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在耳朵上面的双手也撤下来，闻韶垂下眼，无意识看到自己幼嫩如幼儿的白嫩小手, 惊呆了。
  这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手！
  她到底是谁？
  还是说她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 灵魂也寄居在崭新的躯体上？
  沉溺在震惊之中, 闻韶忘记打量自己的处境，一个激灵由躺坐起来，盯着小手发呆。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拨浪鼓, 同样的小手握着它轻摇, 咕咚咕咚，清脆极了。
  闻韶视线不由自主被这个小玩意吸引, 眼珠子聚精会神跟着拨浪鼓转。
  妹妹别哭啦, 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都和姐姐说。
  姐姐？
  她这一生，还有姐姐吗？
  顾不得拨浪鼓如何, 闻韶急忙起身去看姐姐。
  这一动不得了, 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可以摇晃的婴儿床里，不过几十厘米长, 四周都是木质围栏, 她想扒住围栏站起来，近距离观察姐姐, 婴儿床立刻左右晃动。晃得她脑袋晕乎乎，啪叽又倒下去了，脑袋倒栽进床里，小腿猛蹬挣扎半天都起不来。
  还是姐姐伸出双臂把她抱起来，擦擦她前胸后背费力挣扎溢出的汗渍，小大人一样。
  韶韶可真顽皮。
  你是想出来抢姐姐的拨浪鼓吗？
  闻韶扶着姐姐手，在床的正中央站稳，张嘴想说不是呀，声音出来却变成了：不系牙。
  听起来软糯糯有黏糊糊的童声。
  她有被可爱到。
  也更加怀疑起自己的年纪。
  不是吗？姐姐一边确认她的意思，一边把拨浪鼓递给她。想要玩的话也没关系，姐姐已经不玩了，本来就是拿过来送给韶韶的。
  闻韶还没想清楚接不接，姐姐已经一举把拨浪鼓塞进她手里，还掰开她的手指包裹住手柄，确保不会因为手小抓不住而脱落。
  姐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肉乎乎的脸直接贴着她侧脸。
  闻韶终于借着姿势看清楚姐姐的模样。
  姐姐扎着羊角辫，约摸五岁，穿着紫色小洋裙，脸颊有点肉肉，眉目充斥着少女未长开的稚气。
  姐姐张嘴说话时，上下两排牙齿分别缺了两颗，十分显眼。
  总之，是个长相漂亮的小孩。
  樾樾，妹妹醒来了没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底下传过来，听起来很是亲切。
  闻韶估摸着那人在喊姐姐，樾樾则是姐姐的名字。
  果然。
  樾樾听到问话立即从她房间跑出去，站在阳台和人回话：醒啦！
  妹妹很乖！
  好，奶奶上楼把韶韶抱出来。
  樾樾听到当即摇头，不要不要！我来抱妹妹，我抱得动！
  那边很无奈的样子。
  你小心点，别把妹妹摔着了，她那么小。
  知道啦！
  湛樾撇嘴，狂奔到闻韶房间，小脸上俱是兴奋。
  她搓搓手，又朝手心哈口热气，确定不会打滑，小心又稳妥地圈住闻韶腰身，韶韶别乱动哈，给姐姐抱会。
  好！
  闻韶挺喜欢这个小大人似的姐姐。
  甜甜应好，主动伸手环住湛樾脖颈，抱得紧紧的。
  当她小手抱上湛樾脖颈的那一刻，湛樾开心地差点昏倒，满足极了。
  从闻韶出生开始，她就对隔壁小精灵似的妹妹稀罕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要去隔壁看望妹妹，搞得大家都说她是闻家的另一个女儿。
  可是妹妹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也对她费尽心思搜罗到的笑话不满意。
  这还是妹妹头一次主动亲近她。
  她可以好好和奶奶吹嘘了！
  嘿嘿嘿。
  湛樾抱稳不足自己半身长的小人儿，一步一步迈下阶梯，有惊无险走到一楼，来到大门前的院子里，引得一杆在院子里喝茶聊天晒太阳的大人们惊愕。
  哟，樾樾真把妹妹抱出来了。
  瞧这两个小丫头，多亲热，跟亲姐妹一样。
  还没见过我们家韶韶如此乖顺的样子，晓得抱樾樾脖子呢！
  樾樾怎么哄动妹妹跟你出来的？
  闻妈把湛樾招呼到自己身边坐着，自然从她手里抱过闻韶，湛樾手里一松，吸吸鼻子，还能嗅到臂弯里残存的奶香味，很是舍不得。
  后知后觉回想起闻妈的问题，实话实说道：没哄呀。
  我就说给姐姐抱一下，妹妹就给我抱啦。
  这么简单？不止是闻妈。
  湛家奶奶、闻爸、街坊邻居异口同声问询。
  无他。
  闻家磨人的小千金从出生到现在，除开闻爸闻妈谁都不让抱，谁若是要强抱，轻则嚎啕大哭，重则张嘴咬人，并且咬住那块皮肉久久不放，直咬得人鲜血淋漓，整个人形小暴虎。
  经历过苦头的人从此不敢再对闻韶产生逾越的动作，只隔得远远的，吸小美人胚子的脸蛋。
  呀，呀。
  闻韶在闻妈怀里扭动身体，挥舞起她不赞同的小拳拳。
  她给喜欢的人抱抱怎么了？！
  小孩子也是有人权的！
  现在她差不多接受了变成小孩子的身份，只是对于崭新的爸爸妈妈，还不太习惯。
  芬岚，韶韶好像在说话呢！
  我看看啊，她在说我们说得不对呢！
  湛樾奶奶，你该不是在说笑话吧？
  闻妈狐疑看向怀中的女儿，居然发现她在很认同的点头！
  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险些把闻韶扔出去。
  她抖着唇，特意确认道：韶韶，你能听懂湛樾奶奶的话吗？
  闻韶眨巴眼睛，嘴角咧出娇憨的笑容。
  闻妈又问：湛樾奶奶猜对了你的意思？
  这一回，闻韶点头的幅度很大。
  眼底清晰印着她的倒影，眼神也灵动无比，带得整张脸都活泼起来，不再是过去美如画的小精灵，而是真正的小精灵从森林间飞出来。面对尘世，与凡间融为一体，沾染烟火、亲情冷暖。
  所有人都瞧得分明。
  闻妈眼眶一湿，泪水顿时跟不要钱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湛家奶奶大声祝贺：芬岚，你闺女好啦！她不傻啦！
  在她之后，街坊邻居也纷纷道喜，说闻妈其实生的是个小天才。
  大家都在为她鼓掌、喝彩。
  只有闻韶，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她原来是个傻子吗？
  她陷入思索的时候，大人们已经商量着挑个好日子给她办庆功宴了，把湛樾也连带着一起沾沾她的好福气。
  湛樾拍手叫好，她就喜欢和闻韶待一块。
  第87章
  过了一个多星期。
  说是庆功宴, 还真被一帮大人办得有模样的。
  定了本市一家高档餐厅，闻韶众星捧月般打扮成小公主，被安排在正中央的位置, 座位是专门定制的宝宝椅，防止小孩不好好吃饭摔下去或者乱跑。
  闻家父母也真的是按照湛家奶奶选的黄道吉日举办宴席。
  都是相熟的街坊邻居, 平日里就经常约着打牌喝酒、出门游玩, 组成了两桌, 热热闹闹的。
  湛樾随着奶奶坐在她身边，不甚安分。
  扭着小身体想要跑到闻韶那边去，跟她奶奶撒娇：奶奶, 我想找闻韶妹妹玩。
  湛家奶奶一副早料到的样子, 放她走了。就知道你黏她得紧, 能坚持这么一会儿很不容易了，去吧去吧，别把妹妹逗生气了。
  才不会呢！
  得了批准, 湛樾一秒跳下座椅, 向宝宝椅上安稳坐着的闻韶飞奔而来。
  妹妹。
  一阵旋风经过，带动闻韶额头的碎发, 被吹地打飘。
  闻韶黑白分明的瞳仁瞬间放大, 湛樾瞧在眼里，只觉得闻韶哪哪都可爱。
  是不是很无聊啊？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湛樾自顾自趴在她椅子边, 专注望着她。
  闻韶张张嘴, 想说并没有，但看了看湛樾的脸, 拒绝的意味始终说不出来。而且她对湛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就已相识。
  好啊。她点头。
  湛樾立马絮絮叨叨说起来, 说她在学校的见闻，说她的老师和同学，说她过生日发生了哪些好玩的事收到哪些礼物，说她每次放学回家经过她家的院子时，她总是要探头往里瞧一瞧，看她有没有被叔叔阿姨抱出来玩，又说她实在太小了，而自己已经上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她一起背着书包出现在学校里，两个人一起背着书包上学放学。这样，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她，就不用拼运气想着放学后巧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