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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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上归舟 更新:2025-09-22 09:08 字数:3323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奔向美好的新生活了,完全忘记了扮演刚刚失去丈夫的悲伤贵妇。
“谢谢您,兰开斯特先生,希望能够早日听到您的好消息。”
兰开斯特深深的看了海瑟尔一眼:“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目送海瑟尔的马车离开后,兰开斯特很快也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离开了邦德街。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两条街外的上议院议事厅门口,兰开斯特从马车上下来,等在门口的助理埃文立马快速迎上来。
“阁下,日安。下午内阁紧急会议议题是战时经济政策,另外还是卡洛琳王后离婚案件,会议由管辖部门长官主持,您只需要参与讨论。”
埃文一边看手上的笔记本一边汇报,一抬头发现上司走得飞快,只能看见黑色大衣翻动的衣角了。
他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在上司踏入会议厅的那一刻才成功的递上手中的材料。
会议厅的大门啪的在他眼前关上,埃文气喘吁吁的靠在墙上,他中午只来得及匆匆啃一个三明治,现在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
不过很快,走廊上就有男仆看到了他。
上议院的男仆恭敬的走上前,在询问之后立即把他带到走廊另一侧一间布置华丽的休息室,并训练有素的布置好精美的点心和热气腾腾的锡兰红茶。
给兰开斯特阁下当助理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显然是一件走到哪里都非常体面的差事。
因为,兰开斯特并不是他口中的清闲的等待着几个大客户召唤的财产律师,而是大英帝国衡平法院最年轻的最高法官。
兰开斯特说自己是伦敦排名前五的财产律师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骗人。
大法官负责审理普通法无法解决的案件。案件挤压的时候,一周就有几十甚至上百宗遗嘱执行、抵押纠纷等方面的案件需要加班审理。
因此,再老牌的财产律师也无法说出自己比兰开斯特法官更有经验这样的话。
时下的衡平法规则被戏称为“大法官的脚”,足见大法官的地位。
除了开庭和审阅卷宗,大法官同时还是内阁成员,时不时需要参加内阁会议,每日都奔波在权利的最中心。
所以,身为大法官的助理,即使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也不会轻易得罪埃文,毕竟谁家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碰上一件要上法院的案子。
不过埃文可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呼风唤雨,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是个作风强硬、严肃冷酷的工作狂。
开庭的时间虽然取决于大法官的个人行程安排,但兰开斯特当法官之后一周的开庭时间甚至经常能达到六天。
而不开庭的时间里,他要么在皇家法院顶层的那间办公室里办公,要么就在内阁开会。
这也导致跟随在他身边的助理根本没时间出去和权贵们交杯换盏,更不要说接受关系疏通。
如果没有下午的紧急会议,今天本来应该是埃文难得的假期。
因为兰开斯特先生决定趁休庭期去突击考察一下那个被他放养的侄子,或者说他未来的继承人——乔治威斯丁。
埃文曾经也是攻读法律专业的学生,虽然上司兰开斯特先生在工作中要求极高、心思也很难猜,但他那极强的工作能力和深不见底的法律知识储备还是会让周围人发自内心的崇敬。
在埃文心中,兰开斯特先生的每一个决定几乎都是英明的。
除了一个,那就是这个忙到快四十岁还未婚的冷酷工作狂选了一个热衷于社交且四处留情的草包做准继承人。
埃文认为,那位威斯丁先生除了一张比较拿得出手的皮相和他的社交手段外,完全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特别是在法律专业方面。
更重要的是,他和兰开斯特先生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上都完全没有共同之处。
埃文甚至觉得,兰开斯特先生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完全是因为威斯丁是他唯一近亲的最大的一个儿子,而由于他的工作过于忙碌,对于家族财产的传承也没有什么执念,所以他在草率的选定继承人后也没有对其进行后续的考核和培养。
除了偶尔带侄子参加一些推脱不了的上流社会社交活动,兰开斯特极少单独召见他的继承人。
兰开斯特对侄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定期旁听开庭,并告诉他缺席或者迟到一次下月零用钱就减少一百磅。
这个要求并不苛刻也无法真正约束到威斯丁,除了那几个小时的开庭时间,他一天中绝大多数时间都不见人影,至少不会出现在法学院、书房或者任何一个和专业有关的地方。
威斯丁的“好人缘”其实稍微打听一下的人都能知道,不过埃文不确定自己的上司是否了解侄子的生活作风,因为他除了扣钱从来不多浪费口舌。
他从车夫那里打听到兰开斯特先生今天上午利用空闲时间去了一趟借给继承人住的那栋房子,正撞上侄子彻夜未归,那里的管家还表示经常被要求派车去一些娱乐场所接人。
埃文以为这次兰开斯特先生就算不暴跳如雷、将其扫地出门,至少心情也不会太好。
然而恰恰相反,就在从门口走进会议厅的那短短一分钟里,埃文就发现上司阁下今天
的心情居然意外的好。
虽然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雷厉风行的样子,但跟随了他四年的贴身助理先生非常确定,兰开斯特阁下的脚步都是轻松愉悦的。
抓到继承人出去鬼混,又在休息日被拉去开会,兰开斯特先生居然心情很不错!
难道上司是因为下定决心要换一个继承人而感到轻松?埃文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5章 初到伦敦5
埃文的直觉没错,兰开斯特今天确实心情愉悦。
但却不是因为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继承人,而是因为他上午碰到的那位女士——海瑟尔劳伦斯。
那是一个光站着就非常显眼的女士。
他站在窗边等待威斯丁的时候,正好目睹她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深紫罗蓝色丝绸礼服,带着同色的帽子,帽子上别着一朵白色山茶花,表明她家中近期办过丧事。
兰开斯特端起手边的红茶,无所事事的随意分析起她的身份。
她显然来自贵族家庭,不会是威斯丁那个每月等着零花钱的穷小子的相好。
她的裙子是伦敦常见的样式,裙摆却层层叠叠的装饰着法国蕾丝,裙裾边缘绣着繁复的家徽纹样,彰显着她的贵族身份。
兰开斯特见过英国绝大多数贵族的家徽,却对她身上的图案十分眼生,这说明她的家族或许来自国外,也许是法国,也许是希腊。
应该是法国。楼下的贵妇摘下了帽子,抬起头向上张望,她的发髻是并未完全遵循英国贵妇的严谨,几缕金棕色的卷发刻意垂落在颈侧。她长得成熟美艳,深邃的五官和精致的妆容让人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她的风情。
兰开斯特往后退了一点,确保她在打量这栋房子的时候不会瞥见窗户后面的人。
他以为她很快就会让随从去叫门,然而她没有。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几次从手提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小纸条又提着裙子上前亲自去核对门牌号,似乎对这栋房子非常意外。
兰开斯特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做了十分钟心理建设,然后深吸一口气让她的管家去敲门。
五分钟之后,男仆进来传话,她果然是一位从法国回来的伯爵夫人,可惜非常不走运的找了威斯丁这个半桶水实习律师来解决财产问题。
兰开斯特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没有教育好继承人导致他去外面招摇撞骗的心虚,于是他让仆人把她请进来,又吩咐不要告诉她威斯丁不在这里的事。
她叫海瑟尔。
短短十几分钟,兰开斯特就察觉到海瑟尔身上那种矛盾而糅杂的气质。
她像许多人一样维持着弧度完美的社交微笑和优雅的姿态,然而她装出的那副端庄高贵又有一定亲和力的面具下面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的迷茫和不谙世事。
她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和别人介绍的威斯丁的不相符,但又轻易的被兰开斯特随口说出的身份骗住,并且毫不怀疑的信任起他来,迅速的把一切都委托给了他。
她还在不需要讲话的时候偷偷欣赏他的脸,回神后又悄悄的脸红不自在。
兰开斯特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他在最会戴面具的一群人中长大,能轻而易举的识破任何人面具下的伪装。他也一样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海瑟尔的伪装,但是却无法理解她面具下的真人和她身份的矛盾。
一个嫁到国外十几年的贵妇,一个外表艳丽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面具下面居然是那样看起来单纯好懂、容易满足。他能看出海瑟尔对最难拿到也最值钱的土地和房产并不太在意,只要能成功继承其中一部分动产她就心满意足的放松下来了。
她满意之后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伪装,看起来就像一个对新生活充满期待的明媚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