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作者:旧酿      更新:2025-09-22 08:58      字数:3341
  简言之到的时间正好,前邊两个学子过去就轮到了他。
  教習夫子記得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会考成绩第一,每天上交的文章也不错。
  对于这种本分上进的学子有理由可以多点信任,因此教习夫子只检查了背篓面上那一层。嘱咐讓人早点把酱豆腐搁到饭堂去,以免在背篓里闷坏,就手一挥放简言之进去了。
  廖宏博晚他两步进门,抖着空落落的包袱皮苦笑:“夫子可真是看重你啊,带外食进来也不没收。不像我,真不知道果子干有什么好违禁的,全给拿走了,半粒都没剩。幸好我娘这次做的不多,来的路上就被我吃掉一大半,剩下几片糖藕可惜是可惜了,但还好我不爱吃,嘿嘿嘿....”
  原本学子们从外边带点能储存的零嘴不算大事,奈何别院厨房的环境不好,夜里容易进老鼠。
  酱豆腐有罐子封装,不比蜜饯干果还爱招蚊虫。万一溜进些东西来咬坏米面引起灾疫,张院长这番苦心折腾算是彻底完了。
  简言之还挺喜欢廖宏博这凡事不往心里去的爽快性子,一笑道:“我夫郎做的酱豆腐味道很好,到时分你一点尝尝。”
  “真的啊?既然简兄如此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廖宏博牙花子一龇,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悄咪咪从衣袖里抖出两颗糖豆:“压箱底的私藏了,好险没让夫子翻出来,分你一颗。赶紧吃,别叫人看见哈。”
  他孩子气的舉动很难讓人相信这是一个将近二十五岁的青年,简言之配合地照做,低下半张脸,鬼鬼祟祟把那颗弥漫香甜味的糖豆藏在舌头底下。
  最后一排座位上的梁仲秋目睹了这一切,看着简言之与廖宏博会心一笑的样子,他心里蓦然泛起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原来他不止在三个人的友情里占不到上风,就算是在同一间课室,他也仍然没有拔得头筹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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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像根刺一样横在梁仲秋心里,直到晚读时分结束,他还是没有从失落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他上一轮抽考的成绩本就不佳,加上今儿夫子提的问题着实是难了点,没得引来劈头盖脸一顿罵。
  杜子权最爱看人这种热闹,翘翘唇角阴阳怪气道:“夫子无需动气,梁同窗在之前那间课室里成绩就只排中游。要不是原定的人选里恰巧有一个生了病不能来,这种好事哪会替补到他头上。既是替补来的,夫子就当凑人数,别太过苛责了吧。”
  他原以为教习夫子跟书院其他夫子没区别,都是明面公平背后拜高踩低的主,不料话音一落就听得教习夫子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里没有凑人数一说,不管成绩是排前列还是中游,亦或是挂在末尾,只要潜心学习,就有考中功名的希望!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哪怕一次抽考只进步一名,那也是件值得鼓励的事!”
  “你们身为同窗,不相互帮扶鼓劲就罢,还在这落井下石!考取功名成绩固然重要,可品性更不能坏!否则即便将来走上仕途,如你这般为人,恐怕有你落得众矢之的的一天!”
  教习夫子这番言论罵得杜子权面红耳赤,当面不敢顶撞,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闷闷道了声是。
  教习夫子看看他,又看看梁仲秋,把手里的书卷摔回桌上:“我之所以对你们如此严厉,动不动就批评责骂,正是因为希望你们成才。你们都还年轻,官場不是那么好混的,我可不想费心培养出来的好苗子还没见到阳光就折损在烂泥塘里。”
  没有真正走出书院,踏上官场的人不会深刻理解‘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这句话。
  但饱读圣贤书的学子们懂道理明是非,知道教习夫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他们好。
  教习夫子见两人低头不语,十分乖觉的模样,火气也消了一半:“罢了,骂过便算了。杜子权,你冷嘲热讽在先,还不向梁仲秋道歉?”
  那杜子权一向心气高,压根瞧不上穷苦出身的梁仲秋。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赔礼道歉,不如杀了他。
  而梁仲秋深知杜子权开不了这个口,为防事情弄的更糟,也为给教习夫子一个台阶下,他主动开口道:“杜同窗平时在课室就爱与这样人开玩笑,我想这次他不是有心的。既然事情都已过去那就别追究了,晚读才进行到一半,若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其他同窗学习,那就不好了。”
  “嗯.....还是你识大体。”
  教习夫子点点头,脸上有了点欣慰神情:“本来考问没答上来要罚你抄书的,看在你谦逊受教的份上,这次罚抄就免了吧。往后要用心学习,下回抽考成绩再排在末尾,本夫子就不会给你留情面了,明白?”
  “是,学生明白,谢夫子指点。”
  梁仲秋抬手一礼,而后拿起书册回到座位上。
  杜子权也想回去,却被教习夫子狠狠瞪了一眼:“瞧瞧人家这心胸,你多学着点,别凡事都要争个嘴上痛快。他刚说什么....就爱开这种玩笑是吧?你去把《劝学明德篇》抄一百遍,明天一早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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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权平白惹了一通罪心里怄得要死,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而且还要把这种怒气记恨到梁仲秋头上。
  梁仲秋早有心理准备,默默整理文章中被圈出来的问题,压根不抬头看他。
  晚读结束,简言之和郑庭担心杜子权又寻衅找麻烦,特意等梁仲秋收拾好东西跟他一起回寝屋。
  不过此举俨然是多虑了,有教习夫子在头上盯着,杜子权能熬个大夜抄完那一百遍明德篇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空闲再去惹是生非。
  晚间的别院比外头凉爽,蝉鸣渐歇,明月高照。大部分学子已经回到寝屋,正按房号顺序排队到澡室冲凉,课室门外因此静了下来。
  梁仲秋瞧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抿唇轻笑道:“你俩这是干嘛呢?挨批的人是我,怎么倒像是你们遭了数落?”
  郑庭挠挠后颈,认真观察了一会他的表情,见他神情正常方松了口气:“你今儿真够厉害的,不动声色就告了杜子权一状。他那个人心眼可小的很,你不怕他记着仇在背地里使绊子啊?”
  “怕有什么用?我在之前的课室里不是没有忍气吞声过,他们不会因为我的退让而收敛,只会越发觉得我性子软,好欺负。”
  “这话说的在理,一味忍让不是办法,咱们不主动与人结仇,但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郑庭揽上他的肩:“你在我们三个人里年纪最小,放心,有两个哥哥在,别说一个杜子权,就算再来三个五个,我们也会站在你这边给你撑腰的。”
  郑庭说完捅了捅简言之,表示到他抒发豪情壮志的时候了。然而书呆子少有的不在状态,被捅后懵懵回神,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哟!这位小郎君在想什么呢?从小厨房回来就一声不吭。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吃好东西了?做贼心虚了是吧!”
  郑庭一天天没个正形,嫌夹着嗓子说话不过瘾,还装出勾栏女子的做派上手扯简言之衣裳。
  那矫揉造作的兰花指翘得简言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弃拍开他的爪子,两步蹿出去老远。
  “你以为我是你,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步?中午是谁趁厨娘不注意,溜到后边偷鸡腿吃来着?你再膈应人,当心我去向夫子检举揭发。”
  郑庭一听来了脾气,笑骂道:“揭发就揭发,小爷会怕你?你个书呆子不学好,学人家私相授受,下午我瞄见你悄悄从背篓里摸出几封信箋来,定是梨哥儿写给你的吧?噫~小两口谈情说爱都谈到书院来了,你这罪行不比我的大?”
  违禁物品头一条,尤其针对那些成了家的学子,家书、情信、小纸条等一概杜绝。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儿女情长,夫妻恩爱只会让人消磨斗志,无法集中精力专心学习。
  简言之不怕被人抓现行,毕竟沈忆梨比旁人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况且他太知道怎么拿捏郑庭,三句话下去必让人低头服软。
  “好吧,都是兄弟伙的,既然被你看见那我也不瞒你。阿梨是给我塞了信箋,不过小哥儿单纯,写不来那种风花雪月,就写了些前几天的日常琐事。他的日常无非是跟宋家小哥儿聊聊闲天,谈点小哥儿之间的心里话,宋家小哥儿说......”
  简言之故意拉长声调,但就是不接后话,急得郑庭抓耳挠腮。
  “说什么?他说什么了?”
  “不告诉你。”书呆子作恶作的理直气壮:“你不是要去告我的小状么?等信箋被没收,你自个儿到教习夫子那去看吧。”
  说罢简言之也不等他,拉过梁仲秋几步快走。留下郑庭气的咬牙切齿,当即拔脚追上去:“啊啊啊啊啊!吊小爷胃口是吧?!今晚我指定是睡不好觉了!别跑!姓简的,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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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言之小瞧了郑庭对心上人的执着,被拉着软磨硬泡两天,最终还是举手投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