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
陆庭野 更新:2025-09-23 10:38 字数:3268
“哎呀呀,这可不能怪下官,下官本就不擅长记人,更别说溟国人都长得差不多了。”萧衡努力辩解着,“下官在昭国时也是花了点时间才把各个同僚给记住的,不过对侯爷您可是一眼就忘不掉了。”
戚暮山无奈扶额:“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再回忆回忆呢?”
“容下官想想啊,天璇公主确实是有个儿子来着,但好像是个文官……”
萧衡低吟一声,突然一拍桌子,差点打翻桌上的酒水,所幸身旁江宴池眼疾手快给扶住。
“下官想起来了,天枢亲王也有个儿子,封摇光,常年驻守西南,所以从未见过。然后小公主还有个亲兄长也是王储,大家管他叫少主,他手底下有支黑骑,掌缉捕刑狱,故时常奔波在外,所以也没见过。”
“估计就是这两个人选了。”
闻非不禁看向花念:“那花花姐岂不是跟他们结下梁子了?”
花念波澜不惊道:“赔过不是了。”
“什么结下梁子?”江宴池纠正道,“那叫不打不相识。”
但闻非依旧不解:“那既然他也是什么什么亲王,又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山民,还惹我们怀疑?”
“因为按当时的情况,不管怎样都会被怀疑吧。”戚暮山说道,“一个连萧大人都不认识的陌生异国人,突然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说前方有危险,叫我们跟着他走,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我……”
“更何况我们人多势众,所以他要做的,也只是尽可能降低我们的警惕。”
闻非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所以那片林子真的闹山贼了?”
“若如萧大人所言,那他的确帮了我们。”
江宴池恍然道:“所以我那时听到的异响,其实是……”
叩叩。
包房外忽然有人敲门,接着几个女堂倌端着菜肴酒馔走了进来。
“让诸位久等了。”
蓝眼睛的姑娘们说着熟练的昭国话,边摆放餐碟,边依次介绍起菜品名。放罢至最后一碟菜时,一堂倌提着一坛白玉瓷酒,搁到戚暮山手边。
“这是?”
堂倌取杯斟酒,说:“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梅花酿清酒,我们掌柜特地嘱咐,要赠给那位穿红衣服的年轻公子。”
戚暮山狐疑道:“……还请替我谢谢你们掌柜。”
等堂倌们离开,萧衡顿生八卦:“哟,侯爷艳福不浅啊,怪不得刚刚玉娘看您的眼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戚暮山恍若未闻,垂眼微转酒盏,盏底几瓣红梅随琥珀琼浆轻旋。
花念见状打断了萧衡接下去的话语,问道:“酒有问题?”
萧衡闻言一愣,霎时噤了声,自寿宴险遭毒手后,靖安侯的一切饮食理应处处谨小慎微。
然而戚暮山却只摇了摇头,示意江宴池分酒,便举杯浅酌一口。
花酿清甜,暖意入喉。
第7章
不久,萧衡被江宴池和闻非两人各架一边给拖了出来。
说来纯属意外,江宴池不知萧衡酒量,便按照戚暮山的喜好拿的酒,结果不成想萧衡才几杯下肚,竟就开始上脸,甚至错将戚暮山当作萧夫人,扒拉着就喊“娘子”,可把前来送果盘的俩堂倌吓了一跳,嘀嘀咕咕地慌忙离开。
无奈之下,戚暮山只得手起刀落打晕萧衡,再命包房外的使团护卫先护送萧大人回驿馆。
不过没等两个护卫问江宴池侯爷这是要去哪,江宴池就打起哈哈,夹着闻非快步跟上戚暮山。
因为萧衡喝得不省人事,原本说好不记公账的请饭,便改由戚暮山自掏腰包。
柜台后,何玉笑意盈盈地接过花白银两,指尖似有若无地挑过戚暮山手心,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热切,朱唇轻启道:“公子觉得那梅花酿清酒如何?”
戚暮山低眉浅笑,慢条斯理道:“实乃好酒,酒香淡雅不俗,酒味醇而回甘,如若佐以美人笑,将是当之无愧的镇店之宝。”
何玉弯起一对狐狸眼,笑得更欢快了:“哦?那以后,公子可一定要常来啊。”
“一定一定。”
戚暮山架不住何玉攻势,随意搪塞了一番,便赶紧带着花念、江宴池和闻非离开客栈。
殊不知待他们远去后,何玉稍稍敛起笑容,命堂倌阖上门,随后目光扫向珠帘后吃面的客人,嗔怪道:“穆老板,那可是店里最贵的梅花酿清酒,就这么送出去了?”
阿古拉咬断面条抬头,状似无辜道:“他身子骨弱,梅花酿性温,能他驱驱寒。”
何玉方才确实摸到了那不似常人的温凉触感,但仍有些不满:“可是那么多酒,哪个喝了不驱寒?再说了,我酿一坛费时费力,您倒跟喝水一样,说送就送了。”
阿古拉略作沉吟,忽然说:“这个月给你加工钱。”
何玉立马消怒而笑,亲自斟满一只琉璃杯,端到阿古拉桌前:“我就知道老板这么做一定有您的道理。”
旁桌的其他客人不禁低笑。
“不过,你怎么突然对人这般上心了?还是个昭国人。”
阿古拉没有立刻回答,仰头饮尽杯中酒,又静默了片刻,才冒出一句:“老板的事情少打听。”
说罢便起身:“走了。”
何玉诧异道:“这就走了?你好不容易才回趟瓦隆。”
“今夜我回宫。”阿古拉拿过衣袍穿上,“东泽那边恐有他们的耳目,这段时间就先留在瓦隆,等风头过去再另作打算。”
“要留多久?”
“不好说。”阿古拉挥手示意旁边站起的客人坐下,对他们道:“我去给阿妮苏带点东西,你们歇够了就先回吧,不必跟过来。”
“是,少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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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瓦隆满街灯树交辉,叫卖声、谈笑声混着驼铃脆响此起彼伏。
空气中沁满香料与蜜露的芬芳,道两旁商铺林立,堆满各式琉璃器皿,琳琅美玉,引人注目。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四张昭国面孔。
戚暮山差点被一家店门前悬着的的夜明珠串晃到眼,便转头问:“你们觉得那玉娘如何?”
花念摆手拒绝一追着她弹奏的月挝琴师,脱口而出:“假热情。”
江宴池反问:“有吗?我看人掌柜还蛮热情的,又是送酒,又送水果的。”
花念却白愣了他一眼:“你根本不懂。”
江宴池求救似的看向戚暮山,戚暮山不由轻笑出声,接着转移话题道:“算了,还是别随意揣度吧。你们有什么看中意的吗?“
话是这么问,但花念和江宴池都不约而同看向年纪最小的那位。
闻非有些眼花缭乱,摇着头说:“东西太多,看不过来。”
戚暮山:“就当是给殿下和浅语挑伴手礼了。”
闻非闻言,脑内又想起早上的事,顿时涨红脸:“您可别再打趣我了。”
他并非侯府中人,而是瑞王府的暗探。
在外人看来,瑞王流连风月、不问朝政,两人不过是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王爷与伴读,后来这个伴读在靖安侯的提携下进了太医院,于是瑞王把人借给靖安侯差使,也就理所应当了。
戚暮山忽然驻足在一家货摊前,随手拣出一个香囊。
“这香囊做工不错。”他说。
“公子好眼光,这香囊用的是织物楼最出名的云锦布。”卖货的少女见是昭国面孔,便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来,“说到织物楼,那可是拉赫城最有名的一家裁缝庄子,各位若是感兴趣,一定不能错过。”
戚暮山道了声谢,用先前兑换的溟铢付了钱,便继续向前逛着。
“织物楼……”他收起香囊,向闻非问道,“瑞王前不久调查的兴运镖局,是给江南织造坊和织物楼走镖的吧?”
“哦对,就是织物楼!”
“看来过几日有必要去趟织物楼了。”戚暮山又想起某人说过东泽城郊有山贼劫昭国镖队的那番话,低吟一声道,“……我们来时的那片树林,有机会也要回去再探查一次。”
江宴池:“可是我们怎么出城?”
戚暮山陷入沉思,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着手调查,而是如何才能让穆天权应允使臣离开瓦隆,这可比语言不通更有挑战。
“改日让萧……”
戚暮山话音未落,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视野——金纹刺绣,墨黑卷发,脚下步履正轻快,颇像个不着调的少年郎。
只见那人走到一家银楼前,也不进去,就从摆到门口的货架上拿起一对金臂钏端详片刻,放下,接着拿起另一条颈链,又放下,挑挑拣拣了七八样,惹得周边店家探头张望。
银楼店家显然对他的到来受宠若惊,略显羞涩地迎了上去,摆着手做出想请他进店的姿势,但似乎被婉拒了。
戚暮山迅速勾住江宴池的肩膀,拉上花念和闻非,说:“走,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