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陈瑰墨守      更新:2025-09-22 09:43      字数:3727
  
  这前世不幸殒命的祖孙二人可是他的重点关照的例子,他们躲过了灾祸好好地活,就能让肖泊相信,有机会改变裴昭樱的死局。
  金晨宵忍不住低声赞叹:
  “肖泊大人好快的出手!连我都没看清呢,武功难道在我之上吗?殿下赶紧把这等人物栓在身边也好,用婚约绑死,他就跑不掉啦,会乖乖为殿下效力。”
  绮罗忧道:“金大人,你没听到刚刚肖泊大人多仔细的算计吗?我们殿下是个实心肠的人,哪里禁得住这种人精的算?哪天他背着殿下把长公主府卖了殿下都发现不了吧?”
  裴昭樱扶额,笑意在无可奈何中冲刷掉了原本盘踞于此的苦涩:
  “……这孤还是能发现的。好了,看也看够了,回府。”
  马儿“哒哒”不疾不徐地迈步,晃荡着主人的心事,低调地隐没在市井烟火中,车厢古朴,全无装饰,没有人会在意这在京城中最普通不过的商人车驾了。
  肖泊抬头,这才痴痴地望着马车消失的街口。
  他的心事中有她,而她恰好来看他了。
  第12章 比试获胜
  万众瞩目的驸马选拔在礼部紧锣密鼓的操持下,终于定下日子,在宫中举行,由皇帝裴珩主持,太后亲临,百官到场观礼,人人都道,这是皇帝对长公主无上的信任与荣宠。
  太和殿外,原是举行大型典礼之所,已被空出来容纳驸马比试的人选。
  裴昭樱坐在裴珩右手边,位列群臣之上,着黑底滚烫金线织锦的玄色朝服,端庄雅正。
  重叠威严的裙摆下垂,加之挺拔的坐姿,寻常人等根本看不出面若桃李的长公主身有残疾,品阶稍低些的官员不敢直视,只觉得有幸娶了长公主真是天大的恩赐。
  皇帝破例配与裴昭樱半幅皇后仪仗,绮罗亲自在后头给裴昭樱打着扇子,心疼不已。
  今日裴昭樱代表着皇家颜面,穿着由不得舒适随心,在天尚未亮时就要梳洗穿衣,浓妆艳抹,光是华贵隆重的朝云近香髻便让两个小丫头梳理了半个时辰。
  坐上进宫的马车时,裴昭樱只咬了一小口点心垫垫肚子,罔论日常的进补。
  流程漫长,裴昭樱等到嘴唇干裂,绮罗唤人奉了茶,裴昭樱忍着只润了润唇——在宫中,百官众目睽睽下,行止不便,最好是饿着渴着。
  直视天颜是不敬的大罪,绮罗忍着不看皇帝,心底止不住埋怨,风风光光的排场是给别人看的,辛苦煎熬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裴昭樱身上!
  太后一在百官面前,戏瘾便大发了,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唉,望着场下的青年才俊人才济济,可哀家的心可曾好受过?从小看着长大的樱丫头便要嫁人了,这是活生生从哀家心头剜下一块肉啊!”
  裴珩看了一眼亲娘,觉得过了,尴尬得不能接茬。
  令人倍感震惊的是,太后还真用织金锦帕子拭出来两滴泪!
  不过,等到裴昭樱闻到了一股生姜味后,勾了勾绮罗的手心,主仆二人都不奇怪了。
  太后一边由近侍女官孟镜雪伺候着擦泪,一边抬头死盯裴昭樱,两条过分浓烈的眉毛压着眼睛,眼球翻着下三白,像一条要扑过来撕咬裴昭樱血肉的恶狼。
  “臣自当也是舍不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还请太后娘娘多多保重,莫要伤心。”陪同的百官中不少人和太后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太后要演戏,裴昭樱碍于场面奉承应合。
  两个女人默契地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忍耐和厌恶。
  裴珩俯瞰众臣的谨小慎微,畅快非常,因为身侧常年抵着他心口的那把刀正在底下待选,他总算得到了为人君者执掌生杀予夺的快意。
  原来高高在上,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无人分夺权柄的滋味,美妙至极。
  所谓“高处不胜寒”,是庸人的自我安慰罢了,常年病弱体虚的裴珩神采奕奕,满身畏畏缩缩之气退了个干净,等着清除祸患,拥江山入怀了。
  肖与澄猜到了皇家的用意,满腹不甘,在第一场的文试策论之中,不提笔落下一字。
  翰林院来的考官颤颤巍巍提醒:
  “大司空,已经开考了,请快些作答吧,陛下、太后、殿下正翘首以盼呢!”
  肖与澄抚掌笑道:
  “多谢大学士提醒,可惜我是行伍粗人,实在不通文墨,贻笑大方了。”
  考官尽到了提醒之职,抹了一把虚汗,不欲身陷漩涡,叹气转身远去了。
  满朝文武,谁敢笑话军权在握的大司空?
  一张白卷,是当众扇在皇家颜面上的一记耳光,于肖与澄自身毫发无伤。
  薛粲在前头已跟肖与澄陈情利弊:
  “长公主是陷阱,亦是一块肥肉,万不可花落别家。主公,您且忍一头,到成婚后就好了,女子嘛,哪有婚后有能耐不低头的。”
  肖与澄一想到因此要给末路皇帝好脸,如芒在背:
  “军师,话虽如此,可要我低了他们一头,怎么想都不痛快!何况尚主的表面功夫得做好,我忍痛将一屋子的姬妾打发了个干净,皇家挖了坑等我下去,我还不能施点脾气了?”
  薛粲再劝,肖与澄洋洋得意道:
  “比试是个过场罢了,我表现得再差,小皇帝不也得绞尽脑汁地替我找补?捏着鼻子地嫁姐姐。他们算计我,我还要灭他们的威风!”
  肖与澄扫视一圈奋笔疾书的世家子弟们,愈发得意,只有一个锦衣胜雪的人成了他的眼中刺。
  肖泊不加朱缨宝饰,衬得世家子弟们花里胡哨宛如绣花枕头,没有埋没在珠光宝气之中。
  他书写策论,胸有成竹,坦坦荡荡地争这个驸马之位。
  肖泊字迹俊逸,风骨不凡,巡考考官经过他身侧时,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肖与澄冷哼出声,恨这个族弟跳出来与他相争,又笑肖泊当个陪跑的竟如此起劲。
  若不是考场上禁止考生喧哗攀谈,肖与澄定要出来苦口婆心地劝告肖泊,莫要做这些无用功。
  哪怕是同族之间亦相隔鸿沟天堑,他是注定要成就功业尚主摄政的,肖泊须得掂得清骨头的分量,不必勉强自己如他一般出类拔萃,安稳在大理寺蹉跎到老吧。
  烈日高悬,快要移到天空正中,绮罗留心及时给裴昭樱拭了汗,低声询问她可要进茶。
  裴昭樱摇了摇头,满头珠翠流苏叮当,场中数十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人脸,她着了魔似的,凭感觉认准了一个身影,再没挪目。
  除了肖与澄,涉及皇家体面,其他人再疏于诗书
  ,也尽量地写些歌功颂德的漂亮话填满纸张。
  裴昭樱看得出来,肖泊的笔没有停过,胸中沟壑,依托纸笔舒展。
  低着头的人,当然不知晓有人正目光灼灼地凝望。
  望不出什么来,小小的一个人影,偏就与众不同,裴昭樱越瞧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稔。
  而且,肖泊的琴声,与梦中陪伴她的琴师别无二致,这一点巧合说出来像痴人说梦,裴昭樱独自藏着,没同人提起过。
  怕人笑,怕人说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巧合算不得缘分。
  朦朦胧胧的,雾里看花,不比梦境清楚多少,裴昭樱稀里糊涂地一头栽了进去,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作答时间结束后,试卷先呈给皇帝,再传阅群臣,君臣当场商议出头名。
  首当其冲的是肖与澄的白卷,裴珩面色泛青,往下翻到肖泊的试卷后,将这一辱轻轻带过,和学士们摘取了肖泊的用典,大赞其才,定了头名。
  有皇帝带头,其余人等紧随其后溜须拍马。他们不是不想借机讨好肖与澄,正常人面对一张白卷,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会随之成空。
  裴昭樱未发一言。
  肖泊这样的人,总是尽心竭力地对待手头上的每一桩事务,帮街边小贩索取损失也如处理江洋大盗劫杀案一般一丝不苟。
  假使今日是别的公主贵女的择婿比试,肖泊恐怕依旧会认真对待,不让女子因他面上无光。
  裴昭樱端着笑容,目不斜视。原先,她提防着皇帝太后兵行险着,会突然将驸马人选换为肖与澄,有那张晃眼的白卷刺激着裴珩之后,裴昭樱松快了不少。
  没料想,轮到肖泊在等待的间隙用余光寻她时,没有机缘对望。
  前些天,离选试的日子愈近,裴昭樱脸上愈难出现个笑脸,突然反悔了,对左右道:
  “也许孤不该将他牵入局中,平白地耽误了他的姻缘。”
  金晨宵安慰:“属下从来没有查到过肖泊大人与别的女子有牵扯来往,赐婚圣旨大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孤与肖泊,本是简单的君臣之谊,陷入夫妻恩义,岂不奇怪?”
  “这也不影响殿下将貌美的军师收入后宅啊!”
  大庭广众的,裴昭樱蓦地想起来和属下调笑的两句诨话,更有意避着与肖泊对望了,唯恐亵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