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
锦绣灰 更新:2025-09-22 09:39 字数:3782
清美校考结束,下一场要准备的是央美,由于北京考场报考央美的人数实在是多,画室包了几辆大巴车带着所有学员去沈阳鲁美考点考试,顺便在那里集训一周。
那一周,是林夏学美术以来经历过最艰难的一周,住宿条件很恶劣,她们二十几个人一个大宿舍,不过这个根本不重要,因为她们每天都睡在画室里,几乎没怎么回过寝室,头不梳脸不洗,整个人泡在颜料与铅灰里,就是画画,没日没夜的画画,拼了命的画画。
央美老师的评卷喜好与清美截然不同,要在短时间内改变过来风格真是和死后重生一遍也差不多,而且央美的建构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无论是林夏,任子健,老孙,还是杨阳,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可以上清美或者哪里,即使个人有所偏好,但央美在所有美术生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如果能考,为什么不考?
地狱一样的七天就这样过去了,终于还是走进了考场,那一年央美的考题前所未有的抽象与艰难,挨过了漫长无比的一整天考试之后,众人出了考场,无人脸上不带着菜色,杨阳更是哭着交卷的。
总觉得,哪怕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一关算是先过去了。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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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回到北京以后,林夏就剩下最后一场考试了,北京林业大学,为求稳妥,这是她的保底学校,任子健和老孙没考,只有她和杨阳去了。
其实时至今日,林夏的心已经散了,再没有之前那种全力以赴,严阵以待了。幸好北林的题目也不是特别难,她和杨阳考完之后,还顺道去了五道口吃晚饭,没去上次的生煎店,却是找了一家韩餐。
不知道为什么,五道口的韩餐店特别多也特别出名,可能是因为附近留学生多的原因。东北临近朝鲜,也有很多朝鲜族,林夏对韩餐并不陌生,北京的韩餐与东北没什么区别,顶多加了些改良的时髦元素,杨阳倒是第一次吃比较正宗韩餐,但是她嫌菜还不够辣,自己又往石锅拌饭里加了好多辣酱。
煎熬了那么久,取得阶段性胜利后,本以为自己会放开肚皮大吃特吃一顿,没想到吃了几口,林夏和杨阳就都有些饱了。
店里大声放着韩剧里面的流行歌,周围年轻的大学生顾客们七嘴八舌,边吃边聊,只有她们这一桌,两个人对着满桌子饭菜,食不下咽,相顾发呆。
“考完了呀——”杨阳一声长叹。
“是啊。”林夏呆呆的点头。
“我们也都要回去了。”
“是啊。”
“感觉,有点舍不得嘞。”
林夏笑了笑:“是啊。”
从去年六月到现在,从夏入冬,又从冬到春,他们经历了大半年的时光,吃不好睡不好,欢笑少泪水多,可为什么如今想来,却有些恋恋不舍?
又过了一周,北京天津以及河北周边地区所有美术院校的考试陆续结束了。最终结果,除了第一场工大以外,林夏清美、央美、林大,三场考试全过。
任子健过了清美、央美,老孙过了清美、天美,杨阳过了林大。
这只是校考成绩,能否有学上,还要看接下来高考文化课的分数,对于他们这些艺术生来说,那才是最大的考验。
至此,这一届画室集训正式结束。
其实有一部分人已经提前回家了,但等到正式离别那天,剩下的同学还是煞有介事的办了一个小仪式,大家互相道别,拍照留念,就像他们真的从这里完成了青春的毕业式一样。
这注定将是他们这群人此生都最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此后山高水远,各奔天涯,这样拼尽全力,无悔无憾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林夏晚上7点的火车离京,艺考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父母已经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坐火车了。
老孙和杨阳都已经走了,任子健把她送到公交车站。
等车的时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东北现在还下雪吗?”任子健好奇的问。
林夏告诉他:“偶尔也会下,但都是雨夹雪,下了就化,站不住了。”
“是吗?我还以为东北一直都会下雪呢,我还挺想去东北玩一玩的,北京的雪不够大。”
“那你得冬天来,东北每年都会下好大好大的雪,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化,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公园里还有冰灯,特别漂亮。”
“那等以后我去的时候,你给我做导游啊!”
“没问题!”林夏满口答应了下来。
眼看着路的尽头公交缓缓驶来,林夏刚想拉起行李箱的把手,突然听任子健问她:
“她们说,你有男朋友了是嘛?”
林夏顿时有些窘迫,这种谣言在寝室里传一传就罢了,怎么都传到任子健那里去了?!
她刚想开口澄清,却听任子健说:
“别光顾着谈恋爱,回去好好学习,你可是我的竞争对手呢,到时候你要是文化课不过线,我可瞧不起你!”
林夏不服气,哼了一声:
“你等着吧,到时候谁瞧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任子健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向她挥了挥手。
“走吧,我们清华见!”
“一定!清华见!”
第29章 春日青(12)
3月底,林夏回到了望春。
望春,之所以叫望春,也许是因为这里其实并没有春天。
现在正是东北一年之中最糟糕的时节,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脏雪半化不化,露出了雪下埋藏的垃圾与去年秋天的残叶,街道四处都是融化的雪水,泥泞不堪。枝头草地光秃秃的,没有叶没有花,连新芽都还没影。朔北的冷风呼呼吹着,灰土暴尘,冻人不冻水,刮得脸颊生疼,有人穿棉裤,有人穿单衣,大街上擦肩而过,互相都觉得对方看起来很傻。
今天更是下了糟糕的雨夹雪,林夏穿着蓝白色相间丑兮兮的校服,打着伞在泥水雪水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实验高中校门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好像北京的集训只是一场梦,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
早上六点半,正是早读的时间,三年十三班讲台上英语课代表领着大家读课文,班主任吕虹冷着一张脸带着林夏进了门。
没有任何交待与说明,吕虹照着她写好的名单开始安排串座。全班学生在林夏回来之前是双数的,林夏这一回来,就要有人单独坐,最靠边的第一排有一张事先搬来的空桌椅,但这不是给林夏预备的,吕虹对所有人的座位有着详细而精准的规划,哪个学习好的帮助哪个进步快的,哪个爱说话的和哪个不服管的被隔开,她心里都有数,林夏这一回来,全得打乱重排。
班上的同学对于突如其来出现的林夏没有任何反应,对于早自习这场浩浩荡荡的串座也没有任何表示,看来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大家被吕虹驯化得又麻木了不少,差不多已经做到把对外界刺激产生反应这项生物本能进化掉了。
林夏在这个班级里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存在感,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姜玉华甚至以为她转学了,下课碰见她
时还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又转学回来了。
不过林夏对这些并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精力在乎这些,回来之后,她马上要面临一个天大的考验,第二天居然就是一模考试!
这场考试对于林夏来讲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趁机看一看自己现在的程度也不错,于是她硬着头皮参加了。
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
上学期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将高中课程全部学完了,但是由于没有系统的总复习,加上这段时间又忘了不少,最终她考了个自己史无前例的最低分,排在班级倒数第一。
发下来的试卷一眼望去都是鲜红的叉和扣分,没有人看了之后能不焦虑。
错题中本来就很多不会了,各科老师讲题的速度又都特别快,很多题讲都不讲就略过了,好像和全班同学都有心领神会的默契一般,林夏忍不住举手发问,可由于那都是之前她不在时被老师频频强调过的易错点,她问的次数多了,不仅引来了同学的嘲笑,还导致了老师的不悦。尤其是历史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直接训她,不懂就憋着,实在听不懂就换一个普班待。
她为自己辩解,历史老师却说她不服管教,两个人差点当堂吵起来,然后事情发酵到吕虹那里,最终是她被一顿训斥,说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延全班的进度。
林夏从办公室回到班级后,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自己生闷气。
理智告诉她吕虹是对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浪费大家的时间。她能理解吕虹对自己的不耐烦,自己本来学习就算不得太好,不顾她的劝说执意当了艺术生,还跑出去集训了大半年,现在还要回到她的班级拉低她的平均成绩,让她分出心神拉扯自己,她能对林夏有好脸色都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