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
头置簪花 更新:2025-09-22 08:56 字数:3309
这两天叶家热热闹闹的,不少人明着暗里的打听,想要再安插进人来,更有人连这些帮工的主意都打上了,想要把人家帮工的名额买下来,去给叶家白干活去。
这还算好的,有那些个家里拎不清的,胡搅蛮缠一通,能把人气死。
譬如说这跟叶西说话的矮个汉子,说担心了一晚上不是假的,却不全都是为了干活的事,主要是被自家小舅子气得狠了,赌气拉着同村要好的两个汉子跑了出来。
他那小舅子是同村的,二十大几了还未娶亲,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却被家里人养得人高马大,听了他要去叶家当帮工这事,因为他婆娘去了,往常等闲不搭理他的岳父母和小舅子齐齐找上了门来,话里话外都是想替了他来当这帮工的意思。
理由也说的好听,说他个子不高,瘦条条的,没什么力气,担心他吃苦受累,整日把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丢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不如叫他小舅子来,好好给人叶家干几个月活,到时候点心方子一到手,两家再好好合计,一齐做买卖。
汉子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信的,他和自己婆娘的感情再好,也碍不着他心里头怨着对方的生身父母。
当年两人成婚,两家就闹得非常难看——他岳父母那边临婚时突然反悔,想把家里吃白食的丫头卖出去,给人当做牛做马的丫鬟,其实就为了敲一笔钱。
汉子全身家当给出去,还挖了不少窟窿,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岳家却嫌他办事不体面,亏了自家闺女,成婚时把彩礼换嫁妆,叫他再备了份后通通拿了去他也认了,后来却是要和自己婆娘一边还债一边孝敬长辈。
这也没甚么,他爹娘去的早,就岳父母这么一对亲长辈,孝敬也是应该的,后面小舅子不干正事,他也养了。
只是养着养着,却把自己一家养成了个越发落魄潦倒的样子,家里孩子吃不好穿不好,整日忙里忙外“孝敬”外祖一家,他和自家婆娘拼了命不着家的干活,一边还债一边孝敬父母,到头了,他婆娘累得得了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他们孝敬了多少年的父母却不舍得拿出丁点钱来救自家闺女一命。
自打这件事起,汉子就明白了,当年岳父母不是为了敲他,是真的愿意让自家的闺女去给人当牛做马的。
不管人说得多么好听,没落到实处上,那就都是假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帮工的活,小舅子却想着插一脚,不说跟叶家这怎么交代,私心里,他就不乐意。
住在一处的两家人因此大吵了一架,赶不走赖在他家的一家人,他气得在村里跑了一圈,回来时却见孩子哭,一问,那一家三口把他家里的粮食衣被卷得精光,回去他们那多少年没住过的宅院了。
想到这,汉子狠抹了一把脸,同村的两个知他心里难受,趁叶四郎去叫隔壁叫叶南时,纷纷劝他道:“分了是好事,东西甚么的,先从我们这拿了垫上,别叫孩子饿着。”
“哎,这真是,等这事过去了,我叫孩子给他们阿叔磕头。”
“这什么话!你好好在叶家学手艺就是,你手是个巧的,说不得就能学出个样来,跟这叶家姐弟一样,去县上摆个摊子,风光风光呢!”
汉子知他们在安慰自己,还是打起精神来,见叶南从里间走出来,又是一番告罪。
叶南借着比油灯亮堂不少的烛光打量几人,将矮个汉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问,只打了个哈欠道:“既是早来了,就多干点活罢。”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也不是叶三郎一惯的笑面虎作风,同村的两个汉子不计较,给人来干活的,自然是东家说了算,矮个汉子怔了一怔,同样没出声。
三人都以为要他们做的不过是收拾院子、搬扛东西的活计,却不料叶四郎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抱了一堆竹木和工具,叮当噼啪地扔在堂屋的地上,一边盘腿儿坐了下去,一边顺手拿起一片厚厚的竹木和削刀,说了句:“跟着做。”
三人傻眼。
第46章
天色慢慢亮起来,等其他人陆续赶到叶家时,三人已经在叶西手把手的教导下完成了一支手柄的制作。
从削皮到雕纹再到打磨,除了没有染漆料,植入毛刷后基本可以流入市场。
牙刷毕竟是小对象,普通百姓家中的男子多多少少都会一些钉木补房的技巧,完全是生活所迫,现在能将一个新式对象照葫芦画瓢做出来,则显出了这份常年积累下来的功力。
但功力也有深浅,更分天赋,三人之中,矮个汉子的手工明显要强上一筹。
打磨更光滑,雕纹更有技巧性。
叶西拿着三支手柄,在几个汉子忐忑的目光中收进了一旁的一个小桶中,也不说好不好,只道:“要点你们都记住了?”
三人齐点头,这机会来之不易,他们记得死着呢。
叶西嗯了声,又对其他人说:“人分成两组,一组清理猪毛,一组跟着做牙刷柄,轮着来。”
大家都没异议。
那矮个汉子姓胡,因身材原因,人都叫一声“胡猴”,叶西听他同村的人那般叫,便也道:“胡猴三个来得早,学了些了,自个上上手,也叫大家看看。”
这便是要三人教手柄组的人做的意思了。
莫说众人,就是胡猴三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顿时面露欣喜。
来之前,他们以为至多不过是做些粗活,给人家打打下手,毕竟工匠这一行最吃手艺,轻易不会传人,就算是收了徒弟,该保留的还是要保留,学会徒弟,饿死师傅,就是这行的行业忌讳。
他们不是专干这个的,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好多手头有手艺的师傅,那都是要把手艺留给子孙后代的,后代实在不争气的,才有可能收徒弟,但就算收了,也不可能把手艺全传给一个徒弟,而是打散了,分成几道工序,分别教给徒弟们。
这样既考验了徒弟们的品性,又传下了手艺,同时还满足了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可谓是一举多得,也因此这年头手工匠人这个行当,好得太好,次得太次,多半都是中下层游荡着的半吊子穷匠,别说吃饭的手艺,能不挨饿就是幸事。
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招人做牙刷后,大家虽有学艺的意思,内心里却没多大野望,觉得学个一二成都算成功了。
如今叶西这话一出,可不是叫所有人都傻了么。
甚意思?
在他们来之前,胡猴几个都学上了?是他们想的那个学上了?还是叶四郎说得是别的意思,他们领会错了。
很快,大家都不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胡猴几个亲身经历过的可比他们激动得多,二话没说就抱起自己先前用的那套工具,拿了片竹木来,坐在院子里的宽敞处开始削了起来。
他们得叫大家伙知道,刚刚他们是真的在学手艺!
一时间,院子里蹲下去了大半。
叶西也不恼,做什么都是做,有动力做当然比硬拽着要强。
他看向站着的几个,三男两女,唯二的两名娘子都在这里了,一边拎起水桶,跟叶西兄弟两个去后院清理猪毛,一边道:“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的,这清理猪毛得精细些,可不能先上来叫他们给霍霍了。”
一旁三个汉子挠头,明智的闭嘴不说话。
猪毛的清理确实要仔细些,毕竟是要入嘴的东西,这活比做手柄可脏多了。
猪毛都是从猪身上现刮的,这年头人家里的厕所自然都是旱厕,猪哥们整日在里面打滚拱食的,身上那味道,别提多销魂了。
叶家离着村头的水井不近,打水不方便,这活又是要用水的,叶南只得去借了牛车,将家里盆罐桶瓮都拉上了车,一趟趟去村头拉水回来,又怕后院发大水,直接从后墙穿孔,用竹子饮水,一路越过土路,通到了房后面的地里去。
村里有人去地里锄草,扛着锄头路过这片,看见长长的竹管一边连着叶家后墙,一边通着地里,那人蹲那稀罕地看了一会儿,问在旁边一片地里干活的人:“这是叶家的房子吧,咋把后墙跟钻了个洞?他家地也不是这块啊。”
“人家家里头做那牙刷呢!听说要洗猪毛,水费得太快,便想法子让水流到外边来了。”旁边干活的人眼红地看着竹管那头,带着粪肥的水哗哗流出来,顺着沟渠进到地里,附近刚发芽的庄稼都滋润了不少。
咋他家的地就没正冲着叶家房子呢!
又有人路过,走到这横在路上的竹管边上,顿了顿,突然,一脚把那竹管踢折了。
肥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把一块坑坑哇哇的土路瞬间打湿了。
那蹲地上的汉子一下跳起来:“郑三郎,你有毛病不是?!走路不看道?”
郑三郎瑟缩了一下,很快挺起胸膛,瞪那人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什么破玩意儿,在这挡道!”
汉子噎了一下,这确实是有些不好,人臂粗的管子,要谁没看见,一脚被绊住,能栽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