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脚踏进去的那刻，红色的蝴蝶围着他飞，落在他单薄瘦削的肩头。
  像是意识到了危险，指路的蝴蝶开始不安，挂在他的指尖。
  “没关系，剩下的我一个人可以走。”谢愃的声音凉而温，却带着决然。
  于是再往下，入目便是一片荒凉死寂。
  尖刺的荆棘丛生，新生的白剑兰花未曾盛放便已经枯萎。
  毫无生机。
  恐怕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为之震颤。因为大多数的异能者心境里盛满的，都是让人心生向往的美景。
  只有谢愃，是个例外。
  仿佛是一块干涸的死地。
  周围是浓烈得化不开的黑雾，宛若宣纸染开的浓墨，无数交杂的喧闹之声，震耳欲聋。
  谢愃如往常那般视若无睹，直到那灰暗里窜出来一个身影，极速袭来。
  “小愃儿，原来你喜欢上了你的老师，真是大逆不道，他可从来只把你当成学生。”幻影季席湮犹如阴冷毒蛇，在他耳边这样说着。
  像是不满地他冷淡的反应，继续火上浇油道：“那你拿小裴当什么了，那个小孩跟你关系这样好，打小就喜欢你，结果你拿人家当替身。”
  “偷偷藏不住，你也太喜欢裴润川了，他死了都十九年了还能让你念念不忘……”
  “不，我更喜欢你——”谢愃打断他的话，之间冰刃化出的箭刺向他脖颈，缓缓补齐后面的几个字：“死在我手里时的样子。”
  两股力量飞速对抗着。
  空间隐隐有了坍塌的迹象。
  而此刻，校内会议堂里星网警报声不断，各种亮光闪烁。
  校领导们眉头紧锁。
  有人刚赶来，急匆匆问道：“小谢怎么样了？情况好转了吗。”
  距离谢愃异能暴动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
  依旧无人敢靠近那地方。
  就连校内专用的星网AI今早都开始尖叫起来了。
  有人犹豫道：“校长，需要通知主星安检局的人……”
  “不行。”校长拄着拐杖，一口否决，只道：“去关闭星网，暂停监控，这几天也别让人靠近那地方，剩下的教官维护校内安全，其他人快去想办法联系谢愃将军的部下。”
  异能者失控是大事。
  只是，谢愃到底是他们军校出来的学生，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把自己学校里出来的学生送去那种地方的。
  一大早，校内留宿生便收到了暂停所有活动的通知。
  “听说是有Alpha失控了，这几天大家统一往东侧门走，不要靠近北门。”学生群里这样传。
  彼时，裴绕逢还在复盘这两天做得一塌糊涂的蛋糕。
  听到后莫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心脏也隐隐刺痛。
  他意识到北门是教师区的方向。
  ……
  外面似乎又下雨了。
  好像越来越失去了对外界世界的感知，谢愃喉间腥甜，瞳孔因在长久战斗中略微失焦，银发染血。
  可面前的幻影却完好无损。
  “K02，我知道你在隐忍什么，可惜没有用的——”
  “我们之间的契合度高达97%，你再怎么控制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你的身体。”季席湮笑着，像是在打量什么猎物一般，“不如，让我腺标你吧，解决你这些年来的所有痛，呃……”
  话音落下那一刻，身体忽然扎来了一只冰刃化成的利剑。
  季席湮丝毫不意外他的冷血与心狠手辣。
  可惜，他本就是他的心魔，是杀不死的。
  却不料，他看到浑身战损的美人，抬起了眼睛，这一次却并未如往常那样失去理智，而是冷冷道：
  “凭你也配叫他小裴。”
  原来，谢愃从始至终就只在意了这一句，
  幻影季席湮听到这，彻底愣住了。
  不可置信间，困扰谢愃多年的心魔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了。
  谢愃躺在雪地里，满身是血，周围喧嚣散去，可他也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十二星系，唐见许喂鱼时忽而收到了一阵异常刺耳的铃声。
  是……检测到谢愃的生命状态极速下降的通知。
  他一怔，鱼食撒了一地。
  就收到了小林的电话。
  满天风雪里，谢愃意识越来越薄弱，感觉到很困。
  就在下一瞬里，听到了窗户撞裂的声音。
  片刻后将他抱紧。
  对方似乎从他细微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低下了头跟他额间相抵，声线低哑又心疼道：“哥哥，我在这里，别怕——”
  “我的怀抱里很安全。”
  或是困倦，又或是心安。
  谢愃浑身的紧绷在这一声安抚，以及炙热的深雪烈酒怀抱里散去，只是在神志不清彻底陷入昏迷之前。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
  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温暖……
  竟然让人抓住，就再也不想放开了。
  十二星系，医疗助理们急急忙忙要往第十五星系赶，
  就见刚才还紧张得恨不得轮椅当滑板用的唐先生停了下来。
  专属助理艾米想到了什么，不安问：“是愃将军他已经……”
  “他还活着。”唐见许道：“我只是在感慨，和小愃高达百分百契合度的命定Alpha，他好像出现了。”
  第65章 遗落耳钉
  谢愃再睁开眼时，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眼前有些朦胧，好一会儿眩晕感才散去。
  “将军您怎么样了？”耳边传来熟悉的机械音，是他的专属AI小霭。
  “你怎么会在……”谢愃话没说完，咳了点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过去的十多天里，他都处在异能失控的状态。
  谢愃没有再说话。
  机械实体的小霭给他倒了杯水，星讯便震动了一声。
  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您的身体还好吗。
  谢：已经没事了，可以处理公务。
  小林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月初裴少爷在十六星系差点遇险的事，这边已经有了进展，但是……异能量分子的报告显示这人是——
  林知沅直接将报告结果发给了他。
  谢愃只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喝水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眼神略微锋冷。
  他否认道：“不会是他。”
  “可是全星系里，只有季席湮先生是最特殊的U5精神系异能。”星讯视频通话里，林知沅飞快地查着资料，也认同了他的话。
  “或许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季先生应该不至于对裴少爷这样的小晚辈下手，待会我就想办法查找季先生的联系方……”
  “他已经死了。”
  谢愃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林知沅惊得嘴巴都没合上：“死……死了？什么时候，怎么会。”
  季席湮是虫盟籍贯的星盟后裔，困兽训练创始人，还是有名的慈善家、反对战争的和平爱好者。
  后来只听说是隐居了。
  可这怎么会……
  没等他缓过神来，将军的下一句话更是重击。
  “在一百多年前，”谢愃声线很淡，“我杀的。”
  林知沅：“……”
  足足呆了五秒钟，等回过神来是赶紧启动加密通话、以及将周围的监控给关闭了。
  谢愃倒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更让他意外的是小林开口的第一句是——
  “您处理干净了……吗？”
  一副需不需要他的模样。
  谢愃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着杯身，眉眼艳似雪，宛若笼着万年寒冰：“你不害怕？”
  小林顿了一会。
  虽然这件事的确挺让人震惊的，但是相处的这些年他很清楚自己的上级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愃并不滥杀无辜。
  他要杀谁，一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如果您当年没有处理干净。”林知沅敲击着蓝光，道，“我愿为您善后。”
  他话说完，就见将军沉默不语，但垂下的眼眸似乎染了一点窗外的阳光。
  但林知沅却无端觉得他刚才那个稍纵即逝的神色，让人有些心疼。
  等回过神来，又觉得许是看错了。
  小林给谢愃汇报了昏迷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三天后就是十五跟十六星系的新生正式赛了，将军您到时候要随行吗。”小林是查到霍彦棕最近异常活跃，恐怕是跟这一届的正式赛有关。
  谢愃刚想要开口说话，感觉到一阵不适，道：“我会考虑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有些困了。”
  “好的，”小林没有发觉异样。
  等关掉视频后，谢愃喉头腥甜，捂着唇角吐出了一口血，惊到了一旁的小霭想要反手跟小林哥说。
  “不要声张。”他止住了它，起身往二楼走，去床头柜拿出了一盒药，吃了半颗。
  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总算停歇了。
  谢愃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想法，点开了星讯，一路往下滑停在了“prf”这个名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