昔,“你也必会成为一个能定乾坤、护黎民的君王。”
  姬阳斜睨着他,将酒壶接过,沉默中喝了一口。
  陆临川没有坐下,只立在榻前,语气一转,忽又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如今天下四分,旧西凉兵力已非往昔,北庭忙着内斗,形势混乱,这世间,真正有一统之力的,唯你与那瀚北霸主楼弃有一争之力。”
  他说到这儿,拿过姬阳手中的酒壶,又饮了一口,语气愈发清晰,“凉州四战之地,居四方咽喉,谁得凉州,谁就有了问鼎天下的筹码。而今姜怀策愿嫁女与你为妻,等于拱手奉出整个凉州势力。”
  他略顿,目光一寸寸落在姬阳身上,“你何不与姜辞,好好相处?哄得她欢心,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她父的凉州军收入囊中。”
  姬阳刚欲开口,却被陆临川一手抬起打断。
  “我知道,你忘不掉,今日凉州军乃是昔年旧西凉的旧部,你更未忘,姜怀策昔年如何叫手下的人待你。”
  他的语气却比先前更慢:“你想杀他,这我知道。但我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思量吧。”
  屋内一时寂然,只有风吹灯影微晃,窗外不知哪处犬吠一声,便又归于沉寂。
  姬阳沉默片刻,指间微紧,掌心握着那酒壶,眼神却渐冷。
  半晌,他抬眸看向陆临川,目光坚定,声音低沉而铿锵:
  “我姬阳,做不到靠欺骗一个女子的真心,来换取一城一地、一军一政。”
  他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
  “凉州,我要,姜怀策的项上人头,我也要。但这些,我要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取。”
  另一边,晚娘借用了客栈的厨房,简单做了些宵夜。
  姜辞想着今日赶了许久的路,姬阳与陆临川也未曾好好用饭,便吩咐晚娘盛出一份,自己亲自端着准备送去。
  夜色沉沉,廊下灯火昏黄,她脚步轻缓,沿着木廊而行。等走到姬阳房门前,正欲抬手敲门,屋内却传出一声冷厉低沉的男声。
  “凉州,我要,姜怀策的项上人头,我也要。但这些,我要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取。”
  话音铿然,带着不留余地的决绝。
  姜辞怔在原地,指尖一颤,手中托着的食盘也跟着微微晃了几下。
  她像是忽然被钉在地上,双脚沉如铅石,竟半步也挪不动。
  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被浸进了冰水里,每一下都冷得彻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回房间的。等回过神时,已推开门,立在室中。
  晚娘正拿着帕子擦桌子,一见她面色惨白,神色不对,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上来:“姑娘?怎么了?”
  姜辞仿佛这才回神,轻轻摇头,声音低哑:
  “没事,晚娘……你和银霜都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晚娘迟疑了一瞬,终还是点头退了出去,临走前替她带上了门。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姜辞将宵夜轻放在桌上,缓缓坐到床榻边,双臂环住膝盖,静静缩在那里。
  灯火映着她的侧影,眉眼低垂,唇瓣紧抿。
  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从不指望姬阳能将自己当作寻常夫妻那般亲近,只求一份相敬如宾、互不干扰,哪怕不能情投意合,只要他愿意放下对凉州的执念,愿意不动刀兵,那便也算心安。
  可如今听来,那人心底最执着的,却终究还是凉州,是旧仇,是城池,是征伐天下的雄图。
  而她,不过是他通往那些目标的一环而已。
  她低头靠在床柱边,垂眸不语,半晌,连心也冷了几分,忽然觉得胃中犯恶心,忍不住干呕几声。
  夜色如墨,浓重得像是泼了一池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林间的风悄然拂动,掠过客栈残旧的窗棂,林中虫声悄然止息。
  忽有树影一晃,一支利箭“嗖”地贴着瓦檐掠过,钉入客栈外墙。
  “杀——!”不知是谁一声断喝,霎那之间,刀光剑影撕开夜幕。
  客栈内猛然传来兵刃交击声,还有人痛呼倒地的惨叫。
  姜辞从梦中惊醒,猛地撑起身子,尚未来得及穿鞋,就听见楼道上传来奔跑和厮杀的声音,惊叫声、怒吼声、自窗外如夜雨般砸落进来,她心口一跳,立刻披衣随意蹬上鞋踉跄着跑向门边。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房内,姬阳也已倏然睁眼,翻身起身。甲衣还来不及穿,只取了剑束于腰间,便听“砰”地一声,门板被外力猛然踹开。
  陆临川也已惊醒,刚欲起身,却被姬阳一手拦下。
  “行舟你退后。”姬阳声音低沉,已提剑迎敌。
  两名黑衣人冲入房内,刀锋寒光闪闪。姬阳冷眼一扫,脚下迅捷,几步之间便以剑挑飞其一兵刃,旋身一击将对方踹出门外。转手又封下一刀,冷刃横扫,带出血光。
  而这时,隔壁银霜所住房内,传来一声女子尖叫。
  姬阳眸色骤沉,低声喃喃:“不好,姜辞。”
  他当即挥剑斩落另一人,脚下不停,迅疾冲出房门,往姜辞房间方向奔去。房门大开,屋中空空如也。
  他的心骤然一沉。
  “姜辞——”
  下一瞬,他便听见庭外一声惊呼。
  回廊之下,姜辞正拉着晚娘与银霜奔逃而来,身后有两名黑衣人穷追不舍。她步履慌乱中仍死死护着两名婢女。
  姬阳眸光一寒,握剑冲上,身形如风,数招之间便将那二人逼退,翻手一剑斩落其中一人肩胛,另一个也被逼得后退几步。
  就在此时,院中忽而跃出一个身着墨衣、头戴斗笠的陌生男子,手中长刀一抖,寒光陡现。
  他一人对三,刀风凌厉,身法如魅,招式却狠辣凌厉,转眼已斩翻三名黑衣人。那柄长刀在他手中仿若有灵,挥刀处竟无一合之敌。
  姬阳眉头紧蹙,未发一语,只与他并肩作战。
  突然,一道黑影从侧面疾窜而出,直扑姜辞而来,掌风凛冽,眼见便要及身。
  姜辞反应不及,只觉一股劲风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避,便被一掌击中肩侧,身形猛地一晃,整个人失衡,从二楼回廊翻身跌出。
  几乎是刹那之间,姬阳身影一掠而过,毫不犹豫跃下楼去,一把将姜辞接住,护在怀中,稳稳落地。
  他手臂用力将她圈紧,缓冲力道,一手执剑,一手护人。
  随后他立即将姜辞推开,低声道:“快找地方躲起来。”
  姜辞点头,转身藏入掌柜柜台后方。
  陆临川此刻也带着银霜与晚娘穿过回廊,正欲奔向后院,却被几名黑衣人拦住。银霜一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正欲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
  “银霜!”陆临川回身将她拉起,断了银霜的念想,陆临川一把将她和晚娘推入最近的一间房内,将门死死抵住。
  他转头看向银霜与晚娘,厉声道:“快!你们两个躲进柜子,别出来!”
  银霜急道:“陆司马,您不会功夫,他们要事追上来……”
  陆临川打断她:“我是男人,该我挡在你们前面。快进去!”
  银霜泪光一闪,咬牙点头,与晚娘一同躲入衣笥。
  陆临川则找来一张桌子堵住房门,屋内还有一名路人早已倒毙血泊之中,气息已断。
  就在此时,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似有人正踹门而入。陆临川一把抄起地上的木凳,双手紧握,已然摆好拼死一搏的架势。
  柜中,银霜透过缝隙望去,瞧见他一身青衫微颤,心中不由一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终究被破开,三名黑衣人如饿狼般闯入,转瞬之间便将陆临川团团围住。
  他挥动手中的木凳抵挡,却终究不敌其力,被一人一脚踹翻在地,重重跌在地上,额角擦破。
  那三人对视一眼,似已默契达成,提刀便欲将他斩杀。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地一声,柜门忽然被人从内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