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作者:蛇圈圈儿      更新:2025-09-23 10:32      字数:3311
  “对于受制于道祖的你来说,追求乐趣的底色就是追求自由吧。”随着褚褐这句话说出口,卫道月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你和被父母管教太严从而玩心大盛的孩童没什么区别,我要是成为道祖了,你可就永远没有乐趣可言了。”
  嘁,臭小鬼,和嘴狠心更狠的含芙一个德性。
  卫道月恨恨磨磨牙,最终还是握上了褚褐的手,不是很情愿地说:
  “行吧,那就按照说好的,接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_
  “眼睛。”
  “手。”
  “以及,心脏。”
  卫含芙的手指随着一个一个往外蹦的词,从眼尾,移到手臂,最后是胸口,每过一处,那个地方就会应景地流出鲜血,蜿蜒到白裙上,为上面细碎的血肉堆添砖加瓦。
  “我们高高在上的道祖大人对于容器的挑选可谓是精细,难伺候得很,眼睛不行就换成手,手不行就换成心脏,反正必须得做出来满意的才肯罢休。”
  “你的意思是,褚褐就是道祖?”
  青遮不动声色,哪怕是猜到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份的端倪,他也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一张脸,没有任何变化。
  “不,你想多了。”
  卫含芙摇头,上一刻还在流血的身体转一圈后立刻变得干干净净,裙子上一丝血都没留下。
  “就算道祖失去了眼睛、手臂、心脏,他也可以再生出来,我们对他而言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指甲。有人会把剪下来的指甲当做自己吗?不会。所以只能说,褚褐是他的容器,是小道祖,在道祖的魂真正进入褚褐的身体之前,褚褐一直都是褚褐。”
  “夺舍。”青遮喃喃。
  “对,是夺舍。就和你想对他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风鼓起卫含芙的裙摆高扬,无端肃杀气铮铮。
  青遮依旧没有反应。表面上。
  实际上他的手已经僵了。
  “你好像并不惊讶我会知道这件事。”
  “你窥探过我记忆,知道这事不足为奇。”青遮张了张手,缓解攀爬其上的冷意,“你在提起这件事时好像很高兴。”
  “你要是真能夺舍了他,倒也皆大欢喜。”
  青遮警觉,“为什么这么说?”
  卫含芙却话锋一转,“你修磷罗绸,对吧?”
  “磷罗绸是用来夺舍的最重要的功法,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夺舍褚褐最重要的功法。如果说褚褐是道祖的容器,那么你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磷罗绸的容器。心魔和磷罗绸相生相克,也间接导致了你和褚褐也相生相克。”
  “所以,也就是说,你和褚褐,只能活一个。”
  第103章 诡计逞
  青遮对于“活着”这件事有股子难以言说的执着韧劲。
  至于原因,他说不清。活着还需要什么理由?只有死才需要理由。
  直到褚褐在姑洗塔里对他说出那句「我想给你自由」,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或许,他对于生的执着,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对自由的执着。自由本质上是人最根本的需求,人的一切欲望,都是在其上发展出来的,代表了不同的人对自由不同的理解,都不可避免折射出了其主对自由的渴望,这也是欲望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大是小,它们都强烈、也都生机勃勃的原因。
  而对于炉鼎而言,活着,已经是最大的自由了。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你从出生开始往后的所有一切,其实都是一场算计,甚至可能重生都包括在内,自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如果连命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又该从何谈论自由?
  “杀了不就好了么。”
  卫含芙引诱般。
  “杀了褚褐。这样,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
  “很让人心动的提议。”
  的确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甚至往高尚了说,心魔死亡对修真界都是件大好事。
  “但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饥荒时都有易子而食,杀个孩子算什么。”卫含芙讥讽,“如果真的要这么问的话,那褚褐对你来说,不也算是你的「孩子」吗?”
  ……青遮已经不想去追寻卫含芙到底在他的记忆里看到多少了。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连我都舍得呢,你跟他相处了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居然已经生出了怜悯之心了吗……”
  “我说。”青遮终于起了一些情绪上的变化,“你好像很期待我会杀死褚褐啊。”
  “当然。”卫含芙微微一笑,“因为我的自由寄托在他身上啊。”
  “啊——”青遮拉长音,平板得甚至有些滑稽,“是吗?”
  卫含芙觉得不太妙,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炉鼎一下子从紧绷的状态里松懈了下来,不再如临大敌,除了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冷得能掉出冰渣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炉鼎了。
  “我来结合我知道的事情来理一下你告诉我的东西好了。”
  青遮伸出手,说一句便压下一根手指。
  “现在的修真界无人飞升,长老会想改变这一情形,出于阴阳调和、对立平衡的理念,于是开始制造心魔,这是褚褐诞生的第一个原因。”
  “道祖出于不知名的缘由需要容器,且,他制造容器的时间应该晚于制造心魔的时间,或许心魔的事情给了他启发,所以第三个容器成功造出,这是褚褐诞生的第二个原因。”
  “道祖造了王都,为褚褐准备用来唤醒他的炉鼎,之后你带走了褚褐,用不知名的方式生下了他,利用心魔傀儡抚养他长大。直到这儿,我说的,有错吗?”
  卫含芙朝他微笑,“没有,很简洁明了。”
  “所以,我就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了。”青遮缓缓扣下最后一根手指,“我在这个故事里的位置在哪儿?又或者说,我在这个故事里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绝对核心,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一个词比一个词咬得重。
  但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虽然他在大荒西楼里借助莫须有的「命运」看清了围绕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托莫名其妙的、类似于鬼上身的福知晓了不少关于褚褐、甚至关于褚褐背后人的事情,但,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知道那位道祖大人有个不得了的夺舍计划,而他——青遮——却悄无声息地在这场故事里消失掉了,无论是卫含芙想让他看的记忆、还是卫含芙给他讲述的内容,他都在里面参与过,但也只是参与过,就像王女的名号一样,名头在就行,底下的人是谁无所谓。
  可卫含芙的态度却不像是对待一个只需要名头的炉鼎。
  “通过你想让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我现在能讲出来褚褐的身世,也能大致分析分析你和卫道月的动机,甚至都可以隐隐约约摸索出几分那位道祖大人的性格,但我却讲不出太多关于「我」的事情。”
  青遮冷静清冽的嗓音在塔里回荡。
  “虽然有几分自夸的嫌疑,但我要说,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根据别人的只言片语来揣摩出对方的性格甚至过往,可我现在却做不到从你的故事里来分析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的线在这个故事里断掉了,前后衔接不上,这不是和你口中的「我在这个故事里起到的绝对核心、至关重要、不可或缺作用」相悖吗?”
  卫含芙静静地站在原地听他讲话,不疾不徐道:“所以呢?”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说,长老会要的是炉鼎,你要的不是。你要的是我,也只能是我。我就是你的计划。”
  塔里的风停了,卫含芙飘扬的白裙落了下来,红色的、黏稠的的流状物,慢慢沿着裙摆往上攀爬,转瞬就染红了整条罗裙,轻易破坏掉了那条白裙带来的温和感。
  原来如此。青遮扫了一眼那条红艳的、甚至艳到了让人不适的裙子,明白卫含芙身上时不时带给他的违和感和猎猎的肃杀气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一开始以白衣白裙的样子出现,是为了营造温和的形象吗?不过也没营造成功啊,那白裙边儿上也积着血呢,这难道是她的什么恶趣味?
  啪。啪。啪。
  卫含芙拍着手,“敏锐,果然敏锐。看来聪明人都是天生的,你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了,居然脑袋还能精明得跟个鬼一样,真是可怕。”
  变成?
  自遇见卫含芙开始就时有时无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不妙的预感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呼啦啦涌了进来。
  “你。”青遮觉得不太可能,但卫含芙的语气的确预示着这样一个答案,“你认识我?”
  卫含芙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云里雾里地开口道:“命运是会说谎的,青遮,毕竟连天道誓这种东西都能作假。”
  她第一次叫青遮的名字。
  “所以,青遮,你要不要来猜猜看,刚才你看到的所有记忆,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又或者说,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