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作者:
璀璨呀 更新:2025-09-22 09:41 字数:3874
陆长稽坐在马车内,冷冷看着二人,眸色阴沉,似酝酿着滔天怒火。
程用看着月光下相对而立的二人,
冷汗淋漓,他勒住缰绳,低声问陆长稽:“大人,我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陆长稽打断:“把马车赶到姜家门口。”
姜姝尤在和叶潜说话,忽见一辆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程用掀开车帘,陆长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夜凉如水,他的面色却比秋夜还要寒凉。
“姝儿!”漆眸凝着姜姝,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你该回府了。”
第51章
夜深露重,秋风浸到身上,沁凉一片。
姜姝裹了裹衣裳,双手交叠在胸前,把自己环起来。
当朝风气开放,民律中明文规定,丈夫去世,孀妇婚嫁自由。姜姝已然是自由身,即便和叶潜谈论婚嫁之事,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知为何,面对陆长稽,她没来由的便觉得心虚。她心跳加速,慌乱的不能自抑。
姜姝缓了几瞬,鼓足勇气看向陆长稽,温声说道:“夜深露重,大伯怎么过来了?”
陆长稽单刀直入:“我来接你回家。”
他说话的语气平稳低沉,似乎丝毫不觉得大伯在夜间接弟媳回家有失妥当。
面对陆长稽时,姜姝的反应总是比平时要慢一拍,她本能的想拒绝与陆长稽同行,却想不出推脱的理由。
这时只听叶潜道:“陆尚书深夜来接你回家,定是有要事,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让车夫给你套车。”
他反应机敏,妥当地解决了她的困境,姜姝不由向叶潜投去感激的目光。
姜姝心里坦荡,这一幕由陆长稽看来却有眉来眼去的嫌疑。他的脸色不由又沉了几分。
程用自觉不好,利落地跳下马车,把矮凳放到地上,对姜姝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奶奶,请上车罢。”
他态度强硬,姜姝不好再拒绝,闹得难堪了,不好收场。
她扭头看向叶潜,温声道:“叶潜哥哥,家里约莫是发生了急事,我不好耽搁,先行一步。”
叶潜点了点头,看着姜姝上了马车才向叶家的方向折返。
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陆长稽并没有再说什么,姜姝却能察觉到他心情不愉,索性闭口不言。
马车中间置着一张乌木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光晕没有烛火明亮,却更加柔和温润,姜姝瞧着那柔润的光,提着的心也放松了些许。
刚松缓了几分,忽见陆长稽站起了身,他身高腿长,将夜明珠罩在阴影里,车厢顿时又暗沉下来。
姜姝的呼吸也不由放得清浅,她不错眼地盯着陆长稽,直到到陆长稽踱到她身边,把一个圆圆的物件递到她跟前。
姜姝接过,触手温热,是一个裹着缂丝的手炉。还未立冬,连暖手套都搁置在立柜里,姜姝没想到陆长稽的马车里竟会备着手炉。
热气通过手炉散播开来,给姜姝寒沁沁的身子增添了融融的暖意。之前衍生出来的紧张抗拒,都因着这个手炉缓缓消融。
“大伯。”姜姝欲要向陆长稽道谢,这时,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忽得颠簸起来,继而响起骏马嘶鸣的声音,马车被人逼停了。
姜姝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觉天旋地转,不过一瞬就被陆长稽压到了身下。
利箭的破风之声呼啸而过,数十支长箭似流石一般把车厢射了个对穿。死亡与之擦身而过,姜姝的心尚在嗓子眼吊着,就听外面响起了兵刃相接的打杀声。
“不要害怕。”陆长稽支起手肘,和姜姝的身体拉开一个间隙,“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
他平时敕始毖终,防卫甚严,对手根本寻不到杀害他的契机。
今日临时起意到姜家探望姜姝,只带着程用和一个车夫,没想到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对方有备而来,即便程用武功盖世也撑不了多久。
陆长稽的语气很沉稳,下巴却绷成了一条直线,想到适才凶狠的箭雨,姜姝急的冷汗直流。
陆长稽抬手把姜姝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他们想杀的人是我,你只要藏好就能安然无虞。记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酥酥麻麻,扰人心弦,姜姝不自觉把脸扭到一侧,僵着身子“嗯”了一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车外的打杀声渐趋于平静,一道嘶哑的声音陡然响起:“陆长稽,你还躲在车内做什么,莫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安危重于山,当朝大员的马车上皆有机杼,即便陆长稽是文官,刺客也不敢冒然进马车。
陆长稽的马车车壁上嵌着三十支毒箭,只要他发动机关,毒箭就会尽数射出,同时马车也会分崩离析。
或许发动机关能寻得逃走的契机,可想到姜姝,陆长稽欲要拧动机关的手又生生顿住。
万一不能将刺客尽数歼灭,姜姝便会暴露在人前,对面穷凶极恶之徒,他没有办法护着她全身而退。
他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陆长稽看了姜姝一眼,伸手撑在地上,果断地站起身,把凌乱褶皱的衣裳理平,抬腿迈了出去。
“你的胆子倒是很肥。”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那闷哼声并不大,却狠狠撕扯着姜姝的心,姜姝爬到车窗旁边,将车帘掀起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刺客正在狠踹到陆长稽的膝弯。
如鹤如松的男子被迫跪到地上,一群不知名的蝼蚁围在一旁大行侮辱嘲笑。
“受过陆首辅的大礼,即便我现下就去见阎王,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陆首辅位极人臣,除了圣上,恐怕再没跪过旁人,咱们几个不若过一把当圣上的瘾。”
“哎呀,陆首辅的脊背果真比常人硬实,我推都推不倒。”
说话的那人猛然用力,挥舞着长1枪砸到陆长稽背上,铁器又重又利,把陆长稽掼倒在地。
陆长稽跪在地上,分明是臣服的姿态,腰背却挺得笔直,他面容平静,薄唇紧抿,眸中无波亦无澜。
世人最喜闻乐见的就是虎落平阳,没有什么比戏弄强者更能让人愉悦。
可惜,这头猛虎的骨头太硬,即便被困住,依然傲视群雄,丝毫不显慌乱狼狈。倒是映衬的他身旁的刺客仿若跳梁小丑。
没有获得意料中的成就感,一个刺客怒火攻心,举起手中的长1枪狠狠砸到陆长稽背上,陆长稽受不住万钧之势,趴落到地,华贵的衣衫尽染尘埃。
“哈哈哈哈……”刺客大笑,看着陆长稽匍匐在地上的身影,心里衍生出无尽的快意。
他觉得他打断了当朝首辅的傲骨。
他不仅要打断首辅的傲骨,还要折辱首辅的尊严。
他挪到陆长稽身旁,冲着陆长稽吐了一口口水,恶心的口水沾到陆长稽的侧脸上,粘坠坠的往下滑落。
姜姝的心又疼了几分。
刺客原想做更过分的事情,忽被带头的刺客制止。
“家主还在等着,我们得快些回去交差,你休要再胡闹。”
刺客不满的“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胡作非为,用绳索捆住陆长稽的脖颈,像牵牲口一样牵着陆长稽往马车走。
他是陆长稽呀,清风朗月,如圭如璋,是凡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谪仙,怎么能被人当作牲口对待。
陆长稽的脚步仿佛踩到了姜姝的心尖上,他每移动一步,姜姝就心疼如绞,她捂着嘴,唯恐泄出嘶哑的哭声。
刺客把陆长稽牵到马车旁,待陆长稽踏上矮凳的时候,重重踹了陆长稽一脚,陆长稽整个身子向地上扑去,速度太快,套在他脖颈上的绳子迅速收紧,绳子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他白皙的脸迅速涨成朱红色,
“真是个废物!”刺客乜着陆长稽,骂道,“还不快些爬起来,娘们一样的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当上了首辅。”
陆
长稽以手撑地,缓缓站起身,他的脸上沾着泥土,嘴角磕破了,神态依然无波无澜。
刺客满足了自己邪恶的欲1望,不敢再耽搁,等陆长稽上了马车,一鞭子抽到马臀上,扬长而去。
泪水如决堤的湖,把衣襟尽数浸湿,姜姝伏在车窗边,双目通红,连呼吸都微弱了几分。
那人可是陆长稽,是权倾天下的陆长稽,怎能被人如此折辱。
若不是笃定了陆长稽不会生还,他们又哪里敢如此肆无忌惮。
陆长稽不能死,决不能死,她一定要把陆长稽救回来。
姜姝爬出车厢,架着马车向信阳侯府冲去。她没有架过马车,只凭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将车赶得快如闪电。
马车穿过永春坊、朱雀大街、迎春路,一直行到信阳侯府,门房迷迷糊糊打着瞌睡,远远的就听到嘹亮又急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