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
陈瑰墨守 更新:2025-09-22 09:43 字数:3811
那一刻,干涸已久的土地迎来了甘霖。
肖泊惊喜诧异地颤了颤眼睫,拥她更深。
日子,总要一天天过的吧?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是最欣赏彼此的合作伙伴,要因为这一点点的宅院把戏,就此疏远吗?
裴昭樱不吭声了,任由着肖泊给她整装,像是在打理一个人偶娃娃。
肖泊给她重新净了面,还要来了冰块裹在帕子里,重点在裴昭樱眼下的部位滚动按压,加速消肿。
裴昭樱发髻乱了,肖泊亲手给她重梳,不过他给
女子梳妆的手艺太差,笨手笨脚地忙活了半天只给她束了个最简单的凌云髻。
而且,不想弄疼她,肖泊特意把发髻扎得松垮了些,有些碎发青丝逃了出来,显得凌乱。
裴昭樱从铜镜中看了成品,忍住了没露出嫌弃的表情,也没唤梳头丫鬟打理,心想着,还好她在府内喜欢素面朝天,不然肖泊指不定笨手笨脚地会给她妆点成戏台上的妖女呢!
绮罗给小丫头们使着眼色,个个不做声地闷头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不敢议论主子,只当不知道他们夫妻起了一场口角。
绮罗暗暗着急地绞着帕子,唉,谁家郎君能对娘子体贴到这般境地?只可惜她的殿下不是一般女子,想的多,容易钻牛角尖钻进死胡同里。
长久以往,一点小事便折腾开来,会伤了夫妻情分啊!
府上没有人能对裴昭樱说三道四,绮罗只盼着殿下能早日想通。
“我新升任了大理寺卿,年纪太轻了,招致了不少非议。前任大理寺卿是个不管事的老油条,致仕后留下了不少积压许久的大案要案,桩桩关系民冤民泪,我这程子须得日夜兼程将这些都处理了。若忙不过来,可能就宿在了大理寺内,阿樱好好地照顾自己,不可委屈自身,让我分心担忧,可好?”
肖泊哄孩子似的,缓声一点一点安抚着裴昭樱。
一开始他的打算是,大不了大理寺和长公主府来回跑着,不能不着家。
按目前的情形来看,不能把裴昭樱逼得太紧,退一步,让她冷不丁地发现生活出现了一块无人填补的缺口,多念一些他的好。
“好,家国大事,你只管去忙。”
裴昭樱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是为国为家的大事,自然是正事要紧,无可非议。
肖泊留下轻吻,给伺候的近侍们留下了几句叮嘱,才缓缓离开。
裴昭樱对着铜镜失神了许久。
等到绮罗硬着头皮来提醒她用膳了,她才一个激灵回神想起,肖泊今晚,乃至这一段时间,好像不会回府上歇息了……
第38章 冷战相思
裴昭樱咬了牙,想着这不算大事。
她和肖泊成亲没多久,在成亲之前,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她都好好地一个人饮食、忙碌、生活。
是肖泊骤然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肖泊不在,相当于是将她原本的生活还给她了,她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今日膳房做了裴昭樱最喜欢喝的莼菜羹,她动了两勺子,吞咽困难,不想吃东西,反而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是她把平静的生活弄得乌烟瘴气了。
夫妻间有些小心机和手段,是正常的吗?
裴昭樱与京中贵女交际往来,听惯了后宅中的技俩,总端着姿态鄙夷不屑,可是,既然那么普遍,是不是说明那些东西在夫妻之间有存在的理由?
膳桌太安静了。
父王母后在的时候,有母后逼着她吃东西,家中不讲“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裴昭樱习武饿得快,就着席间的家长里短欢声笑语大快朵颐。
裴昭樱一个人吃东西,总咽不下饭食。
和肖泊一同用膳时,肖泊见她吃得少,不逼不劝,另想了法子,尽挑裴昭樱碗碟里的东西抢食。裴昭樱上套了,被他激起了不服气的心,两人斗嘴,争来抢去的,被肖泊“骗”着吃下去了不少饭食。
有五谷滋养,裴昭樱的伤情恢复情况好过以往,人也丰腴长肉了,面上增添了红润的气血感。
裴昭樱强忍着心头的空虚简单用了饭。
她发现,对于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她还匮乏得很。
孙嬷嬷特意来瞧了一次。
“嬷嬷……”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慈祥老人,裴昭樱释放了眷念,依偎到孙嬷嬷的膝头上。
“我的殿下呀,何必愁眉苦脸的,上嘴唇和下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夫妻之间,好比是唇齿相依,那牙齿,有时候是会不小心伤到嘴唇的,可怎样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子啊。”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孙嬷嬷笑呵呵的,一下一下拍着裴昭樱的背,根本没把他们的小打小闹当回事。
她是觉得殿下被养得太单纯了,寻常夫妻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大抵是纳小妾、养外室、养私生子,那各显神通起来腌臜手段层出不穷呢,还搭进去人命,更有些肮脏卑劣的光是说出来就能脏污听者的耳朵。
闺房情趣,算得上什么?
“嬷嬷,孤不明白,今后要怎么和驸马相处……”裴昭樱小声地和过来人取经。
她不要天上的月亮星星。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要最清澈没有杂质的水,被算计怕了,对曲折的人心格外敬而远之。
听起来很幼稚。
而且,她已经割舍不下肖泊了……
“这有什么?好好地一日一日过下去就成。等殿下身体康健了,再添个小殿下,想来老王爷王妃在天有灵,会倍感欣慰。”
孙嬷嬷见裴昭樱仍是愁眉不展,眼神溃散,抓着点小女儿家的固执,苦口婆心地劝导:
“老奴是殿下的人,谁要伤了殿下,老奴第一个不答应。驸马若不是良人,委屈欺凌了殿下,老奴等拼了一条命也会救殿下脱离火坑。可驸马的为人、情深,上下人等皆有目共睹,打心眼地为殿下寻得良配而欢喜。殿下是不知道,外头女子嫁了人是过的是何等日子,即便夫妻感情顺顺当当,也少不得婆母、宗族的磨难,老奴是真真觉得,驸马和殿下佳偶天成,应当同心协力地将日子过好。”
其实,京城里钟鸣鼎食之家,后宅闹出来的事端花样百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裴昭樱与同龄人以及阅历深厚的贵妇交际少,不太懂门门道道,太一根筋了些。
孙嬷嬷斗胆跟裴昭樱嚼了一次舌根。
跟她提起了京中几则上不了台面的流言。
流言所谈论的内宅私事虽为正经清流人家所不齿,但听得见得多了,才能对世事和人心炎凉多一层感悟,多了应付局面的眼界、法门。
“远的不讲,老奴大着胆子提一嘴翰林院桑学士家的桑宁蕴小姐吧。桑宁蕴小姐冰雪可人,知书达理,玉洁端正,殿下是认可的。可是殿下不知,桑学士有数房姬妾,到了孙子辈,足足有十七八个孙子女,寻常人哪里看顾得过来?桑宁蕴小姐在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中脱颖而出,得了老爷子的青眼有加,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岂是没有花功夫的?但,终究不改,桑宁蕴小姐照旧是个端庄高洁的体面姑娘。”
桑宁蕴母女在桑家的后宅不出众,没有显赫的母族能让桑家高看一眼,其母为了给女儿铺路出头,煞费苦心,投老爷子所好,在女儿的周岁宴上布局设计了仙鹤绕梁的祥瑞之兆。
桑家是诗书科举起家的世宦清流,桑学士桃李满天下,犹为重视后代教养,桑宁蕴母亲为了让女儿能从同辈人众脱颖而出,三岁便给桑宁蕴开蒙识字,使得桑宁蕴五岁能背得《论语》《诗三百》顺畅如流,母女俩在深宅大院苦熬了十余载,才谋出了一条出人头地的路。
长公主府人口简单,等以后子嗣渐丰了,有人的地方,少不得复杂的运筹。
裴昭樱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孙嬷嬷说得云淡风轻的,说驸马肯为她花功夫,正是夫妻情深的体现呢,还有些女子,掏空了心思要拢住丈夫的心。
裴昭樱孤枕难眠。
可恨这副身体,留恋习惯了肖泊的怀抱。
他情绪不怎么外露,与她一同躺在拔步床内,肌肤相贴,两人也只有着最简单亲厚的拥抱、亲吻。
身为男子,肖泊克制着做到发乎情、止乎礼,只因他们是成亲在前、互表心意在后,肖泊想等到两人情意渐浓,裴昭樱确定了心意之后,再顺其自然地让本早就会发生的事情顺其自然地发生……
他不
想让裴昭樱日后后悔,给她的抚慰是和顺缱绻的微风细雨,沾衣不湿,润物细无声地滋润进心田。
无形之间建立起了依恋。
床榻空了。
裴昭樱的心跟着缺了一块。
透过碧纱窗,她瞧见初夏郁郁葱葱的草色喜人繁茂,有流萤扑簌其间,蹿腾着带出莹莹闪烁的尾光,饶有趣味。
要是肖泊在,她定然会撒娇让他去捉几只萤火虫来。
而大理寺中,气氛凝固诡异,人人说是枕戈待旦也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