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
乔咚咚 更新:2025-09-22 09:55 字数:3737
他不说话还好,话一出,风雨欲来。
“这么说,你才是故意的。”
程飞蹙眉。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倏然,岑嘉剧烈咳嗽,起先本是假意,不料咳了两声反倒成真,毫无血色的脸逐渐涨红。
“喝点水缓缓。”
宋绍淮将水杯递到她跟前,待她接过喝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缓解。
程飞慢了一步,只得站在原地,暗自攥了攥手,直到岑嘉再次向他投来目光。
“今天麻烦你了。”
意识到自己再无待下的空间,程飞只能告辞:“没事,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岑嘉点了点头,待人走后,她看向宋绍淮,好似意识不到他在生气似的,还在可惜被丢弃的冰淇淋球:“这么生气干嘛,人家是好心,再说那可是我最喜欢的……”
话未说完,被宋绍淮打断:“为什么让他来家里?”
“他是我朋友。”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显得他很是蛮不讲理,“你不开心的话,我以后不让他来了就是。”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宋绍淮当她在逃避问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到极致,这是他一贯的手段,屡试不爽,但这一次,似乎失去了效用。
岑嘉看着他,没有任何闪躲,也没有以往的局促和不安,只是笑了笑:“哥,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说了,他是我朋友。”
“你这么想,不代表他也如此。”宋绍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想很龌龊,在看到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和紧闭的房门时,他想到的是最糟糕的画面。
“你也说了,那是他的想法,反正在我这,他就只能是朋友。”说完,岑嘉看了眼他一眼,像是在表达什么,“我的想法最重要,不是吗?”
她过于平静了,平静到宋绍淮有些不认识她,以至于海里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眼前的人只是披上了岑嘉的外壳,实际根本不是她。
在这样荒唐的念头下,他忽地意识到,长久以来,岑嘉才是他们之间的主导者。
一旦她认定他们间的关系只能维持在哥哥和妹妹之间,那么他将再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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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嘉吃了药,晚上睡得沉,直到一早接到任涛的电话时才知道,宋绍淮昨晚出去了,而且一夜未归。
“我当他公司要破产呢?什么都不说,拉着我喝了一晚上,你赶紧过来弄他回去,我要困死了。”
“抱歉,我现在就过来。”
岑嘉匆匆换好衣服出门,走太急,手臂还在鞋柜上磕了一下。
她昨天做好了宋绍淮生气的准备,甚至做好了他会限制自己的准备,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地帮她做了晚饭,盯着她吃了药。
这反倒让她害怕。
尤其是在赶到任涛住的酒店,看到沙发上烂醉如泥的人之后,她更不安了。
宋绍淮酒量不差,这是在创业初期练出来的,能醉成这样,不知是喝了多少。
“他到底怎么了?”任涛显然也看出了问题。
岑嘉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宋绍淮醉的实在厉害,岑嘉试了几次,根本挪不动他,最后还是任涛打着哈欠,将他们一道送了回去。
将人扔到床上,任涛累得够呛,一屁股往床上一瘫,缓了缓,问岑嘉讨水喝。
岑嘉前脚刚离开去倒水,后脚宋绍淮就抓住了任涛的手,不知是醉话还是梦话,喃喃良久。
任涛凑近了也听不清,只能作罢。
待安顿好宋绍淮,又送走了任涛,岑嘉在床沿坐下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振动,她看了一眼,见是宋晖的电话,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宋爸,怎么了?”
“你哥——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宋晖一下听出她的声音不对,立刻开始数落宋绍淮,“你哥肯定又没照顾好你。”
“不怪他……”岑嘉解释了良久,才勉强让宋晖相信,她真是泡温泉泡的。
一通交代后,宋晖才又说回正事:“这臭小子老不接电话,他不在家?”
岑嘉顿了顿,才道:“嗯,他在公司呢。”
宋晖没有丝毫怀疑:“那等他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我和老林明天就回家了,让他赶紧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早点回来过年。”
“好,我会转告他的。”
“哦对了。”宋晖忽又神神秘秘道,“宋爸还给你带了礼物,和你林叔一起商量了老半天的,你应该会喜欢的。”
岑嘉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了。”
宋晖却道这是必须的:“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岑嘉没想到他还在记挂这件事,想到那封手写信,她鼻间又开始泛酸,加之极大的愧疚感,好一会,她都发不出声来。
“嘉嘉,怎么了?”宋晖不知她出了什么事,只是一遍遍地反复问她。
岑嘉吸了吸鼻子,尽力克制情绪:“没什么,就是突然鼻塞的厉害,透不过气了。”
“那宋爸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岑嘉心里愈加堵得慌,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快刀斩乱麻,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克制自己。
傍晚,天色渐暗,岑嘉靠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她感冒还没好太全,依旧容易犯困,枕在沙发后缘的脑袋眼看着要栽下去时,一只大掌托住了她。
岑嘉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回房去睡吧。”许是喝了太多,宋绍淮的声音有些喑哑。
余晖即将消退,他又站在暗处,岑嘉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从他疲倦的声音中判断一二:“我没事,你呢?还难受吗?”
“好多了。”说完,下一句便是关心她的情况,“早上和中午的药吃了吗?”
“嗯,都吃了。”
沉默几秒,他又问:“任涛找你的?”
岑嘉点了点头,但此时的天色已完全暗下,意识到他或许看不清,她才改为出声回应:“对,他给我打电话了。”
他问,她答,除此之外,她再无多余的话要说,终于,黑暗中的人呼吸沉了沉。
“你就没有话想要问我?”
岑嘉没出声。
随着一声自嘲地轻笑,他们之间看似平静顺畅的交流彻底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岑嘉一直以来最不敢直面的问题。
她不知道宋绍淮是如何在黑暗中精准的捕捉到自己的手腕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拽了过去。
黑暗里,感官会被无限放大,是潜意识也好,是基于对他的了解也罢,无论哪一种,都将她潜藏在心底的不安彻底唤醒。
倏然心慌,难以遏制。
窗外的路灯和广告牌忽地在这一刻亮起,屋内又有了光源,纵然不足以照亮每个角落,却足够她看清宋绍淮眼底的情绪。
随着扣住她双肩的力道越来越紧,她终于惊恐地意识到,一切即将失控,那些她不敢正视的,终将被堂而皇之地摆到明面上。
可是,不行!
她试图挣脱宋绍淮的束缚,试图用自己的脆弱唤醒他:“哥,你弄疼我了。”
可是一切都无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绍淮的脸逐渐靠近,听着他决绝和坚定的声音。
“我不想再当你哥哥了,我厌倦了这个称呼。”
“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这一刻,所有面具轰然碎裂,一切变为徒劳,岑嘉绝望地闭上眼,心脏像被什么遏制着,疼得无法呼吸。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她做的还不够明显吗?她已经利用程飞给了他答案,他为什么还要将这见不得光的事情摊在阳光之下。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回想她近几日骤然转变的态度,他声音愈加喑哑,“是在温泉酒店,对吗?”
“这重要吗?比起这些你不应该更多的为宋爸考虑吗?”她无法想象,宋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该有多失望,他会不会后悔将她带回来?会不会后悔待她这么好?会不会后悔所有的一切?
慌乱和无助,瞬间将她回十年之前,所有嫌恶的厌烦的目光将她裹挟,而她无处可逃。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能来帮她了。
感冒带来的头痛才有好转,此刻强烈的痛楚又一次在脑中蔓延,仿佛要将她撕裂般,由内而外,抵达每一处神经末梢。
她痛苦地呜咽着,眼泪彻底决堤。
自责与无力感将宋绍淮推入深渊,他从舍不得她受委屈,此刻却成了她痛苦的罪魁祸首。
一切安慰都显得苍白。
“他会理解的,会的。”
岑嘉摇头,面色几近惨白:“他不会,其他人更不会!他们会将我们钉在耻辱柱上,会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们恶心,你、我、宋爸,我们永远没办法抬起头做人了……”
现实残忍,会将他们血淋淋地剖开,届时,即便是爱,最终也会成为刺向彼此地利刃,所以,为何要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