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侦探 第155节
作者:九鱼.D      更新:2025-09-22 08:49      字数:8643
  女王陛下如此说,但在她心中,这个问题恐怕就此一生也不会提出。首先她认为”诺查丹马斯”已经是一个跨时代等的造物了,不要说一百年,一千年后也未必有这样立意崇高,精密先进的机械。
  再则,她也必须小心,“诺查丹马斯”很容易被损坏。巴贝奇曾告诫过她,在使用它的时候,第一:交给”诺查丹马斯”解决的问题必须阐明的非常清楚,提供的资料也要足够多;第二:”诺查丹马斯”若是不能给出答案,不能强求,给出了答案,也不能对细节过多追问。甚至,在寻求答案的时候,要么预设答案,要么只需要得到“是”或者是“否”;第三:机器运行的时候能源要给足,不然,要么就是给不出答案,要么就是因为过热而自毁。
  自启用以来,女王一直谨慎的遵守着这个规则,今后也不打算去打破,除非真的会有比“诺查丹马斯”更好的机器,她无法想象地摇了摇头,或许会有吧。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她不会看见,爱德华也看不见,他们的子孙都不知道要过多少代……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女王从“诺查丹马斯”这里得来的结果安了大多数知情者的心,战争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锅炉冒出蒸汽,烟囱黑烟滚滚,整个国家都如同一台加足了马力的大机器,轰隆轰隆地运转起来。
  南丁格尔女士和库茨男爵夫人的慈善捐助会颇有成效。经过了之前的一段叫人提心吊胆的动乱后,原本对于所谓的“人权”漠不关心的贵女们也开始警惕起来,在那几场暴乱中受害的可不仅是那些底层的女工和娼妓,连诺顿伯爵夫人以及马蒂诺小姐这样的贵女也一样,不免受到了滋扰、陷害。诺顿伯爵夫人更是差点丧了命。马蒂诺小姐也是运气好,才没有被那些暴民抓走。据说在那些匪徒的口袋里,还搜出了磨得锋利的贝壳片。
  有关于那位希腊最后的女学者的传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那场事故太过惨烈,甚至有人说,这场暴行终结了古希腊的文明。
  而且她们之中不乏聪明人,她们不会愚蠢的去说:没关系,这只是男人们的一时冲动,也不会说,只要我们循规蹈矩,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妹妹,我们就不会遭到这种事情。没错,她们是女人,但在这之前,她们还是贵族,身为贵族的她们最清楚不过,若是将选择的权利放在别人手里,你就注定了是砧板上的鱼肉。
  虽然她们也知道,现在女人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很有限,但没关系,先做起来。她们也有爱她们的朋友,爱她们的父亲,爱她们的兄弟和爱她们的丈夫,还有她们的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铁石心肠,顽固到宁愿看着自己所爱的人遭受暴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无动于衷的)。
  这些男士们当然不会支持女士们去寻求政治与经济上的权力——在政场上,或者是在商场上和他们做势均力敌的敌手,给他们找麻烦。但若站在父亲、兄长和丈夫乃至儿子的立场上,他们的妹妹、妻子、女儿、母亲所获得利益,难道不是他们的利益吗?
  尤其是后两者,他们是一个姓氏的,她们所得的都必将传给他或是她的儿女,至少是他们的血亲。
  这就是一大群人在瓜分一块大蛋糕,男子将女子完全排除在外,就等于少了一半的对手,但他们之中也必然会有一些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会想,如果我身边还站着我的女儿/妻子/妹妹/母亲,她们若是能伸出手来,就算是只能抢来下很小的一部分,那也是我的呀,我至少可以与她们平分,这样我所能得到就是一又二分之一块蛋糕。
  他们的想法固然会让一些坚定的父权主义者唾弃甚至不屑一顾。但正所谓所有的行动都是由利益驱动的,这些叛徒也只会层出不穷。当然,这些涌动在人类心中的暗流暂时还不会影响到伦敦城内的非人们——反正天使几乎不将女性看在眼里,恶魔们则无所谓男女——反正他们随时可以变变变。
  利维这几天也很忙碌,人类只需要祈祷和开战,半恶魔要做的事情就多了——拖几个人下地狱;偶尔去“亲自打个猎”;去黑窗户酒馆里买卖情报;再设法签上半打一打契约,和自己的“朋友”见个面,包括总觉得得揍他几顿的小鸽子;探听一下军队里的情况,可是有不少半恶魔想要通过他的渠道去战场……
  所以当他接到南丁格尔女士的信时,他就去了。
  在那个拥挤的小房间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第502章 意料外的客人(2)
  战前大量人口涌入伦敦,对于警察厅厅长弗雷德里克也是一份沉重的负担。虽然说伦敦厅警察厅主要负责的暂时只有伦敦西区,西堤区以及东区的一部分教堂和工厂,但就算扩增之后,警察的数量相对于伦敦的总人口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自从女王陛下宣战之后,伦敦的混乱变本加厉,泰晤士河里的尸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多了,万幸的是警察厅在数次暴乱后经过了整肃,至少那些新警察们不会愚蠢到以为纵容那些暴徒是一桩体面的事情,还有圣植俱乐部以及新的驱魔人组织,这些加起来勉强可以支撑起一个还能维持的架构,他才能艰难地维持住现在的局面。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他的公寓了,吃和睡都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将咖啡当做水喝,还在兄长不赞成的眼神下用了提神的药物。
  如果警察体系能够进一步的推广到伦敦周围的城市和村庄就好了。他在心中想道,现在的伦敦就像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洼地,周边的鱼群都疯狂游入这里,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或者是一口食物。他们都是一些无秩序的人,也不遵守所谓的法律,他们的思想依然禁锢在老旧的教会法和习惯法上,或是以暴制暴。
  这种人来得多了,与本地人不发生冲突才叫奇怪。
  到处都是吵闹,到处都是殴斗,就算是弗雷德里克,也不得不授意他的小伙子“放开手去干!”他确实厌恶曾经的警察勒索敲诈,动辄挥舞棍棒的行为,但要在一群外来的暴徒中和被他一手教出来的小伙子中选择,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当他的助手来敲门,说有一位先生想要来拜访他时,他都没能反应过那个麦克斯韦是谁?但当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曾经与半恶魔一起办理过的威斯敏斯特公学降灵会案件,这桩案件的结果并不好。肯特公爵夫人的私生子死了,这也导致了她参与到了对女王陛下的叛乱活动中。除此之外,还有他的侄子,他兄长唯一的独生子也死了,他甚至死在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参与其中的时候,他们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即便到了今天,在这桩案件中失去了性命,被掠夺了灵魂的两个孩子还是踪影全无。虽然他和兄长很少说起这个话题,但弗雷德里克始终将这件事情挂在心头。
  麦克斯韦先生的侄子查理也是那桩案件中的当事人,甚至是最重要的工具之一,但那时候他们以为这个孩子还是挺幸运的——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伦敦。后来弗雷德里克也听说,他的父母想要将他送到其他地方去,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可能承担得起女王之母,肯特公爵夫人的怒火。
  可就在俱乐部的成员还在监视着这个家庭时,他们的别墅突然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将那个孩子连同他的父母烧得一干二净,唯一的生还者就只有这个孩子的叔叔。那时候他正在某个俱乐部和自己的同行们一起研究数学题,而没有回家。
  弗雷德里克理所当然的将这场惨祸归咎于肯特公爵夫人。虽然那时候他她没有回到伦敦,但她有的是爪牙,还有康罗伊男爵,他甚至比肯特公爵夫人还要愤怒一些,毕竟肯特公爵夫人还有另外的几个孩子,他却只有这个孩子能算做他与肯特公爵夫人乃至女王陛下相关联的唯一链接。
  “这是什么?”
  “一种可以用作远程通讯的设备。”
  弗雷德里克还以为麦克斯韦是听说肯特公爵夫人已经被软禁的消息,想要向他与女王陛下寻求公道,但他根本没提之前的事情,而是打开了他带来的一个沉重的箱子。它看上去像是一个微缩的纺车,或者是打字机这类的东西,又或者是差分机上的一个零件,“这是一个电报机。我想你没听说过,这是我们刚发明出来的,我们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你说它能传讯?但我们已经有……”
  “能超过五英里吗?”麦克斯韦用一种嘲讽的语调说道,“我们的设备不需要蒸汽机和管道。”
  “那它靠什么?”
  “靠电。”
  要说弗雷德里克没有听说过那些非人类的卑劣行为,那不可能,但大多数人,包括之前的女王陛下都以为那是一种虚张声势或是无病呻吟,曾何几时,教会限制甚至严禁的东西可太多了,从日心说,印刷术,到圣经(翻译与普及),再到现在的麻醉分娩术……但到最后呢,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没法阻挡历史的潮流,现在罗马都建起蒸汽机车轨道了。
  “电……你们在哪儿研究的?”
  “一个非常荒僻但教会的力量极其薄弱的地方。”麦克斯韦做了个手势,“我们已经测试过了,它最多可以达到五十英里的有效距离而且错误率几乎为零。这还是因为我们所能筹集到的款项有限,只能做出那么长的绝缘电线……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
  弗雷德里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虽然是警察厅厅长,但是长距离传讯设备也是警察厅的必备品,尤其是他想要将警察体系从伦敦铺开到周边城市的每个角落时。
  人类对于传讯的需求一向很大,从最早的人力开始——譬如那个相当著名的谣言——古希腊士兵菲迪皮德斯从马拉松跑到雅典,宣布胜利后即刻倒地死亡,因此创立了马拉松赛跑……这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故事,但并没有确切的史料佐证,但确实,人类还在岩洞中居住的时候,就有几个人会被分出来,他们跑得非常快,一旦他们的队伍遇到了大野兽,他们就会被命令跑出去找其他的队伍。
  至于后来的古希腊人,古罗马人,他们的奴隶当中甚至有专门的“传信奴隶”,骑士和领主有跑步或是骑马传令兵,直到现在,伦敦城内也有不少人是做“跑腿儿的”。
  而据说在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子为了保证他的“父亲”可以在教皇大选中得胜,首先使用了信鸽。
  之后也有人驯养狗来做这件事情。
  第503章 意料外的客人(3)
  这种新设备的第二次演示比放在了面积更为广阔的海德公园与肯辛顿宫。而观看这次演示的人,除了弗雷德里克之外,还有女王陛下、首相、几位重要官员以及这场战役的司令官威廉·科德林顿爵士,他们对于这种需要用电来驱动的设备充满了好奇,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电还是一桩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一种科技巫术,被用来和宾客们开开玩笑可以,但要用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他们不免保持着质疑和不赞成的态度。
  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更愿意相信蒸汽机,毕竟英国现在能有这样的地位,完全仰仗于乔治三世率先发动了蒸汽机大革命以及在之后的君王支持下环绕着蒸汽动力而发明创造的一系列机械、生产体系与科学原理,蒸汽机车、蒸汽轮船、蒸汽驱动的车床、纺织机、提升装置、枪械还有现在已经普及使用的差分级等等,才是他们耳熟能详的东西。
  这些东西让他们在与人类的战争以及非人的战争时,都取得了傲人的成果,他们头脑并不僵化,但实在难以想象出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胜过那些轰轰作响的钢铁巨物。
  所以,当麦克斯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甚至有一位贵族不怀好意的问他:“先生,我记得您原先是住在伦敦的,也曾经接受了大学的聘任文书,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消失了,有很多人在找你,但始终没有找到,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呢?”
  麦克斯韦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的恶毒用意。作为一个学者,潜逃到了其他国家,为别的君王效力,献上了忠诚和心血。这种行为如果放在亨利八世的时候是要被判为叛国罪的。即便是现在,他的答案如果不能让女王陛下满意,也会被驱逐或是囚禁,他的发明自然而然也会被束之高阁。
  更不用说,他去的地方是俄罗斯,英国即将与其爆发一场惨烈的大战。
  但这位官员忽略了女王陛下对于新科技的追求,以及对现有传信方式的不满,女王陛下只是看向麦克斯韦,“听说你去了俄罗斯?”
  “我们受到了一个朋友的邀请,”麦克斯韦并没有愚蠢到将教会与他的龃龉,以及他怀疑自己的兄长一家的死亡与教会有关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虽然是个学者,但也知道君王是种什么样的怪物,你甚至不能认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还有性别,身份(女儿、妻子和母亲),更不用说所谓的道德和良知了。
  “他说他发明了一种非常有趣的传讯方式,但有一些难题需要解决。他给我们的俱乐部写来了信,于是我就和雷霆会的几个主要成员一起去了伊尔库茨克——那是一座繁荣但也崭新的城市,有不少潜心于研究的学者隐居在那里。
  在那里我们就那个问题进行了漫长的研究和解析,做了很多实验。不久前才拿出了这么一个成果,原本我们想将它设计的更完善,再送到您的面前。但陛下,我听说英国与俄罗斯即将爆发战争——虽然我们与那位朋友有着深厚的友谊,但这笔友谊还完全抵不上我们对这个国家以及对您的敬爱,所以我们就带着机器回来了。”
  “他没有阻止你们吗?”那个贵族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我依旧爱和尊敬着我们的国家和君王。但那位先生可不是。”麦克斯韦冷淡的回答说,“他更像是一个固执透顶的老头,一个纯粹的研究者,他并不热衷于权利,有也从不认为一个凡人的力量能够改变些什么。”
  “那他也太过薄情寡义了。毕竟那些战场上的士兵,还是他们俄罗斯人。”贵族尖刻地指出:“他是一个人民意志党人(那时候的革-命者)吗?”这个问题就更危险了,如果说在这时候,被指证为一个俄罗斯间谍或许还只会被流放和驱逐,但一个声称国家和人民不需要君王的革-命党人简直就是女王和贵族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么您希望看到些什么?我留在俄罗斯,而后将这件可能影响战事的设备奉献给他们的皇帝?”
  “你……”
  “好了,好了,”女王陛下不耐烦地摆摆手:“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你突然从俄罗斯回到英国又带来了这么……哦,电报机,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不过她并不怎么在意,有什么需要在意的,无论是间谍还是革-命党人,这里只有麦克斯韦一个人,只要把他控制起来,他又能如何?
  “先生,如果这件东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有用。我可以保证你会得到应有的赏赐。”
  麦克斯韦沉默着向女王陛下鞠躬,行了一礼。接下来他们这行人分散开,各自占据了三个点,因为他们不但要检验这种电报机的传讯距离,还要检验它的准确度——电线从肯辛顿宫向海德公园的最东面延伸,深夜时公园人烟稀少,一队骑兵扛着电线一路放过去,并不会引来多少好奇的视线,虽然这段路就算绕着长湖走了一圈,依然不足麦克斯韦所说的五十英里,但这只是第二次测试,麦克斯韦拿出来的设备也不大,他们完全可以在行军的时候继续试验。
  三个点的主持人分别是女王陛下,首相和科德林顿爵士,这三个人都对这场战争保持着十足的信心,并且利益攸关,不可能为了什么蝇头小利而在演示过程中做什么手脚。
  麦克斯韦告诉他们说,五十英里,还是因为他们募集到的资金只能够允许他们制造五十英里以内所需的绝缘电线——橡胶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产物了,但电线是,而且说起电报机,他给弗雷德尼克看的只是一个发报装置。事实上,还有配套的发电设备,发报机,接收机,解码器……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设备了,女王陛下已经敏锐地发现,这可以被称为一个新体系,如果电报机被证明有用,就和锅炉制造的蒸汽可以驱动上百种机械那样,电也或许会有更多的用途。
  第504章 意料外的客人(4)
  从肯辛顿宫,而后从长湖与九曲湖绕行,直达威灵顿拱门——海德公园的最东端,虽然还是没有五十英里,但也是一段不容小觑的距离了,女王陛下当然留守在肯辛顿,首相等在长湖(中转点),科德林顿爵士等在威灵顿拱门。
  电报机的原理当然由麦克斯韦先生尽量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说实话,除了提供的能源从蒸汽变成了电之外,其他的很好理解,科德林顿爵士甚至提到了旗语塔——旗语塔是十七世纪的发明,同样是为了战争的需要,法国皇帝拿破仑对快捷,长距离以及准确的传讯方式提出了需求,于是一个法国人就发明了旗语塔,它是灯塔与旗语的综合体,每座之间都保持着只要拿起望远镜才能望见的距离,高塔顶端悬挂着一个机械臂,机械臂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手持两个旗帜的人,由蒸汽驱动,可以让它做出各种各样的“图形”,每个图形象征着一个字母,另一个塔上的人看到了,就会立即重复摆出一致的图形,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传下去。
  这在当时可以称得上先进,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第一,耗资巨大;第二,一样很容易出错,尤其是在敌人的领地上你不能确定其中一座塔是否已经被敌人占领;第三,需要晴朗的好天气。
  电报机与之相比起来就要隐秘得多,虽然绝缘电线价格不菲,但这只是对几个科学家而言,几百英镑就算是科德林顿爵士而言都不算什么问题。
  “请对我说句话,陛下。”麦克斯韦端坐在电报机前,对女王陛下说。
  女王稍加斟酌,“荣耀与胜利永远属于大不列颠。”
  麦克斯韦立即将这句话抄写在纸条上,在脑中迅速地把它破解为“点,线和空白”,然后敲打按键,迅速地把它发送了出去。
  “要多久?”女王问道。
  麦克斯韦拿出怀表,“已经到了。”女王闻言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她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虽然电报传送情报的速度很快,但要佐证却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他们早有准备,在首相和科德林顿爵士那里都准备了专人快马。他们那里一接到讯息,就马上写在纸条上由骑士送回——十五分钟后,首相那里的骑士先到了,然后是科德林顿爵士那里的,时间差不多,是因为骑士没必要和电线一样绕远路。
  两张纸条上写明了解码器解读出来的那句话以及时间,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科德林顿爵士那里略晚,是因为他的讯息是从首相那里传出去的——女王站起身来,面带笑容,拿着两张纸条左右看了看,因为差分机传送系统的不够完美而产生的不快一扫而光。
  “这个很不错,”她说:“需要多少钱?多少工人?向首相提出来,他会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她那双越发像是个君王的眼睛向着麦克斯韦一扫:“你会因为你的忠诚获得应有的报偿,完成我交付的工作,无论是科学院中的位置还是爵位,年金,婚事……都只是一桩小事。对了,你说你还有其他同事,让他们回伦敦,无论是之前犯下了怎样的过错,单单这一桩发明,也足以让我宽恕他们。”她笑了笑:“俄罗斯人也在其列。”
  麦克斯韦按捺住胸中涌动的情绪,鞠了一躬,“他们并没有犯下过什么罪行,只是一群鬣狗正在不断地追逐着我们。”
  女王抬起眼睛来瞥了窗外一眼,她身边无时不刻都有天使与恶魔的守护,但自从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分娩后她就对这些非人不是那么相信了——他们守护君王,与君王签订契约,与凡人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天堂,地狱在人世间的势力,对他们来说,君王就是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什么人都可以,对祂们都没什么妨害。
  祂们高高在上的宣称不插手世俗权力的更迭真的是因为性情高洁吗?别开玩笑 了,只不过人世间对天堂和地狱的限制太大了,祂们无法真正地,永远地降临于此,祂们无法直接统治人类,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借助王权的触须来汲取民众的养分——祂们必须如此宣称,否则的话,人世间的君王难道就不能破釜沉舟吗?
  如果单说神灵而不是哪个神灵,女王都能说,神权与王权的争斗也有几千年了,祂们和他们都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平衡,就像是从针尖上的一个盘子里喝牛奶,你一口我一口,但打翻了盘子就谁也没得喝——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君王们也会在需要的时候对一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要知道,迄今为止,教育一向是一桩价值高昂的货物,但凡学者,除了少数幸运儿几乎都出身贵胄,甚至还有国王和公爵的儿子,教会一有动作,就不可能不和王室勾连和交流,一些王室认为“有用”的学者会被态度强硬地保下来,而另外一些要么是被认为“无关紧要”,要么是同样触怒的君王的家伙就会被踢出去填充恶龙的巨口。
  而麦克斯韦无疑是“有用的”,女王陛下和弗雷德里克的想法一致——就算是天堂和地狱都不怎么喜欢电又怎么样。祂们或许认为雷霆原本就应该是神明所掌握的权能,人类不该擅自僭越。但是恕她直言,几百年来,教会看不惯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人类真的还要依照过往的教会法,循规蹈矩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们现在大概还在挥舞着石块和棍棒打仗,守在衣箱里的几件衣服,每天吃着粗糙的谷物和发臭的肉过日子呢,哪里有现在这种欣欣向荣的文明景象,女王陛下只稍微犹豫了一瞬,就将这些顾虑放下了。
  不过她在开口允诺前,又突然转过了一个小念头,“你们的发明就只有这些吗?”
  麦克斯韦抬起头来,他想起了那个半恶魔和他说的话——“不止,陛下,不止,有很多,但它现在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个婴儿能做什么工作呢?但只要等它长大,它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奥丁或是宙斯。”
  “……太夸张了,”女王说:“我们有蒸汽。”
  “蒸汽并不是什么新东西,但在古希腊的西罗手中,它只能被用来开门。”
  第505章 蒸汽枪
  南丁格尔女士怎么也没想到,报纸为自己杜撰的那个“提灯女神”的头衔,居然能够在克里米亚战场上名副其实。她已经经过了许多场战争,自以为见过人世间最可怖也是最残酷的地狱,在硝烟弥漫间,在战斗结束后,伤兵们横卧帐篷,到处弥漫着血液与粪便的气味,脂肪溢出,内脏溃烂,那种场景人们不时刻呼唤着上帝的名字根本坚持不下去。
  但人类对于残杀同类的手段永远保持着同一种难以描述的热忱与一种近似于歇斯底里的极致——最新,最快和最好,指挥官们瞪大眼睛,而士兵们则双目流泪,他们发了疯似的为敌人的死亡大声叫好,完全不顾自己或许就是死神割走的下一株麦子。
  她尝试过躺在单人床上闭上眼睛,但后来却发现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一幕接着一幕的,血肉飞溅的景象,其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人们对于地狱的想象,或者说地狱都要比它更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