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者:旧酿      更新:2025-09-22 08:58      字数:3380
  郑庭对教习夫子平日的印象还不错,加上今日这封信笺无端让人在范大人那里挨了顿数落,给他当堂道过歉就算了,他也不是那种小心眼记仇的人。
  梁仲秋微垂眼睑,心里同样疑惑不解,不过他了解杜子权,知道怎样拿捏这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儿。
  原本杜子权瞧从郑庭那儿没搜出什么东西来,就在想法子把火往简言之身上引,刚好梁仲秋轻飘飘投来个不屑眼神,这不免给他的矛头提供了方向。
  “夫子,郑同窗的冤屈已解,那我的呢?梁同窗这般含沙射影中伤于我,难道两位夫子要坐视不理吗?”
  “那你想怎样?!”褚夫子忍无可忍,要不是顾及着新课室由教习夫子主导,他高低要上手管教一下这纠缠不休的逆徒。
  杜子权局都设到这个地步了,也顾不上其他,当务之急是能拉一个就拉一个。他不信侥幸跑了个郑庭,还能侥幸跑个简言之。
  “梁同窗之所以敢恶意中伤我,不外乎是在课室里拉帮结派,仗着有人撑腰的缘故。他们三个关系密切,既证明了郑同窗的清白,我想再搜查下简梁二位同窗的物件,你们应当不会介意吧?”
  杜子权这提议倒也不算刻意找事,课室里是出现过不少好友相互包庇的现象,教习夫子为此很是头疼。
  一想反正都搜过郑庭了,搜一个和搜三个基本没差别。
  梁仲秋自是不怕查的,为引出后面的环节,大方摆开书册让教习夫子一一检验。
  杜子权对他本就没做指望,搜不出东西很正常,关键在于简言之。
  从那封信笺被教习夫子从课业堆里抽出开始,简言之就保持着安静思索的状态。期间目光只在梁仲秋身上短暂停留过两瞬,之后就再没太关注过事件的走向了。
  眼见教习夫子踱步到跟前,后边还跟着气势汹汹的杜子权,他微微抬头看人:“我不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看两眼便罢,就别搜查了吧。我没有与外界通过书信,更没有私藏情信,还请夫子信我。”
  是没有与外界通书信——他只是单方面接受沈忆梨递来的小纸条。
  也没有私藏情信——小哥儿写的全是家长里短,通篇连句肉麻的腻歪话都没有。
  杜子权才不管这个:“当着夫子的面,岂容你喜欢不喜欢!纸张单薄,若不一本本翻开怎知里面有没有夹藏?!”
  说罢他就要伸手去拿书,简言之反应极快,语气虽然仍旧温和着,但伸手按书的劲却毫不放松。
  杜子权见状心里一喜,笃定书呆子这是在强装镇定,确凿的证据就藏在书册之下。
  迎上杜子权得意的眼神,简言之再度温声婉劝:“我这真没有你要找的信笺,我不想让你搜自有我的道理,杜同窗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你这套故弄玄虚的把戏糊弄得了夫子,可糊弄不了我!不然你问问其他同窗,若非你心里有鬼,干嘛要遮遮掩掩不让人看?!”
  杜子权一嗓子嚷下去,还真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他这边。
  “.......我觉得他说的对啊,不是心虚就打开了让人检查嘛,瞧郑庭和梁仲秋多积极,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
  “老话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简兄你就让他查吧,要真没违禁物件,也好还你清白不是。”
  “看他这样子八成是真有,不拦倒好了,说不定能走运给逃过去呢。这一拦不是不打自招么?糊涂啊......”
  身边几名同窗各有说法,简言之充耳不闻,只摆出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低下头去。
  杜子权登时壮了声势,两手一用力,竟是直接把书册给抽了出来。
  “哈!果然有信笺!夫子您快看!”
  教习夫子没以为信笺会从简言之这里被搜寻出来,他都打算由着杜子权折腾,最后不痛不痒各骂两句了完事。
  一听真有信笺,他立刻变了脸色,把纸张猛夺过来细看。
  杜子权已经按捺不住狂喜,嘴角几差咧到后脑勺:“好你个简言之!当着夫子扮演好学生,让夫子信你,背后却耍尽花招,满口谎话!跟你做同窗可真是丢脸,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滚出课室!”
  简言之就静静看他发癫,神色中满是嘲讽,嘲讽里还带着零星惋惜。
  杜子权癫了好一会才发觉预想中的夫子暴怒没有到来,不禁疑惑的扭头看去。
  教习夫子抖着双手,颤颤巍巍端着那纸张:“这......这是真的?是范大人親笔?”
  “千真万确。”简言之有点难为情的笑了笑:“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声张,怕给范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加之他老人家特别叮嘱过,写信无非叙叙闲话而已,无需当个正经指令对待。”
  他轻描淡写两句话,杜子权给听懵了:“范大人亲笔.....怎么会是范大人亲笔呢?!”
  “这封信笺上有范大人的徽刻印记,想当初这枚徽印还是圣上钦赐的,世间独此一枚,极难仿造。杜同窗,你要不要拿着信笺,到范大人府上去验验真假?”
  这种找死的事情杜子权当然不会想瞎了心去做,他就是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情信会变成一封闲话手书。而且众学子煞费苦心想要巴结拉拢的对象,居然会对简言之青眼有加!
  单是信笺开头那个亲昵的小兔崽子称呼,就看的杜子权要原地窒息了。
  简言之手一摊,满面无辜:“我说过的,我有我的道理,叫你别强人所难。这下好了,整个课室都知道范大人给我写了手书。杜兄,你说他老人家要得知手书被人拿到大庭广众下传阅,会不会一怒之下查封咱们整所书院啊?”
  危言耸听简言之是把好手,那张不起眼的信笺此刻成了一颗不定时炸弹,烫得教习夫子恨不得连手一起扔出去。
  “那、那个......手书内容方才就本夫子一个人看过,算不得是传阅,你回头可别在范大人面前胡说哈......你也要帮本夫子解释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为证明你安分守己,遵守院规。”
  简言之难得见教习夫子这么谄媚,莞尔一笑道:“您是夫子,肃清课室纪律何过之有?学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这件事与您无关。往后若范大人真追究起来,自然是谁动手拆信就找谁——咦......杜同窗,你腿怎么了?噢,原来是吓晕了呀。”
  第103章
  那杜子权看着厉害,不想却是个声色内荏的草包。簡言之刚开个头他就支撑不住,腿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教习夫子又惊又气,挥手叫过几个学子:“还看还看!赶紧把他抬到医馆里去啊!切记别惊动院长,陈方,你拿了我的手信帶人从角门上出去!”
  陈方是个闷葫芦,点点头一声不吭的招呼人离开。
  杜子权被抬走,课室的喧嚷才稍稍消停下来。那些学子们目光转移,看向簡言之的眼神里无不帶着忌惮与羡慕。
  “我记得上次清谈会,就是他和郑庭一同去赴的宴吧?章大人还格外重视,親自到课室里头去看他。”
  “唉.....可惜从前我跟他不是一个课室,不然平日里多结交结交,说不定这次在範大人那露臉能带我一个呢。”
  “得了吧.....就你?要露臉也得人家看得上啊,我们这些平头学子就别肖想这么多咯,还是老老实实奔着功名去要紧。”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那簡言之不是平头学子?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好命,回回出个大人物都能叫他搭上,这往后入了仕途还了得?”
  “你小点声吧,人家现在是範大人跟前的紅人儿,说话不尊重当心惹祸上身......”
  学子们的闲言碎语犹如浪潮,在梁仲秋心里激起一层又一层骇浪。
  是啊,凭什么簡言之就这么好命,所有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呢?
  同样出身寒门,功名上几年无寸进,那些个为官做宰的大人们究竟看中了他哪里?
  梁仲秋想不通。
  他心头梗着一股子气无处宣泄,在体内横冲直撞。
  好几次他都想冲到简言之面前质问他,不是拿他当真心朋友待吗?为何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他和郑庭一样占据着好友名份,可去赴清谈会没他的份,得範大人青眼也没他的份。
  从始至终,他都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同窗,跟其他人没有两样。
  简言之对他的天人交战毫不知情,闻听散课铃响起,想找了他和郑庭一块去吃晚饭。
  偏巧褚夫子想起到这来的正经事了,先一步截胡,单独叫了简言之出去。
  小老头还沉浸在书呆子跟范大人有私交的震惊里,連带看人的眼神都有些不自在。囫囵哼出两个字节又很快咽回,像是在研究該怎样同现在的简言之说话一般。
  简言之好笑,温声先道:“夫子找我所为何事?”
  “哦.....范大人传话来说,过不多久就是院试,恐耽误学子习课,动摇心志,这次就不设私宴了。”
  此举正合简言之的意,他早上还在想要怎么自然的旧疾复发好推掉这场宴席,可巧范大人那边就传话说不办了,这倒省了他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