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重生) 第64节
作者:
鹤云青 更新:2025-09-19 11:23 字数:2884
皇帝既然打算放过,何故又偏偏说给谢云韶听。
谢云韶张口欲辩,却被皇帝抬手阻了话头。
看着眼前这反应机警的年轻小辈,皇帝不由得感叹道:“朕这一生,成也陈氏,败也陈氏。当年靠皇后家坐稳了这把龙椅,可事后却处处遭人掣肘,难施拳脚。世家之祸若此,朕本不愿让这江山为世家所控,但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好在燕王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想来他舅舅也难干涉太多,这储君之位还是……”
这等国家大事,皇帝却突然开口说与谢云韶听,谢云韶心下一凛,忙下拜打断道:“储君之事关系国本,想必陛下自有圣裁。”
皇帝闻言一笑,道:“倒是反应快。不过,如此朕便更加不能留你了。来人!”
禁卫军闻声而入,将谢云韶擒住。
“谢氏女借燕云令之名,私改账簿,暗通异邦;假拟罪名,诬告五皇子。即刻下狱问罪,听候发落。”
当年的陈氏,如今的谢家,皆是门第高贵、世代相沿的大姓家族。皇帝虽有心压制,奈何多年未见成效。如今既然已打定主意传位李皓棠,便不会让他也落入自己同样的境地之中。谢云韶这个燕王妃他是非除去不可。
当年在燕云的一系列事情便是引子,谢云韶看出来了皇帝是想借此事反手一搏,灭谢氏,压陈家,给李皓棠的将来清障。
只是如此动作势必会引起李鸿熙的野心,怕他借故生乱,故而才借那封折子将他禁闭在家。
当真是好大一盘棋!
谢云韶双手在袖中紧攥。皇帝有心除陈、谢二族,可世家们又岂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知父莫如子,难怪李皓棠说暗中调兵有备无患。这冲突一起,仅凭京中禁卫怕是难以平息。到时候遭殃的可不只是世家大族,怕是连带着百姓也要遭殃。
真是糊涂!
皇帝见她一脸不忿,道:“尔无需太过担忧,谢府上下很快便会与你团聚了。”
说罢便示意禁卫将她带出去。
“陛下,燕王殿下进城了,眼下已入南门。”此时内侍忽来传报。
“还不快押下去!”皇帝一挥手,便有几个携刀侍卫进入殿中。
李皓棠带着几位亲随,从东门入城。甫一进城,他们便察觉出气氛有些许不对。
繁华的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但总是临街的高门朱户门却都大门紧闭,毫无往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象。
李皓棠心下一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万幸是他已有万全之策。
他偏头示意万弘光上前,低声吩咐道:“让城外做好准备,按昨日计划行事。”
“是。”万弘光小声应到。
这时,有一布衣抱着一副药匆匆沿街跑过,脚下没注意,差一点儿撞到了万弘光的马上。马儿惊得扬踢嘶鸣,好在万弘光反应够快,及时调转马头,双方均无大碍。
待那人远去,万弘光借转道的机会凑近道:“王爷,一个时辰前,王妃被带进宫了。”
李皓棠长指紧了紧缰绳,继而勒停了马。
“王爷?”
李皓棠随机便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先去李鸿熙府上。”李皓棠调转马头,向着李鸿熙的府邸扬鞭而去。
一开始,李鸿熙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禁足背后会有何动乱,但当世家们纷纷用各种方法联络他时,李鸿熙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因为他心情烦躁避而不见的那些谋士也终于得以进书房,以论时局。
皇帝要对世家开刀,给李皓棠铺路。
看到这个结论李鸿熙不由得笑了,外人眼里皇帝是最宠他的。只有他心里明白皇帝从来都不曾认可过自己。都道皇帝不喜前太子,但严苛之下,是皇帝对长子的认可。
李鸿熙心里憋闷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李皓棠远走边疆,自己得以进入朝臣视线,但是最后不过是枉费心机。前太子复位在即,更可恨的是皇帝居然放下了成见,开始为长子接任做准备。甚至不惜寻了个由头将自己禁足在家。
李鸿熙暗自咬牙,那近在咫尺的宝座,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坐上。
世家们的心思李鸿熙也不是不明白,他虽不愿成为别人摆弄的傀儡,更不想为了别人的利益背上忤逆的罪名。
但眼下的实际他要是抓住了,可以借世家势力先打击老皇帝,再灭了李皓棠;继而以皇帝之手,借自己母族平民出身来做文章,削弱世家。
成败在此一举。
京城大营副都尉是李鸿熙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没费多少力气便弄到了京城的布局图。李鸿熙假意答应世家的拥护,暗中却将自己的府兵聚集起来。准备待世家们制住李皓棠后便趁机反水。
可比世家们的消息先来的,是李皓棠和他调来的西北精锐。
西边残阳如火,夕阳映着晚霞,天空泼血般的红艳,影在惨白的窗纸上,妖冶得有些骇人。
谢云韶被关在偏殿一角,余霞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她身上。
“宣燕王觐见。”殿外传来一声高声通传。
谢云韶看不到他此时的样貌,但听到他靴底踏声步步走近,还是将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
李皓棠跟着御前紫衣内侍进殿,进殿前顿了一下脚步,好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偏殿。
那内侍似乎有些紧张,见此忙道:“燕王殿下,陛下还等着呢。”
李皓棠点点头,知道方才得知的消息确实无误,谢云韶应当就在此偏殿中。
正殿里,皇帝正在督促殿下坐的中书舍人拟诏。
拟诏的大学士手有些颤抖,他少年入仕,一路颇受世家恩惠,如今陡然起变故,又怎能不起报恩的心思。
“可是写好了?”座上人声音苍老低哑,却仍带着迫人的威严。
暗中咬了咬牙,他将拟好的诏书呈了上去,心里默默地计划着如何将这个消息最快地传出宫去。
皇帝接过拟诏,看完后不作评价,反问他道:“爱卿在中书多久了?有十年了吧。”
中书舍人道:“回陛下,臣是延康十五年秋进的中书,在陛下面前确是十年有余了。”
皇帝笑笑,将诏书压在案上:“还是你记得清楚,朕老了,很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了。当初举荐你进中书的是沈家的沈老太傅?还是宁安侯来着?”
“回陛下,是……是沈太傅。”中书舍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己恐怕是出不了宫门了。
“儿臣参见父皇。”李皓棠的出现打断了这场对话,中书舍人心下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条小命已是保住了。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让中书舍人退下,殿中只余父子二人。
“我还是小看了你啊,儿子。”皇帝长叹一口气。
李皓棠进宫没有卸甲,宫人见他一身血腥的煞气也不敢多加阻拦。他抬手擦了擦束腕上已经凝固成了褐色的血花,冷声道:“臣似乎也料错了陛下。”
“父子之间,如此疏离,是为父的不是。”皇帝摇摇头,“老五可还活着?”
李皓棠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与北狄相通的证据已经查实了。”
皇帝无奈地看了长子一眼,知道此时多说也无益:“那便依你,老五死罪。”
说罢皇帝起身,略显蹒跚地走下来,看着眼前傲然挺拔的李皓棠,道:“我老了,这江山天下还是要头伏给你了。”
李皓棠看着他眼下垂着的皱纹,道:“儿臣定不负所托。”
皇帝颓然地挥了挥手,示意李皓棠退殿。
但李皓棠拦住了他:“父皇是不是还忘记了一道旨意?”
“都在案上了。”
案上是一道退位的诏书,直言自己年迈多病,自此传位皇长子。
李皓棠收起已经加盖玺印的圣旨。一切都结束了。
谢云韶在宫人的恭敬的跪拜下走出偏殿,外面已是明月初上,星光满天。
李皓棠伸手牵住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