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陆庭野      更新:2025-09-23 10:39      字数:3303
  穆暄玑愣愣地看着他,随后沉吟道:“我好像听到信鹰的声音。”
  “听错了吧?”戚暮山回到床边坐下,若有所思道,“这里到喀里夫要多久?”
  “若是坐马车,最快也得三天。”穆暄玑靠在他肩头道,“你想出发了?”
  戚暮山笑说:“都听你的。”
  穆暄玑讨吻地往他脸上磨蹭,说:“那明早就启程。”
  话音刚落,房外有人敲门,接着传进花念的声音:“公子,吃饭了。”
  “好,知道了。”
  花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两人一起出来,见怪不怪地上下打量一番穆暄玑,随后满意地默默颔首,将人带下楼。
  “江宴池回来了么?”穆暄玑问。
  花念:“刚回来。”
  “狱中如何?”
  “嘴很牢,不肯交代。”
  他们来到楼下,忽听驿馆外传来一声嘹亮清晰的鹰啸,这回谁也没有听错。
  穆暄玑眉头微蹙,调转步子走出驿馆,戚暮山紧随其后。
  甫出驿馆正门,信鹰收翅,分毫不差地落在穆暄玑的护腕上,穆暄玑取下它腿边系着的信纸,展开,只一眼,骤然凝眉。
  戚暮山凑过去:“喀里夫那边?”
  “……是。”
  信中字迹凌乱,墨迹仓皇,但戚暮山辨清内容的刹那,面上血色霎时褪尽。
  “黑骑……出事了……?”
  穆暄玑指节僵在信纸上,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
  -
  “怎会如此?”牧仁颤手放下信纸,瞪大眼睛看向穆暄玑,强颜欢笑道,“我们平日作训也没懈怠啊,难道真有人浑水摸……”
  身后的狄丽达赶紧给了他一拳,低声道:“别说了。”
  戚暮山知道牧仁想活跃气氛,但眼下还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穆暄玑之前同他讲过,王室手握四种兵力,分别是国王亲统的禁军、驻守南溟沿海的摇光军、部分亲王养在驻地的亲兵,以及少主麾下的黑骑。
  其中唯有黑骑主掌缉捕谳狱,负责南溟各城呈报至鉴议院的刑狱案卷。
  黑骑并非常规征兵所得,都是穆暄玑早年从各地广聚志士贤才,加之从原先禁军中调度,因此人员不多。若论总体兵力,自然不及另外三军,但论单兵作战,出色者甚至不输禁军。
  现在黑骑遇袭,显然是冲着穆暄玑而来——既然没让他在洛林死成,那就退一步,削弱他身边的力量。
  黑骑如若遭遇重创,短时间内难以再培养出一批能力相当、忠诚默契的精锐。不过穆天权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调来禁军填补空缺。
  兹事体大,喀里夫的黑骑既被劫持,想来是某位大人“管教不力”——除了那三军,南溟各城主府内也养了众多府兵,城门关口亦有卫兵,以及一些富商私底下养的人手……
  可疑人员太多,一时难以着手。
  “至少六天……”穆暄玑拿出那张明镜澄纸,端详道,“萨雅勒将墨石运往喀里夫,那边的人再负责接应,他们的目的,是想将黑骑一网打尽。”
  三名副官表情沉重,唯不见孟禾身影。
  戚暮山打眼瞧那信纸,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天坛失事那天,一个教坊舞者弥留之际交给缇雅这封信,说是图勒莫落下的。”
  黑骑暗踪,移形换位,不言而喻。
  可如今看来,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是那人预料到穆暄玑不会轻易上钩,便转而以黑骑为挟,逼他现身。
  “说起来,大典那天早上,多吉大人也传了封密信给我。”戚暮山示意花念,花念于是从护腕中取出被浆糊修补好的信纸递去。
  “欲归昭,休涉事……”
  穆暄玑念道,不禁略蹙了蹙眉。
  戚暮山:“我怀疑卜多吉也牵涉此事,奈何暂无切实证据指认他,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穆暄玑沉吟片刻道:“他怎么给你的?”
  “他把信藏在了公主的药匣里。”戚暮山见他盯着信纸神情踌躇,接着道:“你觉得不会是卜多吉?”
  穆暄玑微微颔首:“因为,这是王舅的字迹。”
  戚暮山一愣:“难道说……”
  “不可能。”穆暄玑抬眼望向立于黑骑身后的禁军,斩钉截铁道。
  戚暮山自知失言,的确不大可能,穆天权只要一纸诏书,便可随时遣散黑骑,甚至另立王储。如此大动干戈,反倒不似国君手笔。
  不过,倘若穆天权毫不知情,那这封密信又是什么意思?
  穆暄玑将信纸还给戚暮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和道:“王舅若真要害我,早该让我在质子府自生自灭。”
  在昭国为质的日子是莫大的耻辱,王宫上下无人不对此讳莫如深,可现在穆暄玑就这么坦然说了出来,听得狄丽达不禁担忧道:“少主……”
  江宴池反应了一会儿,忽然震惊道:“你!你难道就是公子常念叨的那个……”
  戚暮山轻咳打断,收起信纸:“我明白,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喀里夫那边。”
  穆暄玑点了点头:“嗯,那边禁军还不知动向,等抵达喀里夫,先与禁军和摇光军汇合,再另作谋划。”
  “何时出发?”
  “今晚。”
  第51章
  黑骑与禁军又分头行动, 一拨留待拉赫准备明早将萨雅勒押送至瓦隆,一拨则随穆暄玑前往喀里夫。
  喀里夫行动的黑骑生死未卜,他们一刻也耽搁不得, 戚暮山这两天休养得很好, 便随行黑骑直接策马出城。
  然而刚驶出城门二里地, 忽碰到折返的守卫。
  守卫长拦道:“少主!”
  穆暄玑勒住缰绳:“何事?”
  “恕属下无能!方才在瞭望台上望见黑骑正与贼人厮杀,当即率人前去救援, 不成想……”守卫长喉结滚动, 目光掠过同僚肩头扛着的尸体,“晚了一步……”
  穆暄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暮色朦胧,但能看清那分明是黑骑的装束。
  戚暮山呼吸一滞,只听身旁的人关节咔哒作响,压抑着声音平静道:“在何处交战?可有追击?”
  守卫长拱手作揖, 将头埋进臂弯下:“就在离此地十里开外处交战,待属下率兵赶到后,那群贼人却已逃之夭夭。”
  穆暄玑默不作声, 下马穿过守卫队伍,走向唯一一个被两名守卫抬着的黑骑, 他的腹部缠满绷带, 渗着血, 胸膛不易察觉地轻微起伏着。
  穆暄玑单膝跪在他身旁,失声唤道:“周信……”
  周信紧闭双眼,手指似乎动了动, 随后不由自主地呻吟道:“少主……危险……别……”
  穆暄玑握住满是血污的手,探到虚弱的脉搏。
  眼前的场景刺得戚暮山眼睛疼,究竟是谁, 竟要将黑骑如此赶尽杀绝?
  “大人,你先别急,再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说。”戚暮山问道。
  守卫长此前未曾见过这人,抬起头狐疑地打量戚暮山一眼,但见穆暄玑没有制止,便开口道:“我们起先从瞭望台上望见黑骑时还当无事,不一会儿就发现从树林间窜出一路人马拦路包围黑骑,我见情况不对,立马带着人出城赶过去,结果赶到时,只看到周信大人他……还留着一口气。”
  “大人还记得那伙人的模样吗?”
  “记得,他们一个个蒙着面,穿黑衣,挂轻甲。”
  戚暮山略作思忖,既蒙面交战,便是怕暴露身份,而越是遮掩,越表明身份敏感,这般藏头露尾,想来接下来沿路应不敢设伏。他于是对穆暄玑说:“少主,去喀里夫要紧,尽快赶路吧。”
  守卫长:“可是这条路上恐怕还会有埋伏……”
  戚暮山却笃定道:“少主,信我。”
  穆暄玑与戚暮山对视一眼,收敛悲色,用力一颔首道:“我们走。”
  守卫长阻拦不住,只得目送黑骑远去,不由心中默叹,呢喃道:“愿帕尔黛保佑你们。”
  -
  嘀嗒,嘀嗒——
  钟摆一下一下摆动,与四周血液滴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叫孟禾听不分明。
  眼上被人蒙了布,眼前一片漆黑。
  他起先还能靠钟声辨别时间,后来痛到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就算不清被关在这里几天了。
  他背靠墙壁,双手双脚锁着铁链,动弹不得。
  耳边还有气若游丝的呼吸声,也不确定还有几个人活着。
  嗒,嗒,嗒——
  孟禾顿时绷紧身体,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踩在他狂跳的心脏上。
  他看不见,却能感到来人正朝这边走来,最后停步自己身前,接着听到衣料的摩挲声,那人好像是蹲了下来。
  一只手伸向孟禾,孟禾下意识地别过脸闪躲。
  对方顿了顿,捏住孟禾的下颌将脸掰回来,硬生生撬开他的嘴。
  孟禾拼命挣扎,浑身战栗,然而越挣扎,下颌上的指尖便掐得越紧。紧接着唇齿间剧痛袭来,痛得他从头顶发麻至脚底,压抑不住地流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