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妄想 第19节
作者:郁七月      更新:2025-09-22 08:59      字数:3916
  就是这简单至极的两个字,如同撕裂厚重阴云的一道微光!
  陆邢周拿着这段珍贵的视频,不顾护士之前的隔离警告,一把推开病房的门!
  里面的医护人员已经处理完毕,虞笙在微量镇静剂的作用下,重新陷入了深度但相对平稳的昏迷,监护仪上的指标也恢复了正常范围。
  护士看到陆邢周闯进来,刚想阻止,却被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震慑住了。
  陆邢周几步冲到病床边,无视了一旁的医护人员,再次点开手机上的视频,将声音调到最大,然后贴到虞笙的耳边。
  “笙笙,你听,是你妈妈的声音!她没事,她现在很好很安全,她在叫你!”
  紧接着,虞念姝那声微弱的呼唤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地响起:“笙…笙…”
  一遍。
  虞笙依旧沉睡,毫无反应。
  陆邢周将视频再次播放!
  “笙…笙…”
  第二遍。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平稳依旧。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视频里那单调重复的两个音节,在寂静中一遍遍回荡。
  不知播放了多少遍,就在陆邢周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的时候——
  虞笙那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却无比真实地颤动了一下!
  陆邢周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生怕是幻觉,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再次重重按下播放键。
  “笙…笙…”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只搁在纯白被单上的右手手指,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动了!她真的动了!”林菁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哽咽冲破喉咙,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护士也惊讶地看着监护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心率、血压…有轻微上升!脑电波活跃度有提升!”
  陆邢周眼中瞬间爆发出灼亮的光芒。
  他激动得俯下身,靠近虞笙耳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笙笙,快点醒过来,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我立刻带你去看她!”
  不知是他承诺的力量,还是视频里那一遍又一遍的“笙…笙…”还在回响。
  虞笙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一次、两次……幅度一次比一次明显。
  与此同时,监护仪屏幕上,那些代表着生命体征的彩色曲线,也开始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上攀升……
  林菁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护士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拿起笔,快速记录着这令人欣喜的变化。
  只有陆邢周,巨大的疲惫如同无形的巨浪,猛烈地冲击着他紧绷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神经。但他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地锁在虞笙那微弱颤动的睫毛上。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轻轻去触到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然后,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也卸下了他所有冷硬的外壳,说了一句低到尘埃,却坚定无比的话。
  “我在这里。”
  四个字,轻若尘埃,却重若磐石。
  是他倾尽所有、赌上一切换来的唯一锚点。
  窗外的阳光,终于挣脱了最后一缕阴云的束缚,将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斑,恰好投射在他紧握着她的、未曾松开的手上,也照亮了他布满胡茬、憔悴不堪却写满不容动摇的决绝的侧脸。
  一个小时后,主治医生仔细检查了数据,确认虞笙的各项生命指标均已稳定在安全阈值内。
  听到这个结论,陆邢周一直如同钢筋般绷紧的脊背线条,终于松弛了一分。紧接着,一股沉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但他强撑着,只是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然而,这丝微弱的松弛甚至未能完全渗透四肢百骸,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名,瞬间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静。
  是王诚,父亲陆政国的私人助理。
  陆邢周面无表情地接通。
  电话那头,王诚的声音平稳而公式化:“陆总,陆董让我转告您:如果24小时内,您仍未出现在集团总部,那么,所有您此刻在意的人或事,都将回到起点。”
  第14章
  回到起点?
  难道父亲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回去,虞念姝会再次“消失”?
  还是在暗示他,会动用手段,让虞笙刚刚好转的病情瞬间恶化,重新回到那高烧不退、免疫崩溃、濒临死亡的“起点”?
  不!
  父亲应该不至于此……
  这个否定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从陆邢周心底最深处、那个对父亲仍残存着复杂敬畏的角落挣扎浮现。
  在陆邢周内心深处,父亲的形象是复杂而多面的:既是严苛到近乎无情的导师,也是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对手,更是规则与权力的化身。但似乎,也恪守着某种无形的底线,那种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或许冷酷但并非毫无人性的底线。他会施压,会束缚,会以规则之名惩戒,但对一个无辜的、生命垂危的女人下手……
  不会的,父亲不会这么做!
  他宁愿相信这只是父亲又一次极限施压的策略,是逼他立刻低头的严厉警告!是他惯用的、将人逼至悬崖边缘的手段!
  可是……他敢用这份侥幸去赌吗?
  他不敢。
  别的事情他可以置之度外,可以倾覆一切去搏,但那个人是虞笙。
  他赌不起,一丝一毫都赌不起。
  陆邢周缓缓放下手机。布满血丝的眼中,那片刻前因虞笙生命体征回升而燃起的、极其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24小时。
  父亲只给了他24小时。
  他立刻拨通了陈默的电话,“立刻安排私人飞机回京市。起飞时间……”他短暂停顿:“定在11小时后。另外,立刻加派人手去怡安疗养院,给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有任何异常,哪怕一丝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陆总!”
  电话挂断,陆邢周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如沸的情绪压回胸腔深处。
  窗外原本温暖的阳光,此刻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沙漏,每一束光线都在无情地计算着流逝的时间。
  他缓缓坐下,将所有的焦躁、恐慌、不舍都强行锁进心底最深处。
  接下来的11个小时,陆邢周无视自身的疲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虞笙身上。
  就在当他用沾了温水的棉签,极其耐心地、一点点润湿她干裂的唇瓣时,虞笙的眉头突然轻微地蹙了一下。
  陆邢周的动作骤然一停,心脏仿佛在胸腔里猛烈撞击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住她的脸庞,期盼着那双紧闭的眼帘能够掀起一丝缝隙。然而,几秒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只有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
  巨大的希望如同泡沫般破灭,留下更深的焦灼:“你明明感觉得到我…为什么不肯醒?”
  看着这个冷硬如冰的男人,笨拙又专注地做着这些最琐碎的照料,甚至因虞笙一丝微弱的反应而瞬间燃起又熄灭希望,林菁心中五味杂陈。
  她能感受到陆邢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重如山的压力,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守护。
  他赌上了一切,甚至可能是自己的未来,只为了争取这短暂的陪伴。这让她心中那个“深渊还是浮木”的问号,更加摇摆不定。
  时间在无声的守护中悄然滑过。
  陆邢周会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上那无情跳动的指针。每一次看表,他紧握虞笙的手都会下意识地收紧一分,眼底的焦
  灼与不舍也更加深一层。那流逝的分分秒秒,如同钝刀,在他心上缓慢切割。
  病房窗外的阳光,从炽烈的正午逐渐西斜、拉长,将他守护在床边的影子拖得越来越长,如同时间流逝的具象。
  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陈默的短信:「陆总,飞机已就位,随时可以起飞。」
  陆邢周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
  一股巨大而尖锐的、如同血肉被生生剥离般的痛楚和不舍,瞬间涌上心头!
  他刚刚倾尽所有才争取到这短暂的守候,甚至还未等到她睁开双眼,就要被迫离开,将她孤零零留在这病床上,面对未知的康复和暗处父亲可能的虎视眈眈。
  他俯下身,离近虞笙苍白而沉静的脸。
  “笙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多想在她苏醒的第一缕意识里,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存在。
  他抬起手,隔着无菌手套,小心翼翼的,带着万般珍重和流连,用指腹描摹她紧闭的眼睑轮廓。
  “笙笙…”他声音低沉沙哑,“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就一眼……”
  最后带着浓重鼻音的几个字,轻到几乎消弭在空气中。
  他闭上眼,将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下,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
  erik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关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焦虑。他先是快速扫过病床上的虞笙,随即转向林菁。
  “clara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声音有着刻意的柔和,“医生怎么说?一周后的首场巡演至关重要,全球的票务都已经启动,赞助商和媒体都在盯着。你我都清楚,”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带着压力,“这不仅是她个人的艺术生涯,也关系到整个疯乐的国际声誉。所以你务必要照顾好她,绝对不能影响演出计划。”
  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看似关心,实则将无形的重担沉沉压下。
  林菁看着erik那张写满虚伪关切的脸,耳边仿佛又响起三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也是类似的场景,虞笙高烧未退,咳得撕心裂肺,erik却拿着合同站在病床边,用同样“关切”的语气说:“clara,这场演出对你至关重要,坚持一下,为了你的未来。”
  当时虞笙脸色惨白如纸,但最终还是强忍着上了舞台,结果演出结束后直接昏倒在了后台。
  林菁刚想开口反驳,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带着绝对的威压:“erik先生。”
  陆邢周缓缓抬起头,他并未起身,依旧维持着握紧虞笙手的姿态,但锐利如刀的眼神,还有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让整个病房的温度骤降。
  “虞笙的身体状况,我想你来之前已经了解。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而非赶赴任何演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千钧的压迫,“如果疯乐或者你本人,不顾她的健康,执意要在她身体尚未恢复的情况下强行进行巡演,我陆邢周不介意动用我所能触及的关系和资源,让疯乐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