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苏铭便与大多数人的选择一样,走了杨家人的路子。
“这个东安县令的位置会落到苏铭头上,估计就是被杨家人给坑了。”李暮歌说到这儿,觉得苏铭的官运实在是太差了。
颜士玉明白,颜家和太子本就不对付,跟杨家更是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苏铭这个出身到东安去做县令,他基本永无出头之日了。
杨家人估计就是想着要恶心颜家一把,才会故意将那人安排到东安。
谁都觉得苏铭以后没救了,没想到苏铭是个人才,他能在东宫里靠敛财和攀附权贵的手段出来,到了东安,也能靠这两样本事,混得风生水起。
先和颜家示好,后直接娶颜家旁支女为妻。
“他娶了颜家哪一支?”
颜士玉不理解,是颜家哪一支竟如此想不开,和一个背景复杂的东安县令结亲。
李暮歌道:“去西南经商的那一支”
“经商……怪不得会答应与苏铭联姻。”
颜士玉叹口气,颜家家大业大,主脉管不到关系太远的旁支头上。
西南行商的那一支,只是靠着主脉还未曾改为商籍罢了,实际上已经基本和商贾没有区别。
寒门亦曾是世家,县令更是朝廷命官,这样的身份娶个行商之人的女儿为妻,难怪那一支会同意,有一个东安县令当女婿,那一支至少三代以内不用害怕沦为商籍了。
苏铭靠着裙带关系和东安颜家有了联系,顺便站稳了脚跟,这桩婚事被他做成了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李暮歌见颜士玉完全不了解苏铭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你之前一直在东安生活,为何好像对东安的事情并不了解?”
“之前一门心思读书,后来想着要到长宁来,所以对东安的事情没有特别上心。”
颜士玉也发觉到了自己的闭目塞听,她是去年来得长宁,东安县令已经就职三年了,她却丝毫不知,甚至都没见过对方,连名字都是李暮歌告诉她的。
颜士玉想起那几年昏天黑地的读书生涯,眼底燃起仇恨的光,族地里的日子并不好过,颜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沟通感情了。
说是一个大家族,但实际上早就已经各奔天涯,散到多处,颜家自那一夜后,名存实亡。
李暮歌想起颜士玉身上还有一份仇要报。
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覃家扮做匪徒,屠杀颜家的证据,别说她了,颜家自己都只是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完全不足以当做扳倒覃家的理由。
这事儿以后再说,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东安的事情。
“那一支和主脉已经很少有走动了,能将苏铭和颜家联系在一起的人很少,不光是你,估计你姐姐也不会将其视作颜家人,东安瞒着这么大的事情,一旦爆出来就不得了,此事很可能被当作是攻击太子的手段。”
李暮歌说到这儿,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东安的事情很可能会从大公主府爆出来。
“她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哪怕苏铭只是和颜家有一点点关系,她都不会这么做。”
颜士玉口中的她,自然是指颜士珍。
颜士珍不会查都不查,直接拿东安县令开刀。
李暮歌赞成颜士玉的话,颜士珍性子稳重,不会冒失得上去就动苏铭。
“可是,大公主府又不止她一个幕僚,况且在对付太子这件事上,大驸马比你姐姐更加着急,大理寺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他急需一件新的事情,将众人的目光从大理寺上移开。”
大理寺少卿温崇文与大理寺卿温川,两人全都卷进了凌杨两家的风波里,尤其是温崇文,凌长寿拿出来的账本是在他眼皮底下找出来的决定性证据,杨家怕是已经恨之入骨了。
温崇文虽与温川不是一支,但同为温家人,在朝中当守望相助,大驸马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利于温家。
颜士玉没想到,最后连颜家都要被裹到此次的党争之中。
现在算来,几乎整个朝堂中强大的世家,全都掺和进去了。
“大公主她当真会听大驸马的意见,拿东安的事情,弹劾太子治下不严?”
颜士玉还想再挣扎一下,她觉得大公主应该没有那么信任大驸马。
“如果不谈论苏铭和颜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如果能用他的命,换大理寺的清静,谁会不愿意?”
李暮歌说得无比冷酷,却句句都是现实。
颜士玉舔了舔下唇,喉咙一阵干涩,隐隐约约,她似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苏铭在东安倒行逆施,弄得民怨沸腾,颜家定有人知晓,甚至还为他做了遮掩,难道你要为了保住颜家,替他压下此事?”
李暮歌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两个问题,颜士玉都知道答案,却一个答案都说不出口。
她像是被逼到了绝境,额头已经一层冷汗,心跳声如擂鼓,在她耳边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着。
“臣不会压下此事,殿下如今将此事告知于臣,是想让臣,提前与姐姐说一声,让姐姐也不要轻举妄动吧。”
过了半晌,颜士玉听见了自己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出去,她往日里运转灵活的头脑,今日像是生了锈。
到如今,颜士玉才终于明白,为何古往今来大义灭亲被世人称颂,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太少了。
比人间的圣人还要少,因为是稀少而高尚的品行,所以被世人称赞。
颜士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要去做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官”。
眼看着那些与她流着同一个先祖血脉的颜家人,死于为民除害。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冲动,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为那些罪人开脱,暗中销毁罪证。物证东安遍地都是,人证比较难找,那些受其迫害的穷苦人,大多死得死,逃得逃,剩下的则多成了他名下奴隶佃户,他们不会反口咬苏铭,让苏铭获罪。”
奴隶佃户是受到压迫最深的受害人,可这些受害人恰恰是最忠诚于苏铭的存在。
因为在他们有限的认知中,苏铭活着,他们才能活着。
这不是他们的错,是社会的错,他们沦为奴隶佃户之时,他们的未来就只会更差不会更好了,为了保持现状,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李暮歌说到这儿,颜士玉脑海中灵光一现,她震声问道:“那个农庄上的佃户,是人证?”
大公主给李暮歌的农庄上,大部分都是从东安逃过来的流民,如今成了佃户。
之前颜士玉还在疑惑,东安多年来风调雨顺,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离乡,只是她对那些贫民的事情并不在意,当时疑惑,过后便忘了。
李暮歌微微颔首,肯定了颜士玉的猜测。
颜士玉真的没想到,一切竟然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殿下可真是憋的住心思啊。
李暮歌没管颜士玉复杂的心情,继续说道:“账本一事起,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西北军无辜战死的士兵,算上荣阳、魏王和秦王三个皇嗣的性命,还有被活活烧死的陈主事等等,多少人都觉得,这件事在凌将军入长宁后便结束了,其实不然,这件事才刚刚开始,远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它会裹进去更多人,没有人能在这场战争中独善其身。”
颜家不能,李暮歌自己也不能。
“殿下放心,臣明白。”
颜士玉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事儿她不光不能插手,必要时刻,还得跟那些颜家人划清干系,就如同她和颜士珍一般,保持距离。
李暮歌很满意颜士玉的反应,她看着颜士玉,就像是看见明珠上的尘土,终于被拭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入了冬,杨凌两家的官司可算是有了个结果,杨家大败,族中半数子弟被抓入大理寺,或是抄家或是流放,严重者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太子妃抱病在床,太子妃的大伯卸去了他吏部侍郎的位置,此位置被崔明璋代替,工部也大换血,之前工部的尚书直接被罢官免职了。
崔明璋原本是工部侍郎,现在成了吏部侍郎,听上去是平级,但实际上是升了官。
工部和吏部在朝中同为六部,可在官场上,两个部门的地位截然不同。
吏部掌管官员升调,可以说权力极大,崔明璋自大理寺出来后就一直没有笑意的脸上,最近多了些春风得意的笑。
有人欢喜有人愁,杨家乌云密布,楚家则开始频繁和宫里联系,楚家女要入宫做良娣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整个秋天,过得可谓是人人胆战心惊。
除了朝堂上的风云变动之外,西北也不安稳,胡族大军南下,进攻西北,西北军内部动荡还未平息,便要迎战,要不是凌老将军用兵如神,西北恐怕要出大事。
最后边关是守住了,西北军却元气大伤,凌长寿都被召回西北了。
皇帝以往看西北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现在西北军实力大降,差点儿打了败仗,他看上去比西北军打了胜仗时还要高兴,凌长寿想回西北,他立马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