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袂浅      更新:2025-09-22 09:10      字数:3475
  看到儿子选的月牙白礼服,王灵点了点头,又让人取来了同色的驱蚊香囊、丝绸袜子、小丝鞋、以及有大大荷叶边的遮阳帽。
  一身正式的礼服衣物确定下来后,又亲自帮儿子选了蓝色、青色的两套备用衣物。
  看到夫人和小殿下做好选择后,婢女们忙捧着三套衣物下去,仔细地用驱蚊驱虫的熏香将衣物给提前一夜熏了。
  等母亲离开后,窗外的夜色就变得更浓郁了,小胖墩儿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第四次抽奖没来得及抽,上下眼皮就像是有磁力一样牢牢地吸住了。
  雕花木窗外,星星眨眼,明月不语。
  一夜无梦,鸟儿叽叽喳喳地站在屋檐上鸣叫时,东边的天光也渐渐破晓了。
  翌日,黎明,气温还是凉凉爽爽的。
  昨日下午百官们就齐齐收到从宫中传来的——今日朝会取消,百官们将要跟随陛下前往皇庄的消息。
  故而卯时二刻,百官们就穿戴整齐在王城前等待着皇驾到来了。
  卯时四刻,红彤彤的朝霞笼罩着整座都城,天光大亮,咸阳城上空瑞气千条。
  两百个手持戈矛、身着黑色甲胄的精锐士卒骑着骏马排列整齐地快速从王城内跑了出来,紧跟着是六辆由六匹黑色大马拉着的金根车缓缓从王城内行驶出来,六辆华贵车辆之后,又跟了三百个腰佩长剑、背着箭篓的黑衣精锐士卒。
  待到长长的皇家车队
  彻底驶出王城之后,跟随在其后的文官、武将们才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纷纷按照官阶的高低随在皇家车队之后。
  一条蜿蜒看不到尽头的长长出行队伍在朝霞的映衬下,径直朝着西边的官道而去。
  待到车队浩浩荡荡地彻底驶出都城的范围,沿途乡邑内的庶民们远远看到皇家车队正沿着官道上的两道深深车辙印飞快的行驶,纷纷吓得跪地磕头。
  韩阳里的庶民们也正趁着早上太阳没有热起来前,在田地中忙着收割谷子,远远地看到了官道上那气派又威严的贵族出行队伍后,也忍不住在田地里踮起脚尖、努力怅然地伸着脖子张望。
  韩阳里周遭密林之中,一个个高高的大树杈子上或坐、或站,聚集了七、八个身着长袍的青壮男子。
  他们站的高,即便离得远也看到了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华贵的金根车。
  “天子驾六”,普天之下能用六匹马拉车的只有当今秦始皇一人了。
  每辆金根车的车门都紧闭着,车壁内包的有结实的铁皮,车顶上还有数根尖尖的铁锥,两侧车窗上除了镂空的透气孔外,全都用珠帘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车前车后,车辆两侧,全都围的有强壮的骑兵,保护的异常周密!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六辆!
  等数完具体的皇驾数量后,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气愤的往下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道:“特娘的!这暴君究竟是多害怕再次被刺杀啊!出行时安排两辆副车不够?竟然足足安排了五辆!”
  第44章 爷孙出行
  “是啊,暴君防刺杀的意识这般强,他底下的爪牙们又将他保护的这般周密,咱们若是想要在他乘车时刺杀他的话,怕是只能寻摸一个大力士,让其拎着一个大铁锥,站在高处,待到暴君的车辆行近之时,将其高高抛起来,照着那车顶、车窗狠狠砸去,兴许运气好的话,能当场砸中那暴君,令他一命呜呼!”
  “是矣!是矣!欲成反秦大计,当需找到一名大力士啊!”
  “说的对,确实是这个理!”
  “……”
  “……”
  站在最前面一颗大树树杈子上眯眼远眺的中年男人用右手死死地扒着树枝,听着周围手下人对嬴政的百般唾骂,忍不住紧抿双唇,默然不语。
  直至他看到那奢华的长长车队彻底驶离他的视野了,才低头将冷漠的视线收回来,扶着树杈、抓着树枝,灵活的顺着树干落到了地面上。
  瞧见自家家主的动作,其余人也纷纷停止了对秦始皇的唾骂,一个个如同灵活的猴子一般,“蹭蹭蹭”几下就从树上落到了土地上。
  看着家主抬脚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其余人也纷纷迈腿跟了上去。
  ……
  等到众人在破败的木屋之内跪坐下,瞧见家主冷肃的面容,一个门客忍不住出声宽慰道:
  “家主,即便我们现在无法奈何暴君,但是今日看到他的出行方式后也对如何刺杀暴君有了更详细的计划,只要我们能够寻摸到一个大力士,早晚能够等到暴君出行刺杀他的合适机会的!”
  面容英俊的中年男人闻言,不禁闭眼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很是痛苦。
  作为新郑人,出身顶级世家,他的命运可以说是完全被嬴政给一手毁了!
  十年前,韩王都被秦军攻破,母国宣布灭亡的那日,发生在都城的事情,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黑压压的秦军攻破城门,城中人仓皇逃窜,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惶恐之声。
  他一手拉着年幼的胞弟,被城中惊慌的人流裹挟着,眼睁睁看着父亲大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拔剑自刎,冒着汩汩鲜血的尸体重重从城楼之上跌落下来,父亲全身的骨骼都碎成了粉末。
  那惨烈的一幕成为了他日日梦魇的心魔,可惜,祸不单行,等父亲惨死之后,没过多久,他唯一的弟弟也在他面前因为高烧不退给活活烧死了。
  至此,母亲早逝、父亲以身殉国、弟弟病死,孤身一人的他彻底从新郑贵族变成了亡国后的可怜孤儿。
  这些年,他散尽家财,唯一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对嬴政的满腔仇恨,对秦军的满腔怨恨!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只想要亲手诛杀嬴政!推翻暴秦!从而能够告慰他的母国,祭奠他的父亲,为他的幼弟报仇!
  可是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从一个青葱的年轻人变成了疲惫的中年人。
  这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守着往昔阖家团圆的美好回忆,孤独又痛苦的熬了一天又一天,却眼睁睁看着嬴政在挥兵灭了韩王国之后,又相继覆灭了赵国、魏国、楚国、燕国、齐国!今岁更是看着嬴政彻底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做出来了前无古人的了不起伟业!
  嬴政!嬴政!
  一想到这个让自己失去家人!失去母国!失去光明前途的暴君!中年男人就恨不得自己能够举起巨石,亲手将其高高抛掷起来,狠狠地砸烂那六辆刚刚在他面前跑过去的奢华的金根车!
  瞧着家主脸上越来越冷的表情,以及紧攥到一起暴出根根青筋的两个拳头,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的门客忍不住轻声开口提建议道:
  “家主,我听闻咸阳城内最近刚刚向全天下颁布了一道诏令,说是暴君想要在民间收尽七雄典籍,编撰出一整套知识宝典,宫中现有的博士数量不够用,欲要招揽民间的人才担任治典郎的职位,同宫中博士们一起整理典籍,编撰出这套宏伟的奇书。”
  “许多迁入咸阳的亡国贵族们都抓住这个机会,寻他们的里长报名了,我觉得若是我们一直在筹谋等待暴君出宫在途中刺杀他的计划实在是太被动了,依照家主的才华,如果家主愿意向里长报名的话,岂不是能轻而易举的通过考核,担任这个治典郎的职位?”
  “到时家主入宫修书了,凭着家主的才华和能力,只要稍一努力就能够在其他人之中脱颖而出,让那个暴君看见,等到家主能接近暴君了,想要刺杀他肯定要比现在苦苦等待来的容易吧?”
  听到年轻门客的话语,中年男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坐在旁边的中年门客们就纷纷拧眉厉声反驳道:
  “哼!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屁话!咱们是要做推翻暴秦统治的反贼的,哪能入宫去为暴君编书呢?”
  “是啊,是啊,若是咱们去做秦官了,岂不就是黑白颠倒,清浊不分,助纣为虐了吗?不妥,不妥,绝对不能这样子干!”
  看到中年门客们严词拒绝的模样,年轻门客忙看了家主一眼,随后就急切地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咱们母国内的中原文化那般灿烂,秦人们都是不通诗书礼乐的蛮夷,如果咱们韩人不去主动竞争那治典郎的职位的话,到时这些秦人博士对我们母国的史书和典籍胡编滥造该怎么办呢?我们费尽心机地想要为母国报仇,若是在各个方面都斤斤计较,连接近暴君都做不到,又何谈刺杀暴君呢?”
  听到年轻门客有理有据的反驳声,其余门客们也忍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细细琢磨,发现年轻人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
  为母国报仇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想要做成此事本就要用尽各种办法,担任秦国的治典郎又如何?不还是为了让母国的史书和典籍不会在蛮夷秦人手中遭受荼毒,能够让韩地的中原文化得以名传后世,千古流芳吗?
  归根结底,还是对韩人有益!
  坐于主位之上的中年男人听着身边门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也不禁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能够报仇,他已经从二十多岁足足等到三十多岁了!是啊!若是不想办法主动凑到嬴政面前的话?他怕是再等十年也不一定能等到亲手刺杀嬴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