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6节
作者:影语流光      更新:2025-09-22 08:53      字数:3114
  她小心绕过伤口,动作不快,却极有耐心。
  擦完上身,她目光略一垂,还是伸手捉住了他腰间的腰封。
  穆琰眼皮骤然一跳,下一瞬,猛地暴喝出声:“够了!”
  惊雷似地,震得屋外雨丝都仿佛顿了一瞬。
  他眸光瞬冷,杀意骤现。
  显然他已到了极限,若容宁再敢有下一步,他即便拼了命也要拉她同归于尽。
  容宁被他眼神骇了一跳,指尖一僵,当真不敢再动了。
  可就在这瞬息之间,穆琰猛地脸色一白,喉头一哽,像是惊怒之下气血霎时翻涌上来,终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倏然往前一倾。
  “砰”的一声轻响,他额头抵在她肩头,彻底晕了过去。
  “......”
  “晕了?”容宁僵了一瞬,撇了撇嘴,“晕得好。晕了倒还乖巧听话些。”
  她呼了口气,不再犹豫,迅速加快了动作,重新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腰封。
  布带抽出时,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大得像是在趁机报复他方才那一嗓子的骇人。
  可她到底也不是个真放得开的人,动了手后却不敢抬眼再看。
  她面上努力淡定,耳根却红得滴血,扭过头去不敢看,抄起布巾,全靠摸索着将他下身也胡乱擦了个干净。
  至于摸到了什么,划过了什么触感,她一概当自己是在年根儿杀猪,眼不见心不烦。
  总归是泥多不算污,她只认认真真把这“猪仔”洗净就是了。
  好在穆琰彻底昏死过去,再没再折腾什么。
  她咬牙撑着,终于将他整个人擦洗干净,又将那沾满污血的破衣裳丢在桶里,换上从柜中寻来的干净中衣。
  换好后,她撑扶着他沉重的身子,小心拖到一旁备好的干燥草垫上,盖上了薄被。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早已浑身汗湿,手臂酸的发麻,几乎连站起来都踉跄晃了两下。
  “祖宗。”她轻轻喘着,低头瞧他那安静躺着的面孔,忍不住小声咕哝,“你真是来要命的。”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坐回他身侧,从怀中掏出小布包,取出银针,探了探他的脉息后,垂眼替他又仔细施了一遍针。
  施完针后,他眉心稍稍舒展了些许。
  容宁见状松了口气,将银针仔细收好,又把用过的巾布和木桶全都收拾了。
  她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眉目沉静,呼吸绵长,这才关好柴房门,悄声离去。
  夜已深。
  她回屋自去洗漱安歇。
  窗外雨丝缠着屋檐,雨声连绵不断,如泣如诉。
  而柴房那头,那被她捡回来的陌生男人,正沉沉陷在黑暗梦魇中,半醒半寐,眼角却不知何时,悄然划过一滴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的湿痕。
  第6章 鱼汤
  一声闷雷炸响在耳畔。
  穆琰眉头紧拧,喉间溢出一声低哑闷哼。头痛欲裂,仿佛有万千铁锤在他脑中砸击。
  他想睁眼,睫毛却似被重物压住了一般,稍动一下都牵扯着脑仁生疼。
  就在这痛意翻涌至极时,一股清甜气息悄然萦绕在他鼻尖。
  似是院中初开的蔷薇花,又像是雨后嫩茶叶尖上的清新雨露。
  那气味很轻,却很难忽视,在他混乱的感官中轻柔拂过,如纱似雾,缠着他的呼吸,将他几近炸裂的意识缓缓拖回躯壳。
  他缓缓睁开眼。
  幽昏光线中是灰褐色的屋顶,破旧梁缝中隐约透着天光。
  他低头,费力看向自己。
  一床干净柔软的粉色薄被将他从肩至脚包裹得严丝合缝。颜色浅淡,边角绣着灵动的缠枝纹,隐约透着女子的馨甜气息。
  他微不可察地一僵。
  那股清甜香气,正是从这薄被上缓缓散出的。
  他认得这味道,是她身上的气味。
  昏迷前每每她靠近自己,他都会嗅到。
  他眉峰缓缓皱起,眸光在薄被和屋顶之间游移,一瞬间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试图动了动手臂,却牵动腹侧一阵剧痛。他低低一哼,却没有叫出声。
  痛意稍缓,他察觉到一股凉意自伤口处隐隐渗入,是新换的药膏,敷得极仔细,绷带打得紧而平整。
  她做的。
  他闭了闭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薄影。
  不知是药力未尽,还是心神俱疲,他还来不及梳理这满心狐疑,就似被人按进了一汪幽潭里,意识再次脱力般塌陷。
  他沉沉地,又一次昏沉睡去。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雨势已歇,檐角垂落的水珠还在滴滴答答往下坠着。
  容宁早早起了身。
  她洗漱完毕,披了件外褂走出屋门,手中还拿着帕子抹着鬓边发丝的水汽。
  院中泥地泛着潮,昨夜那一场雨将屋角积尘冲得干净,柴房那边依旧寂静,没有丝毫动静。
  她下意识朝那边望了一眼,脚步却没敢上前。
  草垛后的门板紧闭着,湿泥地上没有脚印,显然那人并未离开。
  可她心头却浮起些许不安。
  昨夜那样待他,虽说是迫不得已,可到底...也是越界惹恼了他的。
  想起那人暴怒时杀气腾腾的目光,容宁指尖微僵,终于还是悄悄收回了视线。
  她不敢过去。
  不是怕他会真的伤她,而是怕一见面,便要听见他冷声怒斥她不知羞耻。
  她自嘲地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走到角柜前,蹲下身从最底层掏出一个旧布包。
  包里是一个瘪瘪的小钱袋。
  她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将钱袋解开,掌心里落出几枚碎银、几枚铜钱,还有几张泛黄的银票。
  她不紧不慢地数了数,从中挑出几枚铜钱,又将剩下的仔细装回袋中,重新包了两层布,藏回原处。
  做完这些,她才换了身干净衣裳,将院门轻轻锁好,匆匆出了门。
  她打算去赶集。
  天凉,雨后地湿,菜蔬不好存,鱼贩倒是日日来。
  她要去买条黑鱼回来,煮些鱼汤给他养养伤口。
  ......也算赔个不是。
  她不知他肯不肯喝,也不知他会不会领情,只想着倘若他心头真气得紧,看在她好歹也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就此扯个平,也好。
  清晨的集市人流如织,晨雾未散,摊位间湿气氤氲,青草气夹着土腥味混在一起,热闹极了。
  容宁一身素衣,手提菜篮,站在鱼摊前。
  鱼贩子是镇上口碑极好的鱼户,年纪不过二十三四,性子直爽,人也利落,每日天不亮就摸黑赶去镇后水湾拉鱼。
  他一眼就瞧见了容宁,顿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将手里活蹦乱跳的黑鱼往水盆一摔,水花四溅,笑着招呼:“宁娘子,来得早啊!这条黑鱼新鲜得很,刚起水的,好吃着呢,待会收摊儿了我给你送上门去,不收钱。”
  容宁早知他向来对自己多有殷勤,一听这话,不动神色地开口:“鱼我要,钱也要付。”
  她语气不轻不重,带着一贯的平静疏离,既不留情,也不使人难堪。
  鱼贩子怔了一下,脸上笑意淡了些,仍旧笑着道:“你我邻里熟得很,这点儿东西算什么?你又不是不晓得......”
  他语气轻巧,眼中却有某种期盼在游移。
  容宁只是低头,从衣襟里摸出荷包,仔细数出几个铜板来。
  “我丈夫刚回来,我想着熬点鱼汤,给他补补。”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被忽然抽空了一般静了片刻。
  鱼贩子手一顿,面色微变。
  “你说...谁回来?”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不信。
  “我夫君,”容宁平静看着他,目光坦然,“我三年前从军失踪的夫君,如今回来了。”
  她语气轻轻地,一如说天气。
  鱼贩子没再说话,半晌弯腰从鱼盆里捞了一条肚皮泛白的死鱼出来,啪地一声丢在案上:“这条吧,这条好。”
  容宁眉尖轻蹙,伸手拎起鱼一看,眼底已有冷意。
  “这是死鱼,”她淡淡开口,语气不再周旋,“你这样糊弄么?”
  鱼贩子嘴角抽了抽,别过脸去:“谁糊弄了?死鱼也是鱼,熬汤的,反正你不是拿回去孝敬男人么?”
  他语气越发带刺,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情绪泄了底。
  容宁冷脸将死鱼放回案上。
  她嗓音依旧清淡:“这鱼死了不止一夜,我不要。”
  周围人听得真切,有几个也晓得那鱼贩子平日如何巴结容宁,眼下也难免低声议论:
  “啧,这鱼可不新鲜......人家姑娘好好买鱼做饭,还要受你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