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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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上归舟 更新:2025-09-22 09:09 字数:3343
这次碰面,达西收到的地址是议会街的圣斯蒂芬酒馆,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至八点。
圣斯蒂芬酒馆紧邻威斯敏斯特宫和最高法院,距威斯敏斯特宫步行仅需三分钟。
这里是情报谣言的源头也是权力掮客的据点。
而这个时间段正是本月最后一场议会投票的结束时间,即使大多数议员都回家准备参加晚上最后的狂欢,圣斯蒂芬酒馆还是轻松的被议员和律师们填满。
达西到的时候,圣斯蒂芬酒馆已经开始限制人流了。
门口挤着的一些西装革履的绅士,他们一边低声咒骂一边不情不愿的离开,准备去附近的红狮酒馆碰碰运气。
有人呼朋唤友,被里面的熟人破格带进去;有人试图贿赂酒馆服务生,削尖了脑袋想进去找一找登云梯。
这个地址和时间处处透露着不合理,不过达西对此已经习惯了。劳伦斯夫人的这位律师向来不走寻常路,他们之前每次的会晤基本都是这样随意的时间和莫名其妙的地点。
达西走上前的时候门口的接待刚劝走一位想闯进去的客人。看到又有新的人过来,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达西的穿着,这才语气熟练、态度良好的开始重复那一段说辞。
“先生,抱歉,一楼大厅现在已经满座了,至少三个小时后才会有空位,除非您有熟人事先占座,否则不如移步去别的酒馆吧。”
达西往里面看了一眼,沉默的拿出兰开斯特律师的助理事先送过来的请柬。
那是一张非常随意的请柬,更确切的说只是信纸上撕下来的一角对折后的产物。达西打开看过,那上面用钢笔潦草的写着“Lancaster",然后随手盖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印章。
圣斯蒂芬酒馆的接待接过来看了一眼,立马请达西稍作等候。
很快,一位更年长的管事就走了出来,恭敬的向达西行了礼,然后微侧身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酒馆一楼是吧台和牌局,接待没说谎,这里已经被年轻精英和贵族少爷挤满,到处都闹哄哄的,再多放进一个人都可能会因为拥挤造成斗殴。
吧台后方的黑板则透露出一个明码标价的小型黑市,达西匆匆一瞥,看到上面写着“法官加急费200磅起”。他皱了皱眉头,不适的远离牌桌旁的酒鬼,他整齐的衣领和严肃的表情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对上流社会的规则他并非一无所知,但他既不屑于谄媚社交,又拒绝低俗娱乐,所以即使每年都要在伦敦住上大几个月,他也几乎从不涉足这样的场所。
达西开始有些怀疑兰开斯特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地点了,难道那个律师私底下也是一个风流浪子?
不过等他被领着踏上二楼的楼梯时,他就推翻了刚刚的猜测。
圣斯蒂芬酒馆的二楼高档且安静了不少,每一桌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显得格外不划算。
桌子边上立着东方风格的屏风,这使得每一桌都变成一个小小的包间。
越往里走,就越远离一楼的嘈杂声。直到他们停在最里面的一个真正的包厢门口,管事才开口告诉他,“蓝厅”到了。
达西按捺着心中的疑惑,抬手敲了敲门,在里面的人出声后才独自走进去。
门关上,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连整个二楼到处都能听见的优雅钢琴曲都一丝也没有了。达西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背后那扇不算太厚的普通门。
“墙里填塞了羊毛。”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以防有人用铜管传声筒窃听。”
达西这才看到,包厢里与外间那种灯光昏暗的氛围感完全不同,这里布置的干净整齐,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明亮的落地台灯旁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绅士,是兰开斯特先生,他手上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古巴哈瓦那雪茄。
达西走进来,微微鞠了一躬:“晚上好,兰开斯特先生。”
兰开斯特伸手示意他落座,自己却没有动,他没有给达西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机会,直接开口说:“怎么?没找到克劳福德?”
霍华德克劳福德,伯明翰-利物浦运河开发商伯明翰公司的老板。
这个人出身显赫但完全不按照传统贵族规划路线走,他是老克劳福德公爵唯一的儿子,但却乘着工业革命的浪潮下海经商,打下了不小的商业版图。
老克劳福德公爵资质平庸,在政/治上没什么话语权,但作为八代扎根伦敦的世袭贵族,他的人脉网络算得上四通八达。
小克劳福德就这样凭借祖辈的馈赠和自己精明的商业头脑抢下了伯明翰运河的经营权。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还没结婚的花花公子,传闻他至少有十个非婚生子,但他一个都不认,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霍华德克劳福德就是兰开斯特给达西指的其中一条明路。
兰开斯特只告诉了达西克劳福德的某一处住址和他最常出现的那家俱乐部,但要堵住并且留下这样一个行踪不定、日理万机的人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达西花了一些功夫了解这个人,小克劳福德名声不小、四处交际,达西通过一些父辈的朋友能对他略知一二。
“找到了,就在切尔西河畔的那栋房子,我在门口拦下了他。”
达西板正的坐在包厢里唯一的沙发上,沙发太软,保持这样的坐姿可不太容易。
“克劳福德先生似乎很诧异有人会在那里等他,他问了我怎么找到那里的,我只能如实告诉他是一位兰开斯特先生告诉我的。他打量了一下,就让我进去了。”
达西停顿了一下,他以为兰开斯特先生或许会解释自己是否和克劳福德先生有私交。不过兰开斯特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靠在窗户边漫不经心的观察手上的哈瓦那雪茄。
达西只好继续说下去:“我和克劳福德先生交谈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向他讲述了
我对运河经营的一些看法。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听,不过最后他向我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兰开斯特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达西说到这里也流露出一丝兴奋。
“克劳福德先生说除去他自己保留的股份,剩余部分的40%将用于内部认购,名额约15人左右,预计认购价100磅每股,具体分配上限由名单内所有人商议决定。这15个人在股权登记后自动拥有董事会席位,即决策权。”
“30%通过拍卖竞价的形式决定,12月会有一场集中拍卖会,起拍价120磅,竞拍席位开放50位,实际成交买家约25人。这部分股东无投票权,但可自由转售。”
“其余获得认购权但没成功通过前两种方式买到股票的,将按固定发行价150磅购买剩余30%的股票,按照剩余人数设置上限,且此类股票五年内不能转售,分红次序最末,并且无投票权。”
这份规则几乎完全决定了最后的收益和权力,同样有认购权,参与内部认购的买家能比购买剩余部分的买家获得成倍的收益,更重要的是,能进入真正的内部圈层。
不了解规则的人或许会直接错过登上内部认购名单的机会,甚至连公开竞价都会失利。当然,连内部规则都搞不到的人,本来也不可能被纳入内部认购的名单。
这不仅是金钱交易,更是信息战,是权力、资本、地位、人脉的交锋,能让任何一个有野心和志向的人热血沸腾,达西也不例外。
“很清楚的规则。”兰开斯特靠在窗台边,他的背后是伦敦夜晚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深蓝色天鹅绒一样的夜幕上点缀着密集的亮光,他看起来仿佛舞台中央的主角。
“所以,你打算选哪一类?”
达西没有犹豫,他已经思考清楚了。“当然是第一类,内部认购权。我相信即使是第三类纯拿分红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眼红的了,但是我还是想争取投票权,如果能进董事会,那就不只是一笔投资了。”
兰开斯特挑了挑眉,说:“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劳伦斯夫人手上的东西可只能保证基础的认购权。”
达西没有恼怒,他沉默了一下,仔细组织好语言,才说:“我确实没有把握。事实上我有些判断不出克劳福德先生的意思,所以今天才想过来请教一下。我们在交谈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克劳福德先生对我的观点并不排斥,甚至是赏识的。不过在我试探如何能参与内部认购的时候,他却避而不答,他似乎并不认为我有这个资格。”
达西不害怕碰壁也不想轻易放弃,但他对于后续的方向有些困惑,周围没有人能解决他的问题,好友宾利大概率对此也束手无策,所以他只能来询问兰开斯特。
“劳伦斯夫人能拿出来的是英国已经运营的运河中最赚钱的一条的原始股权,那么你呢,达西先生?你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能值得克劳福德压下那些王公贵族的请求把机会给你。”
兰开斯特的言辞毫不客气,但他的语调却平静客观,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