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作者:
旧酿 更新:2025-09-22 08:58 字数:3432
简言之道:“你可知晓那富商的住所?”
“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伙计,哪里能知道这些。既是西晋那边的商人,纳了新妾自然要跟着带到外地去的,出了这戏园子的门,旁的我就一概不知喽。”
伙计的这番应对在简言之意料中,他来这只是为确定灵鸢姑娘是不是让慕家给藏起来了,至于到底有没有被纳成贵妾,他并不关心。
从梨香苑出来的时候阿昌还是一肚子气,憋得无处发泄,抬腿把戏园门口支着的揽客招牌给狠踢了两脚。
戏园这边扑了个空,书齋和酒楼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福叔一脸愁容,进门就向郑明易告罪:“是我辦事不利,老爷要打要罚,老汉我绝无怨言。”
郑明易擺擺手,叹了口气:“原就晓得是无用功,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我先说说酒楼的情况吧,掌柜的月前回乡办事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铺子交给伙计在料理。那晚守在店里的伙计突发疾病,暴毙身亡,新来的伙计不知內情。”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福叔道:“那书齋上下口风一致,都说没换过掌柜,更没有卖过游记。我还强逼那掌柜把近几个月的购货账单翻出来细看,结果....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书斋和酒楼两个关键要点都这样,戏园子就愈发不用说了。
郑夫人晚来两步,盡管郑明易已经盡量压低了声音,可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耳中。
郑明易生怕自家夫人禁不住打击,着急忙慌的想找点说辞来安抚,却被郑夫人摇头婉拒。
“.....我让人花厅里摆了早饭,都去吃点吧,空着肚子跑来跑去,当心身子扛不住。尤其是你,言之,你向来体弱,倘若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没法向梨哥儿交代了。”
“阿娘.....”沈憶梨红着眼眶喃喃。
郑夫人撑出抹惨淡笑意:“我没事,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去吧,予辰也去,有你爱吃的碗蒸酥酪。夫君.....你随我出来一下,好么?”
往常优雅如兰的妇人家在此刻显得尤为坚强,她既没放声哭闹,也没有绝望哀泣,只是叫过郑明易,夫妻俩手挽着手到一旁去说话。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在不可能找出物证和漏网证人洗清郑庭嫌疑的时候,拍案定罪就成了必须接受的事实。
宋予辰被这压抑氛围弄得毫无胃口,怕听见沈憶梨的劝说,胡乱找了个由头跑回了自己的客房。
福叔也暗自抹泪,和阿昌两两相顾无言。
于是简言之又一次把指尖攥在了木盒上。
沈忆梨眸中瞬间闪过抹清晰痛色。
他知道简言之想做什么——连当初还只是个名义上的夫郎,简言之都能为他和舅舅一家彻底撕破脸。而今换做郑庭,简言之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圆满的家支离破碎。
“我很自私吧,阿梨.....”
简言之松下后背,第一次看向沈忆梨的眼神里有无尽的歉疚。
“其实我不该这样的,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你前半生吃了太多的苦,后半生理应过点安稳幸福的生活。所以阿梨,我.....”
“然后呢?”沈忆梨拒绝被他带入忧愁情绪,一字一句追问:“对我不公平,然后呢?”
简言之垂眸,艰难道:“.....我会尽力弥补,不管用什么办法。即使这一两年内没法考中功名,我还是会继续努力。在我能力范围内,让仕途顺遂平安,保你此生衣食无忧。”
沈忆梨闻言舒出口长气,将双臂挂到书呆子脖颈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始乱终弃了呢。”
“怎会!”简言之一愣,顺势摸他的柔软发丝:“蜜月休妻,我会遭天谴的。”
“知道就好。”
沈忆梨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声线有点含糊不清。
“我从来就没想让你做多大的官,今年考不了功名,那就明年再考。明年考不了,不还有后年呢么?只要是跟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我唯独不希望的就是你置身于危险之中,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要去涉险,也得让我跟在你身边。”
“阿庭哥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会放任他身陷囹圄,我又怎么会成为你的阻碍,让你做个不仗义的懦夫呢。”
沈忆梨当然明白这份责任原本简言之没有必要去承担,毕竟有办法是一回事,是否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又是另一回事。
以简言之的心性,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会选择去做。
很巧,沈忆梨是他的同道中人。
那就一切无需多言。
简言之承认他又被沈忆梨的豁达跟善良给感动到了:“我真的很庆幸,没有来得及说出先把你安顿到别处的话。要是成亲第二天就开始考虑怎样送走我的夫郎,我一定会受到比英年寡居还严重的惩罚的。”
“你难道以为不会?”沈忆梨嗔他:“我早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欺瞒我,让我陪在你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我不怕不公平,因为不公平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去尽力平衡,但要是你瞒着我独自涉险,最后才让我知晓真相。那样残忍的对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好....”
简言之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哥儿,手掌拂他后背,每一下都诉说着无比深沉的疼惜爱意。
“好了,干爹干娘还在内厅,你先陪我吃早饭,然后咱们去找他们合计下之后的事。那堆旧物也得收拾了放回去,阿庭哥好讲究,连为了脚下的水痕看上去一样,给大宛驹都打上了同样花纹的馬掌。他的物什精致又小巧,收拾起来得很费番工夫。”
“什么?”
沈忆梨几句无心的话让简言之心头一震,他猛地顿住步子,急切道:“阿梨,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沈忆梨不明所以,虽然疑惑,但还是包头带尾的向他完整复述。
“水痕....马掌.....花纹.....”
简言之大脑飞速旋转,尽可能的把这些词给串联到一起。
很快,他瞳孔猛地一缩,连声音都激动到有些发颤:“阿梨,我好像找到物证了,是能证明郑庭清白的物证!”
第80章
他这么一说,沈憶梨也跟着振奋起来。
小哥儿极力稳住身形,两手攥得死緊连连发问:“真的吗?真的?!”
簡言之正色:“阿梨,那匹大宛驹你给了辰哥儿,辰哥儿又还给了郑庭,现在马养在马厩里,对不对?”
沈憶梨听他这样问,似乎也明白些什么,立刻叫来阿昌:“快!提上两大桶水,咱们去后院!”
阿昌脑子反应慢,动作却相当利索。沈憶梨话音刚落,他就一手一个大木桶,里面水装得满满当当。
似是怕水不够,还叫来福叔和外厅的小厮们,七八个人索性把蓄水的大缸一并给抬了过去。
为着讓郑庭文武双全,郑明易特地在后院给他辟了块空地练习拳脚。
巧的是这位大少爷不好舞刀弄枪,反而对马球。是以原本擺放兵刃的位置被盖起了马厩,往常郑庭出行所用的马车也被单独停放在了这里。
簡言之查看了下空地上的沙土湿润程度,昨儿后半夜雨停,沙土虽潮但不足以留下痕迹,便吩咐阿昌和福叔一邊一个往地上泼水,直到脚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为止。
“是雨水幹涸后的印記,对吗?”
沈忆梨眼底乍现光芒,指着一旁的车辙兴奋道:“郑府的马车轱辘上都有着独特花纹,平日里看上去不起眼。可要是和寻常马车的印記对比起来,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簡言之终于露笑,赞许的冲他家夫郎比了个大拇指。
“昨日我去探监,引路的邓叔跟我说衙门近来在修外墙,当时我并未留心,现下想起才发现那搭建起来的簡易遮挡正好揽括了大牢和后门。阿梨,你还记得郑庭同我说的话么?县令大人要招待上头来的大官,腾不出空闲提审他。”
“那、那能说明什么呢?”
阿昌着急的很,卯足了劲的想伸脑袋追问,被福叔给拦了回去。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就是沉不住气!都闭嘴,仔细听简郎君说!”
简言之擺摆手示意无妨:“往年会考过后朝廷都会派遣翰林院文官到各镇进行巡查,说是检验书院下半年的教学进程跟内容,实则是挑选合适学子,为之后的新科入仕作替补。”
“我猜测那位大官今年来得突然,至少要早于听到风声的预期,否则何以解释咱们好面子的县令大人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修外墙?”
“大官提前到来,县令大人只得勒令工匠暂停,那些没来得及拆除的遮挡就能给我们幫上大忙。”
“什、什么意思?幫忙?怎么帮?”
“笨死你算了,这都听不明白!”
福叔气到给阿昌赏了颗栗子:“简郎君的意思是,修外墙是在会考之前,而大官提前到来,衙门口这段时间处于半封闭状态,就不会有大量人员跟马车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