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14节
作者:影语流光      更新:2025-09-22 08:53      字数:3715
  那粒本就孱弱不堪的烛火,应声而灭。
  黑暗瞬间扑面而来。
  容宁怔住。
  穆琰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响起,语气淡漠得近乎不悦:“太亮了。有光我睡不着。”
  容宁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最后只低低“哦”了一声,识趣地不再争辩。
  她只得搁下针线,摸索着起身回到榻边,轻轻掀开被子躺下。
  她早已疲惫不堪,昨晚熬了个大夜,今儿又一整天心力交瘁,才刚沾上枕头,便如落水石沉,呼吸渐匀。
  穆琰静静躺在门板搭成的小床上,他耳力极好,夜里格外敏锐。
  静谧如水的深夜里,她匀细绵长的呼吸声轻轻落在他耳中。
  穆琰睫羽轻轻动了动,终是阖上了眼眸。
  次日一早,天光才微亮,容宁便已早早醒转。
  她悄然望去,堂屋角落的小床上,穆琰仍在安睡。他睡得极静,呼吸绵长,额发微散,脸色看上去比昨日稍好了些。
  她不敢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溜出堂屋,自去厨房洗漱了。
  她打了温水,一边洗漱一边盘算着今日要做的事。
  屋顶塌了,近日风雨无常,若不及时修补,迟早是个祸事。
  洗漱完后她没回堂屋,提了个空篮,出了院儿门顺着村道匆匆往屠户那边走去。
  屠户家的摊子设在村口拐角,这会子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远远地,还未靠近,她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
  “宁姐姐!正巧你来了!”
  小春一身粗布围裙,袖子挽到臂弯,正在案板边利落地剁着猪肉。见她来,眼睛一亮,忙不迭放下刀子朝她招手。
  “我正准备待会儿去你那一趟呢,今天有极好的筒骨,我给你留了一份儿,打算中午前送去,让你炖汤喝。”
  容宁听她这话,心里暖了一暖,忙道了谢。
  小春已将那包筒骨用荷叶细细包好,塞进她篮子里。容宁趁着人少,拉她到摊后一侧,小声说了柴房塌了屋顶的事。
  “我对镇上不熟......想请你陪我去一趟,请个瓦匠回来。”
  “嗐!这算个啥事儿?”
  小春一拍胸口,毫不犹豫地应下。
  她解下围裙,回头跟屠户喊了一句:“阿爹,我和宁姐姐出去一趟。”说着把装筒骨的篮子往容宁手里一塞,“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镇上!”
  两人并肩走在村道上,一边说话一边往镇上走。
  小春嘴上不闲着,一会儿问她馄饨皮儿是自己擀的还是买的,一会儿又说前些日子哪户人家闹了个笑话,说得眉飞色舞,容宁也被她逗得不时笑出声来。
  日头升得高了些,春风拂过,田埂上野花摇曳,村道两侧浅绿初萌,格外清新平静。
  忽然,地面一阵细微震颤。
  远远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直震得路边的野草轻轻颤个不停。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村道扬起尘土,一队身披甲胄的骑兵正纵马飞驰而来。
  那不是寻常村中民兵,一眼便能看出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精锐之士,人人骑乘剽悍骏马,持缰如铁,眼神冷厉,甲胄上的鳞片在阳光下寒光凌冽。
  小春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容宁靠到路边避让。
  那队骑兵疾驰而过,马蹄卷起劲风夹着草木气味扑面而来,扬得路人纷纷躲避不及,人人侧目。
  “这......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春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这么大阵仗?莫不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人?”
  她说着也没太当回事,摆摆手,又笑着去拉容宁说起笑话来。
  容宁却没有回应。
  她站在原地,身子微僵,回首望向那一队渐行渐远的骑兵,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才到镇上,街巷里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才一进镇口,便瞧见前方墙根下围了一大群人,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容宁本不欲凑热闹,脚步一偏想绕过去,奈何小春眼尖,已经踮起脚望了一眼,顿时好奇心大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走走走,去瞧瞧!镇口新贴了告示,多半是犯了事儿的大人物。”
  “小春......”
  “就一眼,马上就走!”
  小春撒着娇似的拖着她往前凑,人群密密麻麻,容宁站在外围,小春却越挤越近,片刻后,她突然猛地停住脚步,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
  “容宁......”她嗓音一哑,忽然伸手回身扯住她,“你快过来。”
  容宁心头一跳,直觉不妙,也顾不得推辞,随着她凑过去往那告示上望去。
  只一眼,她便仿佛被重锤击中胸口,脑中一片空白。
  第17章 告示
  容宁站在原地,望着那张告示,呼吸像是一下子被卡在了喉间。
  那赫然是一张寻人启事。
  她一眼便认出了画中人,正是她院中那位“林笙”。
  画像勾勒得极其精细,虽是墨笔素绘,却将他那冷冽的眉眼,克制寡言的神情,描摹得惟妙惟肖。
  她指尖微颤,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可真正令她骇然的,并非画像,而是这张告示本身。
  它用的是上好的白绸,绣有金边,贴角还压着鎏金铜钉,规格之高,远非常人所配。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地方衙门能出的,而是自京城直接下发的告示。
  上头并未表明画中人的身份,只寥寥几句:“重金悬赏,寻得此人者,速报官府,供其行踪者,赏银千两。”
  她望着那千两二字,只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赏银千两,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值的价钱。
  她唇瓣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那张画像,像是整个人被定住了魂魄,连呼吸都忘了。
  她身形太过僵硬,实在引人侧目,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注意到她神色,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打趣:“这位娘子瞧得这样出神,莫不是认得告示上这人?啧,若真见过,可得早些报官,赏银千两哩。”
  容宁身子猛然一震,脸色惨白得厉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小春眼尖,脸色一变,立刻挡在她身前,强作镇定地笑着说:“哎哟大叔,哪里认得,就是这画像画得精细,咱们得看仔细些,回头要真碰上了,也好去领赏不是?”
  人群里登时哄笑,有人打趣说:“小丫头机灵着呢!”
  小春也笑着附和,连声打哈哈,趁着众人嬉笑,小春连忙回身,一把扯过容宁的手臂,把她拽出人群。
  等拐出人群,远离那面墙角,小春这才稍稍放慢脚步,压低声音急声问她:“你可看清啦?那就是昨天我在你院儿里看到的那个男人!”
  容宁如梦初醒,步子有些虚浮。
  “我,我不知道......”她喃喃说着,整个人犹如失了魂,“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春拉着她快步往外走,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才低声说:“容宁,那人...绝不简单,咱们得赶紧回去。”
  容宁神思恍惚,走了好几步才猛地察觉小春正拉着自己,步履匆匆地朝镇外走去。她连忙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小春,咱们还没找到瓦匠呢。”
  小春一听,差点没气炸了,跺着脚直拍大腿,“我的亲姐姐哎!你是不是傻?你屋里藏着个悬赏千两的逃犯唉!你还想着请瓦匠回去?请他干嘛?请他回去报官领赏啊?!”
  “再说了,你就不怕你藏的那人一个不高兴,把你给杀了换条路走?”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容宁却不觉夸张,反倒心里一凛,那天他手刃兵痞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杀人那会儿,连眼都没眨一下。
  她指尖冰凉,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小春见她终于清醒了些,眉头紧锁,低声道:“你想想啊,能叫京中下发这样告示的,能是普通人?这种人不是权贵就是要犯,咱们村这种小地方根本藏不住他。”
  容宁咬了咬唇,语气有些茫然:“那...那我该怎么办?”
  小春愁眉苦脸地想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你就当没看见这告示,先把他当菩萨供着吧。”
  “好歹你救了他一命,他现在伤还没好,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就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等他伤好了,赶紧劝他走。”
  容宁点点头,虽心下惶然,却也只能先应下。
  小春转了转眼珠,忽然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贴近她耳畔,“要不......咱们干脆去报官?你不是正缺钱想去寻你夫君吗?这一报,一千两银子哎,都够你从这儿一路寻到天涯海角了!”
  容宁身形微颤,脸色变了几分,唇瓣儿紧抿,没作声。
  小春还在劝:“他是谁咱们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朝廷的通缉犯。你留着他在家,万一哪日被查出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容宁低垂着头,指节慢慢绞紧衣角,半晌,才哑声开口:“小春...他不是坏人。他......也救过我。”
  小春一噎,像是话堵在了喉咙口,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叹了口气,“唉......那行吧。你既救了他一命,他又救了你一命,就当是一场冤孽债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容宁的手臂,“走吧,咱们先回去。瓦匠的事儿,等他走了再说。”
  容宁轻轻“嗯”了一声,强打精神和她并肩走着,脚步渐快。
  两个年轻女子并肩走在回村的路上,春日阳光散落下来,拢在她们身上,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一直铺回那告示前人头攒动的墙角。
  与此同时,清溪村东头,容宁那座寂静的小院里,堂屋门“吱呀”一响,穆琰迈步走了出来。
  他神色沉静,步履稳健,径直往院中的蔷薇花架下走去。
  春光正好,蔷薇花盛放,一朵朵娇艳缀在层层绿叶之间,氤氲着淡淡清甜香气。
  穆琰在花架下站定,略一垂眸,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细巧的袖箭样暗器,通体漆黑,泛着金属寒芒。他指尖微动,拨动了暗器上的一个小机关。
  “啾”的一声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