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作者:山间人      更新:2025-09-22 09:49      字数:3844
  
  听到苍焱的话,云生抬起小圆脸望过去,失望地撅起小嘴巴。
  苍焱顿了顿,不知怎么,竟横生出一种被瞧不起的感觉,立刻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我可以替他解开身上的禁制,让他先醒过来,至于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便全看他自己了,毕竟,他才是泠山道君,是你们天衍自己人。”
  刚才查探的时候,苍焱自然感受到了谢寒衣此刻的虚弱,但与此同时,也隐隐察觉到谢寒衣强烈挣扎的意志,仿佛急于摆脱一切束缚,要飞奔向自己最关心、最在乎的人。
  至于那人是谁,自不必问。
  苍焱想起还在禁渊的沐扶云,脸色迅速变得严肃,没等云生反应,便在榻前坐下,专心致志地调息,运起一股灵力,小心地探向谢寒衣的经脉。
  他自然也希望沐扶云能顺利熬过这一关,至于熬过去了会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谢寒衣若能醒来,沐扶云才会更放心。
  大约是顾忌着谢寒衣的实力,生怕被其发现,不敢用太复杂的禁制,只是掩藏得深了些,又是一日日、一次次悄悄融进去的,解起来,也要颇费一些工夫。
  过了整整两刻,苍焱才收起灵力,坐起身,查看谢寒衣的状态。
  坐在小矮几上的小云生也跳下来,哒哒走近,踮着脚尖看过去。
  榻上的人有那么片刻,似乎动了动,胸膛的起伏亦大了些,似乎在挣扎着,却始终没有真正醒来。
  苍焱皱眉,摇头道:“我瞧谢道君经脉受损严重,恐怕此刻虽极想醒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生两撇眉毛拧起来,双手捧着脸,苦思冥想片刻后,又摸摸自己的小芥子袋,掏出颗圆圆的莲子糖,小心翼翼塞进谢寒衣的口中。
  苍焱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声,说:“你以为谢道君同你一样,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为了讨颗糖吃,才不肯醒来?”
  云生抿抿唇,没理他,只是睁大眼睛盯着谢寒衣的脸看。
  苍焱还想说点什么,可才张口,却忽然见床榻上的人动了动。
  谢寒衣原本只是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波动翻涌不断,表面看来,却平静得毫无波澜,此刻,竟有些眉头紧锁的模样,搁在身侧的两只手,也用力攥了起来。
  那是身体的主人奋力想要从昏迷中挣脱出来的痕迹。
  一颗糖而已,居然让谢寒衣有了反应?
  苍焱愣了下,心中一动,问:“这是沐扶云的东西?”
  云生咧嘴笑了,重重点头,圆嘭嘭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这下,苍焱再不多言,立刻重新凝起灵力,小心护持着谢寒衣的经脉,为其助力。
  又过了整整一刻,始终像被无形重压压得难以动弹的谢寒衣,终于在又一阵随远处雷声而来的暗光闪过后,猛地睁开眼,盯着屋顶勾了金线的繁复花纹。
  寻常修士在这样虚弱的状态下,多少要稍缓一缓,才能彻底恢复神志清醒,可谢寒衣只睁着眼深呼吸一次,不等苍焱说什么,便迅速支撑着没多少气力的身子,从榻上坐起来。
  “多谢魔君相助,否则,我还不知要何时才能挣开禁制清醒过来。”
  谢寒衣的面色有些苍白,一手扶着榻沿,一手轻轻捂了捂心口,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一般。他顿了顿,迅速调整内息,起身向苍焱致谢。
  其实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感到痛苦极了,只是,这么多年来,自与灵脉封印在一起后,时不时的痛苦早已成了常态,经脉长年累月被烈火灼烧、被寒潭冰冻,对痛苦的刺激已趋麻木,此刻强撑着,也没觉得吃力。
  苍焱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见状不禁再次感到佩服:“不愧是泠山道君,受伤至此,仍能这么快就醒来。我只是替道君解了体内的禁制,别的忙,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谢寒衣知晓他的意思,点头道:“已是劳烦,屋中禁制皆出天衍内门,我可自解开,只是,恐怕还要请魔君再助力一把,云儿……她恐怕坚持不了太久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一次抬手抚了抚胸口。
  若照常理,他这般情形,应当先打坐调息,待精神恢复些,再解决着屋子里的宗门禁制,可谢寒衣感应到了那一抹藏在水晶片中的神识,知晓沐扶云受的雷劫已到最后关头,她恐怕真的要撑不住了……
  苍焱不知禁渊眼下的情况,但见谢寒衣的模样,料想他自有知晓的途径,便免了口舌再解释,二话不说,凝起灵力,直接送入谢寒衣的体内,供他操控。
  ……
  禁渊旁的石碑上,石碑上的数字已从七十四又增至七十八。
  可绝大多数围观的弟子们,却无暇将心思
  放在那鲜红的数字上,而是震惊地望着离沐扶云不远的许莲和沐扶月二人。
  不到两刻的工夫,许莲已将先前查到的种种细枝末节的往事,条分缕析地同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了一遍。
  沐扶月自不会承认,许莲和展瑶也没打算要她承认,至于其他涉及的人,从沐扶月到楚烨和宋星河,正全神贯注地应对着雷劫,每到间隙,也得拼了命地快速调息,自也分不出半点心神来参与她们的对峙。
  好在,还有展瑶和周素二人,互相作证,证明她们的确曾在归藏殿后殿,亲耳听到沐扶月承认过这一切。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静了下来,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又一道雷猛地劈下,那惊天动地的声响,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寂静,像点燃了柴火似的,一下引起大家热烈的议论。
  “都是假的?连天生剑体都能是假的?真是闻所未闻啊!”
  “是啊,竟能抢亲妹妹的天资经脉,当时两人都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沐师姐……当初那么多人都以她为榜样呢,我记得楚大师兄平日同她最要好,哦还有宋师兄,也从来都与她在一道,如今却说都是被她蒙骗利用了……”
  “这是真的吗?那么小的孩子,就有那么狠毒的心思,那么深沉的心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场三大宗门的弟子,纷纷将目光小心地瞥向自家掌门、长老。
  都是混迹修真界数十年上百年的大能,见过的自然比寻常弟子们多得多,只是,此处到底是天衍地界,说的也是天衍内门事,鸿蒙真人敛了面色,沉默不语,就连一向无所顾忌、有话直说的梁道珩,也默默移开了视线,不予置评。
  至于天衍内门的几位长老们,因少了平日挑事的秦长老,气氛倒没有太紧张,只是,都是要脸面的人,多少觉得将这样的事当着三大宗门这么多人的面挑起来,太过冲动。
  “展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快住嘴!”其中一位长老忍不住喝了一声。
  弟子中,也隐有声音:“是啊,若这事是真的,也太丢我们天衍的脸面了……”
  蒋函秋沉着脸,先给阵法又送了一阵灵力,那消雷石阵经了这么多道天雷连番重击,已然岌岌可危,就要彻底崩裂。
  见情况暂时还能撑住,她才分出神来,环视众天衍弟子一圈,面色凝重,高声道:“我天衍素以正道大宗自居,上自掌门、各洞峰长老,下至内、外门弟子,皆当以身作则,维护天下道义,绝不偏私,若我天衍内门当真出了这样心肠歹毒、骇人听闻的恶人,我们自当清理门户,替蒙受冤屈、遭受伤害之人伸张正义,岂能为了区区‘脸面’二字,就想将其瞒下?这岂不是纵容作恶之人!”
  一番话下来,天衍弟子们静了静,有几位已面露愧色,而蒋菡秋座下落霞峰的弟子们,更是满脸愤然。
  云霓的脸庞涨得通红,一手举起自己的剑,对众人道:“哪有什么脸面?如今扶云师妹也是我天衍内门弟子,你们谁还记得,她当初是如何忍辱负重,顶着那么多质疑与非议,才艰难地踏入天衍山门?我们在乎脸面,那她当初被踩踏过的尊严,又有谁真正在乎过!”
  方才那位开口的长老,此刻也后悔不已,面对众目睽睽,到底也不好搪塞过去,只得肃然道:“蒋长老说得不错,是我考虑欠妥。”
  至于无定宗和太虚门的弟子们,则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梁怀怜,左右观望一番,最后目光落到展瑶身上,似笑非笑道:“旁人信不信,我管不着,我是信了,不为别的,就为展瑶你——你虽然素日总与我不对付,但你为人如何,我自问还是知晓一二的,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胡言乱语。况且,既然许家能查到这么多往事,我想,谁若不信,自也可以去亲自查证。”
  展炀亦言简意赅道:“不错。”
  女儿都开口了,梁道珩也只好无条件站在女儿一边:“不错,我信宝儿。”
  鸿蒙真人则说:“既然天衍有这般魄力,我们也无话可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只是,照方才许小道友的话,当初是有一位游历在外的散修,替这对姊妹行了根骨经脉调换之术,如此残忍的邪术,实不该任其再为祸世间,不知是否已寻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