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3节
作者:小猫钓老鹰      更新:2025-09-22 09:10      字数:5120
  她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被吹打的落叶,踉跄着向后倒去。
  “美人!”裴轩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前,堪堪扶住妹妹软倒的身体。
  “噗——!” 一口浓稠的、带着诡异甜腥气的鲜血,如同骤然喷发的火山,猛地从裴美人口中狂涌而出。
  那血不是鲜红,而是近乎发黑的暗红,星星点点,溅在她樱草色的宫装上,溅在裴轩惊慌失措的脸上,更溅满了她刚刚饮过的青玉杯,杯壁上蜿蜒流淌的暗红血线,触目惊心。
  “啊——!” 席间瞬间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宫女内侍们乱作一团。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漱玉轩内所有嘈杂。
  元灯欢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裴美人还要惨白。
  她眼中那能灼伤人的明艳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和冰冷。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碎片割得她整个人体无完肤。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偶人,踉跄着扑了过去,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甚至顾不上那华贵的茜素红宫裙沾染了地上蜿蜒的、粘稠的暗红血污。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碰触裴美人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指尖却在离那冰冷肌肤寸许的地方,剧烈地痉挛着停住,仿佛怕惊扰了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乐之…” 元灯欢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心肺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沫。
  她看着裴乐之涣散的瞳孔,看着她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攥着那华贵宫装的手指一点点失去力气……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撕裂。
  “谁?是谁?!” 元灯欢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痛苦烧红的眼睛,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扫过席间每一个惊惶失措的人脸。
  她的目光最终,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钉在了主位上那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萧若棠身上!
  “是你!萧若棠!” 元灯欢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低沉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你给她喝了什么?!”
  第44章
  恰在此时, 被紧急拖来的老御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只来得及探了一下裴乐之的鼻息和颈脉,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太医看着一脸急色的元灯欢, 顿时老泪纵横,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禀、禀娘娘……裴美人她……她……是中了剧毒!这……这症状……分明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啊!药性太烈……太烈了……回天乏术……回天乏术了!”
  “鹤顶红”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裴轩抱着妹妹彻底冰冷僵硬的尸体, 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号。席间众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纷纷跪倒,抖若寒蝉。
  而萧若棠, 在听到“鹤顶红”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她精心策划的春药,怎么会变成要命的剧毒?!她猛地看向早已收买好宫女, 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质问。
  不对劲,不对劲, 中间肯定有问题。
  但纵使萧若棠想破了脑袋, 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宫女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对上萧若棠的目光, 她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用口型传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公主……那……那包药……奴婢……奴婢拿错了……那是……”
  轰隆!
  萧若棠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软软地瘫倒在华丽的座椅里。
  她在大成,捅了大篓子了….
  她看着地上裴乐之身下蔓延开的那一大滩刺目的暗红,看着元灯欢跪在血污中抱着裴乐之尸体、浑身颤抖却再无一滴泪流下的冰冷侧影,看着元灯欢缓缓抬起头,那双血红的、只剩下无边恨意和杀机的眼睛,再次牢牢锁定了自己……
  元灯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茜素红的宫裙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 沉甸甸地拖曳在地,如同盛开的、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像一尊玉雕,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烈焰。她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血污,走向萧若棠,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鹤顶红……好一个‘鹤顶红’……”元灯欢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传入萧若棠耳中,如同地狱的丧钟,“萧若棠,你很好。”
  萧若棠被那眼神和话语中的刻骨恨意逼得几乎窒息,她慌乱地想要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屏风。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是那个宫女!是她!是她拿错了!是那个宫女!是宫女给我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本意只是想……”
  “你想什么?”元灯欢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想毁人清白?你想强嫁裴轩?你嫉妒成狂,心如蛇蝎!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她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剜着萧若棠的脸,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诅咒,“你都杀死了我的乐之!用这世上最肮脏、最卑劣的手段!”
  “啊——!”萧若棠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尖叫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精心梳理的发髻,发疯般地撕扯,珠钗玉簪纷纷崩落,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
  这一世在大成她精心维持自己的公主尊严、步步为营的算计,在裴乐之冰冷的尸体和元灯欢刻骨的仇恨面前,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次不是回不回得去南越的问题了,现在她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元灯欢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摊令人作呕的秽物。
  她转过身,重新跪倒在裴乐之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已经冰冷的、再也不会对她笑、对她撒娇的小小身体,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裴美人冰冷灰败的脸颊,没有眼泪,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双曾令六宫失色的美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轩外沉沉的夜幕,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裴美人腰间那个沾了点点暗血的并蒂莲香囊,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轩内死寂一片,只有萧若棠崩溃的呜咽和元灯欢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受伤孤兽般的悲鸣在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将地上那滩暗红的血和茜素红宫裙上的血污映照得更加刺眼,也将元灯欢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尊凝固的、泣血的凤凰图腾。
  老御医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无尽的惊惶:“娘娘……这毒……这毒性极烈,发作迅猛……裴美人她……她所饮之酒,恐怕……恐怕原本是……是给……”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案上那只沾满黑血的青玉杯,又扫过面无人色的裴轩,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萧若棠身上,话却再也不敢说下去。
  裴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萧若棠:“原本是给我的?!”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悲痛,“华若公主!你……你竟想对我……”
  萧若棠被裴轩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让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认!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向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素娥,尖声哭叫:“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拿错了东西!是她想害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只是……只是准备了点助兴的凉药……是宫女!是这个要害我!是她给了我那包毒药冒充的!是她!”她语无伦次,将所有罪名疯狂地推卸出去,涕泪横流,状若疯妇。
  宫女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元灯欢抱着裴乐之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再次看向萧若棠。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恨,而是淬了冰的、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看透一切的了然。
  “凉药?毒药?宫女?”元灯欢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萧若棠的哭嚎戛然而止,“萧若棠,你以为,把脏水泼出去,就能洗掉你手上的血吗?”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只染血的玉杯,扫过宫女,最后定格在萧若棠因为疯狂撕扯而散落一地的毒药上——那些用来伪装的“毒药”的来源。
  “裴乐之流的血,”元灯欢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裴美人冰冷灰败的额头,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杀机,“每一滴,都要用命来偿。”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又燃烧的眼睛,越过崩溃的萧若棠,望向漱玉轩外沉沉的宫阙深处,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锁定了某个更加幽暗的存在。
  “无论是谁……”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审判,“一个,都跑不了。”
  元灯欢已经完全将前世的仇怨全部发泄出来了,否则她绝对演不了这么好。
  轩内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若棠压抑的、绝望的抽泣。元灯欢抱着裴乐之,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永远失去的珍宝,跪在冰冷的地砖和粘稠的血泊里,一动不动。
  茜素红的宫装浸透了暗红的血,在摇曳的烛光下,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如同焚尽一切的地狱业火。而她的眼神,比那血色更冷,比那夜色更沉。
  紫宸殿深处,龙涎香沉郁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从骨缝里渗出的血腥气。
  元灯欢已经枯坐了一日,不食不眠,像一尊被抽干了魂魄的玉雕。
  茜素红的宫裙黯淡无光,裙摆上那大片干涸发黑的裴乐之的血迹,如同永不愈合的丑陋伤疤。她的眼睛,曾经盛满万千星河,如今只剩下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烛火,也倒映不出任何活气。
  殿门被无声推开,明黄色的身影裹挟着夜露的微凉踏入。
  皇帝江尧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响。他看着灯影里那个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想去握她放在膝上、紧攥成拳的手。那手冰凉刺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灯欢……” 江尧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无力,“你和南越公主究竟有什么仇怨……”
  他的话没能说完。元灯欢猛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寒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里面翻涌的刻骨恨意和冰冷的审视,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刺向江尧!那眼神,没有半分往日的依恋或娇嗔,只有审视猎物般的锐利和一种近乎非人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沉痛。
  江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被她眼中的恨意惊得心头剧震。
  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的恨,这恨意并非只针对萧若棠,甚至……似乎也穿透了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江尧…他知道了?
  元灯欢一瞬间心下冰凉,她紧盯着江尧,想从江尧的严重找到一丝责怪,但是元灯欢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心疼。
  “陛下知道?”元灯欢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艰难地抠出来。
  第45章
  江尧的脸上带了些疑惑, 知道什么?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何元灯欢对南越公主会有如此大的敌意,今日才会来问她的。
  至于之前元灯欢所说的理由,江尧现在觉得, 当不得真了。
  元灯欢不是那种因为吃醋便会暗害他人的女子。
  看着江尧的脸色, 元灯欢松了口气。
  也是,下午才发生的事情, 皇帝不会那么快便知道的。
  江尧从未见过元灯欢如此空洞无措的样子, 他猛地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和力量:
  “欢儿, 裴美人的死让你接受不了,朕的心和你一样痛!朕定会给你、给赔美人、给裴家一个交代!萧若棠……” 他眼中也燃起帝王的怒火,“她罪无可赦!朕已下令, 将她暂时圈禁于……”
  “圈禁?”元灯欢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 让江尧都踉跄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样的罪名, 足矣让一个敌国公主身首异处了,原来仅仅是圈禁吗?
  她挣扎着站起身,“原来即使这样, 也不能要了萧若棠的命吗?”
  元灯欢知道萧若棠是南越公主,她也不想让皇帝难做,所以才选了如此大风险的办法,让萧若棠没办法像前世一样仗着南越公主的身份一次次逍遥法外。
  元灯欢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近乎癫狂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和一种洞穿一切的悲凉。
  前世她的命不值钱,今生裴乐之的命也不值钱,“凭什么她一个南越的公主,可以在大成如此的任意妄为!”
  她向前逼近一步,茜素红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 那上面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这话不仅是替今世的裴乐之,更是替前世的自己。
  江尧察觉到了元灯欢情绪越来越不对,他赶紧上前将元灯欢揽在怀里:“欢儿,你先别急,你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玉石俱焚的决绝:“臣妾要她,现在就下天牢!诏狱!最深、最暗、最脏的那一间!剥去她公主的华服,戴上最重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