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蛇圈圈儿      更新:2025-09-23 10:32      字数:3301
  “那你想错了。”
  青遮淡漠。
  “我不需要爱,褚褐也不是那个能赐予我爱的人。爱是最没用的东西。”
  “爱是最有用的东西。”
  青遮冷嗤,“你只是一个镇守高塔的守护灵,你懂什么爱?你连对爱的形容,都用的是赐予。”虽然他不理解爱,但真正理解爱的人,应该不会用“赐予”这种不可一世的词来描绘爱。
  “是的,我不懂。”生灵很坦然地承认了,“那么你也不懂。你跟我没什么两样,尽管你是人,我是生灵。”
  另一边的拜堂已经走到了尾声,所有的宾客都在大声欢呼、吵嚷、大笑,推搡着新郎官往新娘的方向走,然后,画面突然定住了,连声音都消失了。
  生灵给他解释:“人没办法幻想自己没见过的事物,你的同行者曾经见过一次别人的成亲礼,所以将其照搬到了幻境之中。但他没见过拜堂之后的事情,所以幻境也只能走到这里。”
  红色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像水波一样荡漾开,转换成了一座草屋,一对看不清脸的中年夫妻,男在外种树,女在内酿酒,一个少年郎抱着书,在太阳下朝着他的父母挥手、大笑,讲着,爹娘,我去学堂了。
  青遮:“这也是照搬了他见过的场景,对吗?”看见女子手里拿着的青梅就知道会是在青梅村发生的事情。
  生灵:“是。”
  这次的场景变化的更加快了,转瞬间竖起了高台,高个子的男人站在其上,对着高台下的人下达命令。
  “情爱、亲情、权力。”生灵点出了每个幻境褚褐最想要的东西,“幻境越往后演变,便会越接近这个人的本质。因为人会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很大时候会改变自己的欲望,我们需要剥离这些外衣,来探求他到底最想要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会在姑洗塔里获得东西,而有的人不会,因为有的人想要的东西全都是外界刺激的结果,而不是真实的发自内心。”
  高台坍塌,土块迸溅,所有的一切如烟雾,顷刻化为灰烬,真正的褚褐出现了,不是新郎官,不是少年郎,更不是在高台上执掌权力的人,他就这么蜷缩在地上,黑色的灵力张牙舞爪地包裹着他,压抑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青遮没见过这样的褚褐,极度危险、连他都不得不后退的褚褐。
  “看到同行者现在的样子,你有什么想法吗?”生灵问。
  青遮反问:“你想让我有什么想法?”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的本质是一团极其不好的东西,哪怕是不以人的视角,以我的视角来说,也是极其、极其、极其不好的东西。”
  生灵白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下了结论:
  “他是恶本身。”
  青遮想起了很多事情,无缘无故被八岐宫灭掉的青梅村,百年难遇的三尸六欲道,还有那个古怪的、与他同出一辙的大荒西楼术法掌握者,舅父卫道月,这些似乎已经证明了,褚褐不是一个普通人。
  更何况,还有弹幕钦定的主角身份。
  然而。
  “他是恶是善都和我没关系,也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态度。”
  “果然。”生灵似乎料定了他会这么说,“你想要的东西果然在他身上,也只有他会给你。”
  青遮以为它在说爱,生灵却摇头说不只是爱。
  “既然你能洞察人的内心,你就应该知道,我会对褚褐做些什么。没有人在被夺舍的威胁下还会对对方付出爱这种东西。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本质,爱将不复存在。”
  “不会。正如你看到了他的本质待他依旧如初,他看见了你的本质也依旧会付出你所不屑的爱意。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爱这种东西,但无论如何,爱不可耻,也不软弱。”
  青遮不为所动:“但对我来说是。”
  “你很奇怪。”
  生灵头一次在脸上出现了疑惑这种生动的、像人的表情,之前都是一脸平静淡然。
  “你甚至可以接受他真的强制你做那种事情,也不愿意承认这其中是有爱的存在。是因为一旦有了爱,一切就不一样了吗?”
  青遮沉默,连眼神都躲避。
  “但是一想到你是人,我好像就理解了,因为人总是会逃避什么,逃避那些自己不擅长的、自己没有的东西。人就是别扭的胆小鬼。”
  生灵这种东西,不会说谎。青遮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将我送到褚褐这边,而不是屈兴平那边,他不是也算是我的同行者吗?”比起其他人(除了褚褐),他来往比较多的就是屈兴平了。
  “正如我一开始告诉你的那样,命运使然,因缘际会。”
  生灵突然推了他一把,很神奇,明明自己的脚结结实实踩在地面上,却被这一推,整个天地颠倒旋转。
  仿佛这一推,他就跌入了世俗,流入了人间。
  “祝你好运。”
  “什么好运?”青遮好不容易站稳。
  “你被他的水镜接纳了,你只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才能通过姑洗塔。”
  青遮矢口否认:“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承认爱。他承认不了,也获得不了。
  “没关系,姑洗塔会帮你。很多时候,困扰人很久的问题的解决办法往往出奇得简单。”
  朦胧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像神明低语:“虽然不合规矩,但我想告诉你——”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第66章 身世明
  要怎样才能证明一个人爱自己?
  “他朝你付出了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而不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传闻中红颜无数的风流公子屈兴平摇头晃脑,称自己的言论是一针见血。
  “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可以说道的地方,譬如设身处地的理解、下决心付出的勇气以及。”屈兴平忽然叹了口气,直言,“以及你在听吗?青遮兄。”
  “在听。”
  这个问题之所以被提出来是因为青遮现在手里捧着的这本书,褚褐推荐给他的风月话本——不是很过分的那种,青遮不介意去读这类型的书,在他看来任何书都值得读,区别只是适不适合自己——他对里面长篇大论描述「爱」的语言看得眼花,不禁纳闷式地问了出来。
  “这本书上和你讲的正好相反。”青遮的手指摸过一排排的字,上面清楚地印着男主角想要为女主角付出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的想法。
  “其实都可以。”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一针见血的人突然又推翻了自己的言论,“爱嘛,这种东西很私人的,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我也只是告诉了你我的理解。”
  屈兴平瞥了一眼书名。
  “这本书里的主角,一定是个好人吧?很多时候,一个人认为重要的东西转换角度后到了另一个那里,可能就变得根本不重要,甚至一文不值。像我这种人,是无法感受到对方这种自恋式行为背后的奉献和爱意的——这么说虽然很过分,但去接受爱有时候是个很累人的行为,大概只有好人才能做到将心比心的换位思考吧。”
  “那么,你是如何对那个人付出的?”青遮想起了荧春姑姑提起过的云家大公子。
  “哇,青遮兄,你变了,你以前可没这么旺盛的好奇心。”屈兴平调笑,“嗯,当然了,我还蛮乐意看你们传我和他之间的绯闻的,说不定传着传着就成真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给了他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屈兴平转着手里的扇子,他很乐意去说起这件事情,关于爱的一切都需要说出来,“一条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无条件伸出援手的道路。这是他目前最需要、也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屈兴平转而问他:“你呢,青遮兄?”
  他和青遮一起,看向正在院子里修炼符篆阵法的褚褐。
  “对你来说,褚兄要把什么给你,你才相信他对你存在「爱」呢?”
  他得给我——
  青遮从颠倒混沌中睁开了眼,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房间里阳光炽烈,明媚到让人害怕。
  这里是、金门宗?
  青遮第一时间去摸丹田里的内丹——还在。
  灵力也在。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在姑洗塔里,他脚下踩着的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得以换来的崭新的现在,而不是那个绝望的过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敲门者自顾自推门而入,看到他醒了格外高兴,嘴上嚷嚷着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欢喜门的三当家来接你啦云云。
  青遮的睫毛轻微颤了颤,如此眼熟的场景、如此眼熟的对话、还有如此眼熟的一个人。
  金荣。按弹幕所告知的,他应该已经死在了褚褐的手下。
  对了,褚褐。
  青遮不理会金荣在身旁“我们金门宗将你养大你要懂得知恩图报”的絮絮叨叨,撑开了窗户往外眺望,阳光直白热烈地洒在他脸上,一如某个在他面前殷勤得过了头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