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隔银湾      更新:2025-09-22 08:28      字数:3289
  尚观洲倒是接得顺手,只是嘴上不放过夏燃。
  “嗯,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既然决定了,那肯定要负责啊。”
  这话原本是夏燃自己说过的,现在却被尚观洲拿来堵他,摆明了是在嘲笑他不会带孩子。
  夏燃听了脸红,直接扑到尚观洲背上闹他。而尚观洲总是笑笑,然后习惯性地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托住夏燃,怕他摔着。
  记忆里的画面涌上来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又猛又急,冲撞得夏燃根本反应不过来。
  夏燃掐了掐掌心的软肉,短暂的疼痛刺激大脑,让他没再继续回忆下去。
  “所以呢?”夏燃追问道。
  “她许愿说,想听到你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尚观洲后面四个字说的极轻,极轻,他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人,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找个借口来看夏燃一眼?还是心存侥幸?
  他不敢去细想,只抓着家里那人死缠烂打的愿望就来了,他怕自己多想一秒,可能就没了站在这里的勇气。
  关我什么事!
  夏燃听到后很想这么直白地怼回去,但他做不到,喉咙就像被风沙灌满,堵死了出口。
  可是明明在室内,哪来的风?
  哦。
  夏燃突然想起来了,大概是他三岁那年吧,记不太清但肯定比夏天还小。
  那天阳光明媚,大院里人来人往。
  夏燃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戳蚂蚁,蚂蚁在他围成的土坑里四处乱窜。隔壁阿婶就在这时走过来跟他说,“燃燃今天是你的生日吧,祝你生日快乐哦。”
  那是夏燃第一次有生日这个概念,他看着阿婶满溢的笑容,莫名心头像开了朵小花,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件好事。所以等宿醉的妈妈回家的时候,他兴冲冲地抱上去,像阿婶那样开心地说,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然后那个女人是怎么说怎么做的来着?
  她狠狠皱了一下眉,连眼里的疲惫都被挤走了,只剩下了浓浓的厌恶,然后对着面前那个明明是她亲儿子的夏燃说道:“滚!别来烦我!”
  阳光大好的天突然就阴了,大风席卷,顺起沙土淹没了夏燃,心脏像是被地上的蚂蚁钻了进去,密密麻麻地叮咬啃噬。
  那个年纪,恰好听得出恶意,却理解不好。
  就像夏燃一样,隔了好久好久,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妈妈发脾气并不是他生日的错。
  ……
  微微闭了下眼,夏燃朝尚观洲伸手,“手机。”
  尚观洲愣了一秒,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从外套掏出手机,利落地递过去。无人注意到修长的手指在收回后却始终发着颤,尚观洲紧张得甚至忘记了解锁屏幕。
  可下一秒,他看见夏燃熟练的一连串动作。熟练地接过手机,熟练地输入六位密码,熟练地在第二页右上角打开录音。
  “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没有称呼,也没有感情,只有这听起来无比冰冷的四个字。
  但尚观洲的心却为此疯狂地跳动起来,像过去的每时每刻,死灰复燃。
  夏燃分明没有忘!
  但下一秒,手机被塞回他的手里,夏燃连眼都没抬一下,绕过尚观洲去开门,背对他说:“滚,以后别来烦我。”
  ……
  原来,这里还是一地的灰烬,没有光,也没有火……
  门打开,很快又合上,他们之间再没说什么。
  他们,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过去那些时候,他们吵的再凶,也还是有话说的,不像现在,他们之间连个字句,情绪,都没了。
  尚观洲伸出手,可走廊上什么都不剩,只有细碎的风从掌心划过,他呆在原地,静静的。良久后他苦笑了一声,夏燃走了,带走了很多东西。就像现在他连抓住夏燃的勇气都没有了。
  隔着一道门,夏燃跌坐在门后,体力不支地用背死死抵住门,像是撑起他们两人之间坚不可摧的那道屏障,唯一的屏障。
  他其实看见了,看得很清楚,那人始终凝视自己的目光,眼瞳深处兀自闪起的亮光,还有听到他的话后骤然熄灭的瞬间。
  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捕捉那人的所有情绪,是本能吗?本能难道戒不掉吗?七年这么久了,也戒不掉吗?
  事实就是,他确实戒不掉,也实在忘不掉。
  夏燃忘不掉他曾经多喜欢看着那人的脸,看他因为自己的荤话而脸红,看他因为自己挑逗的动作而脸红,有时候甚至只要他离他近一点尚观洲就会脸红。
  曾经,尚观洲真的很好懂。
  夏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玄关处胡乱踢掉鞋子,像个提线木偶般径直走向酒柜。他抓起酒瓶,一瓶接一瓶地往喉咙里灌,仿佛酒精能冲刷掉心底那些纠缠不清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连时间也仿佛失去了意义。夏燃始终没有开灯,似乎只有漆黑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就像他家里的每一盏灯都只散发着昏黄的光,每一个房间的窗帘都选用了遮光性最好的布料。
  他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把门外的感应灯和吸顶灯全拆了,他讨厌那种刺眼的白光,像是要将他无处可藏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在浓稠的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他才像是被拉回了一丝清醒。
  夏燃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声源的方向。
  僵硬地拿起手机,他用力举到眼前,等瞳孔聚焦了两三秒后,“安心”两个字进入他的视线里。
  安心,当初那个男人随口对护士说的名字,到头来还真成了夏燃人生里唯一让他安心的人。
  夏燃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安心,怎么了?”
  “……”那边很吵,周围好像有很多人,说着夏燃听不懂的语言。
  等了好一会儿,夏燃都开始无聊地数瓶子玩,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哥,能听到吗?”
  男孩声音透着清冷,听着一点起伏都没有,但还是稚气未脱。夏燃很爱听安心的声音,好像他还没有长大一样。
  “听得到听得到。”夏燃回的很快,但喝了酒嗓子总有点哑,还有点大舌头。
  安心无情地在对面拆穿他,“又喝酒?医院就那么舒服?哥,你难道真的是傻逼吗?”
  夏燃果然跳脚,“哇!你怎么说你哥呢?喝酒怎么了!我马上三十的人,黄赌毒一样不沾,健康向上的励志好青年,喝点小酒怎么了!”
  呵,励志好青年?无敌小学生吧。
  安心默默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那真是对不起啊,励志好青年,今天台风天,航班取消了,我回不去了。”
  我该回去陪你的,安心是想这么说的,但又怕夏燃傲娇地说一些犯贱的话。
  夏燃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台风天这几个字眼让他清醒了点,说:“什么台风!你走的时候我明明查过,雾都哪来的台风!”
  “不是我这里,航线途径。”
  “哦。”夏燃一下子松了口气,“那你回来做什么?下周雾都不是还有展邀请你吗?”
  安心是个画家,虽然起步学习得晚,但因为风格独特,在国外颇受欢迎。
  “推了,有点累。”
  “这样啊,累了就休息嘛,正好到处玩一玩,有你哥养你呢,别一出国就是工作,工作完就回国。你这小小年纪的,不要活得这么无聊,要有生活懂吗?”
  安心笑了下,怼他:“你懂,你最懂了,拍完戏不是喝酒就是吃药,不是泡吧就是住院,哥你活得可真有生活!”
  夏燃怒了,无能狂怒:“安心,我是你哥吧!是你亲哥吧!有你这么说自己哥的吗?”
  说不过开始打感情牌了,安心在心里腹诽,嘴上仍是不放过他:“好好好,那亲爱的哥,我请求你,你心疼心疼医院晚上值班的医生吧,少去两趟医院行不行?你也就是每次去都命好,总有医生闲着,哈我真是服了,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医疗资源很紧张的?”
  “……”夏燃表示他单纯不想和小屁孩计较,绝对不是因为说不过了。这是年长者爱幼的表现。
  又过了好久,两个人明明话都说完了,却谁都没着急挂电话。
  安心坐在航站楼的候机大厅,看着一排排延误的航班发呆。突然他听见听筒那边传来一句话,像是人梦中的呓语。
  “安心乖……不怕……”
  一下子收回目光,安心不可置信的看向手机,就一直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
  突然航站楼的灯暗下来,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安息处,安心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很多人都被困在了过去。
  他以为,至少他哥走出来了……
  《潮》
  第5章 调酒师不调情
  七年前,林城的一家私人酒吧。
  酒吧门面不大,招牌也斑驳陈旧,上面的颜色早已褪得难以辨认,字迹也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