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鸿飞踏雪      更新:2025-09-19 11:56      字数:3580
  
  他朝她投去一抹欣慰目光,匆匆起身,混乱中遁去。
  心中不是没恐惧的,但这一刻只觉自己像赴战场的勇士。
  口袋里是他女人一只粉盒,里面是停在顶楼的直升机钥匙,在电梯口,他若无其事摁下电梯上升键。
  电梯关闭时,依稀听到远处有急迫的脚步声逼近。
  第36章
  周先生按下电梯顶楼按键,66,这是个吉利数字。
  是个好兆头。
  上升的那几分钟,时间似被无限拉伸。中途,有几波客人上下,他感到头皮的汗顺着肌肤纹路流到颊畔,咸渍洇进眼睛里。
  有人好奇多打量他两眼,大约不明白他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出奇热,顶级酒店的室温明明刚刚好。
  终于,电梯叮一声,他到达目的地,出梯厢。
  冷风刮过来,他第一次发现妈港的空气如此清新。
  一架白蓝相间的空客H225超级彪马直升机静静停在天台,安静而高贵,像一个矜持美人。
  警方的人以为守住一楼门口,就可瓮中捉鳖?
  他笑,步履沉稳地走向他价值两千七百万美金的冷美人。
  他从来不缺运气,这一次,运气依旧站他这边。
  妈港廉政公署一行人在五分钟后到达天台,一架盘旋的直升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人昂着脖子,半张着嘴,说不清是错愕还是丧气。
  他们的目标人物此刻正稳坐直升机驾驶位,动作熟练地操作升降杆。
  所以,兴趣多元是多么重要。
  周先生朝下望一眼,带着睥睨。
  现在看来,几年前学习开飞机是他无数爱好中至有用一项,前前后后,他经手过二十几架私人飞机,它们是他的大玩具,美人儿,百玩不厌。
  现在,她们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庭韵看餐厅窗外,周先生驾驶的那辆直升机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划过一道弧线,渐渐升高。
  犹如一只巨鹰,坚定而潇洒地驶向远方。
  似乎能看到驾驶位周先生的侧影,昂首挺胸,气质傲人。
  十年前周先生救许家人出火坑,今天,她全数奉还。
  她彻底松弛下来……
  “许小姐,你导演好一场戏,真是厉害!”女警司上前,晃一晃手里明晃晃镣铐。
  永中勾起一边嘴角,表情既嘲讽又玩味,“有点意思。”
  完全一副局外人看好戏的姿态。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现在廉政公署以阻碍执行职务嫌疑逮捕你!”
  庭韵亮出手腕,微微笑,“好。”
  她知道妈港公署的人不过是不忿,想给周氏一点颜色看看,并不会对她怎样。
  当夜,她宿在公署的看守所。
  她状态异常松弛,并没有不安或紧张,反而很快困倦。
  一直有灯光,隔壁监室人罗唣着自己如何冤枉,兼有混合体臭和酒气的怪味,实在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只能勉强合一合眼。
  第二天一早,有人提审她:关于周氏行贿和洗钱的犯罪事实她知道多少。
  呵,真高看她。
  公司的事她向来不过问,也不担任任何职务,警员们这样问无异于缘木求鱼。
  很快,一名长相老成的律师出现在问询室。
  “鄙姓郭,是许小姐家人为她请的律师。”
  他递上律师委任书等文件给衙门的人。
  之后哈腰,递一张名片给庭韵,“初次见面,许小姐请放心,一切有我。”
  她点点头,“有劳郭律师。”
  “不客气。”
  那郭律师转向询问人,腰杆挺直,怒目圆睁,态度十分强势。
  自然,优秀的讼师向来义正言辞,高擎国法公义大旗。同时,视顾客为上帝,只为五斗米折腰。
  “廉政公署什么时候行事这样胡来?有何证据指控我当事人妨碍公务?”
  是,她不过跟另一个女人因情感问题起纠纷,最过分也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要提告也是对方或治安警察,轮不到廉政公署的人。
  对方无言以对,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在被强制扣押8小时后,她被释放。
  除了在临时监室自然落下几根头发,可谓须毫无损。
  不过衙门阵仗这样大,事情大概不会小,她不禁为周先生担忧起来。
  “郭律师,周先生会不会有事。”
  “我们会全力应对,即便有事,妈港跟香江之间并无引渡法案,周先生只要不再踏足妈港,他们亦无计可施。”
  所以,昨晚是真凶险!
  “听周先生说,是许小姐不顾自身安危,巧妙帮他脱身。得亏许小姐机智,若被羁押,即便保释,周先生恐怕也不会被允许离境,若群龙无首,周氏集团势必会受到严重牵扯……”
  “章小姐现在怎么样?”庭韵截断一长串利害分析。
  郭律师有些惊讶,想必对周氏后宫争斗也有所耳闻。
  “章小姐昨晚也已经平安回到香江。”
  “那就好。”
  章小姐若被牵累得动了胎气,周君脸上怕是不会好看。即便她用这法子救了他。
  周氏妈港分公司的庞大的律师团亲自来接。
  一色黑西装白衬衣,十几号男女律师排排站,高调挤占廉政公署大厅。
  “许小姐,您受惊了。周先生非常牵挂你!”
  “多谢。”她倦得很,不想多说什么。
  自然有人安排回程飞机,一路殷切陪同。
  回自己寓所打算补眠,阿欢拿一张报纸迎上来,急急问出了什么事。
  消息真快。
  “没事,记者乱写的。”她懒怠分辨。
  沾枕即着,还是自己亚麻细布的床好眠。
  醒来时周先生已在床畔,窗外是暮色,黯淡金光上浮一条条灰色纱带。
  “你啊,我以前倒不知你这么心大。睡得像婴儿。”
  庭韵揉揉眼睛,懒洋洋说:“哪里,我心眼小得很,被抢了男人,早晚要报复的!”
  章小姐白白挨两个耳光,左右是她占了便宜。
  “哪里是你被抢,我一颗心都在你这儿!”
  周先生难得说这种肉麻情话,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过。
  庭韵只是笑,抬眼看他,眼底情意那样浓。
  光线经过几轮反射、散射、折射,她眼中之人渐渐发生变异,越来越像另一个人。
  周先生拉起她的手,无限依恋。
  以前觉得她可怜、可爱,可金屋藏娇,现在要加一句“可敬”。
  女子本柔弱,霸气护夫的女人更显可敬。
  默多克前夫人邓文迪身手敏捷地一巴掌挥向爱夫的袭击者,立刻摘掉“心机掘金女”帽子,以一己之力拉升默多克新闻集团股价6个点。
  福将也。
  第37章
  庭韵忽然想,若在古代,周先生说不定已为她砌一座豪华石牌坊。那种守寡几十年或自杀殉夫的烈妇,才有资格获立的贞节牌坊。
  阿欢也觉荣宠,羞答答过来问,周先生晚上是否留下吃饭。
  周君正要答,一支电话打进来。
  电话那边有人大声说,章小姐不舒服,已赴医院,请他立刻去探望。
  周先生挂断电话,看向庭韵,眼神愧疚。
  “抱歉,改天再陪你吃饭。”
  他已去门边拿外套和帽子,穿戴上,匆匆下楼去。
  “格调这样差,无非是仗着肚子里的小东西!”阿欢欷歔 。
  嚯,记得风靡一时的宫斗剧里有类似桥段:皇帝刚跟某妃温存几句,打算今夜眠在她寝宫,立刻有宫人来报,某某妃得急病,请皇帝赶紧去看。
  某某妃当然不是真病,一见皇帝就妖妖调调扑进怀里。诉说如何如何思念成疾,一见面立刻药到病除。
  倒是逻辑自恰。手段虽低劣了点,皇帝还是挺得意,此所谓众星拱月,五岳朝天,一如朱皇帝面相。
  希望章小姐不是真的有病,想来两个耳光应该没这么大威力。
  不过还是要感谢蜜思章,托她的福,她今夜看清许多事。
  终究,周君作出自己的选择。
  少时随母亲改嫁,好事者背地里称她们姐妹为“拖油瓶”,不小心漏一句半句到她耳中。
  她不知好歹去问新任许太太:油瓶何解,为什么要叫她们拖油瓶?
  记得许太太深深叹息。
  不是生气,而是叹息。那大概因为她自己都觉矮人一头吧。
  后来知道,所谓拖油瓶是“拖有病”的谐音,古时妇人改嫁,若带前夫子女,子女有什么三长两短,往往引起前夫亲属的责难。
  后夫为避免这类纠葛,娶寡妇做妻子时,就要请人写一字据,言明前夫子女来时就有病,今后如有不测与后夫无关。
  因而人们把再嫁妇女的子女称为“拖有病”,渐渐念成“拖油瓶”。
  三字光是想象已觉拖泥带水,多余之至。十分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