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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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人不知 更新:2025-09-23 10:58 字数:3911
张亦琦匆匆寻来医药盒,赶到萧翌房间时,稍稍迟了一步。此时,萧翌正端坐在圆桌边,之前甲板上激烈打斗的动静,惊动了许临书和沈冰洁,那被生擒的黑衣人也被押解到了此处。
萧翌见张亦琦进来,默默摊开受伤的手,眼神示意她到身旁来。张亦琦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动作轻柔且熟练地为他包扎伤口。
处理妥当后,萧翌脸色陡然一沉,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缓缓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审问:“说,谁派你来的?”黑衣人却紧咬牙关,一脸倔强,硬是一声不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萧翌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看包扎的地方。张亦琦手法极为精湛,最后将包扎的布带从中间撕开,打了个漂亮又紧实的线结,看样子,短时间内绝不会松开。
突然,萧翌毫无预兆地快速伸手,精准无误地掐住黑衣人的咽喉。他脸上神色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若不是看着黑衣人那因窒息而逐渐变得猩红的眼眶、无意识胡乱拍打挣扎的双手,以及额头暴起的青筋,屋内众人恐怕真会以为萧翌握住的不过是个脆弱的小物件。张亦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猛地一缩,她深知萧翌心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心狠手辣的模样,想到自己之前对他诸多不敬的言行,不禁脊背发凉,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黑衣人要命丧当场时,萧翌却忽然撤去手上的力量。黑衣人如脱力般痛苦地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缓过神,萧翌又猛地抬脚踹去,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下意识紧紧抱住膝盖,脸上的表情因巨大的痛苦而彻底扭曲。
萧翌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脸上却换上了一副玩味的笑容,悠悠说道:“春日江景甚美,把他挂在外面,好好的欣赏。”
第30章 月涌江心(二)
张亦琦满心惶恐,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的包间。她像具木偶一般,机械地躺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萧翌刚刚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模样,那种从心底涌起的恐惧,甚至远超她第一次被萧翌当成射箭靶子的时候。回想起这大半年来自己的种种言行,她不禁后怕得厉害。她深知,自己能安然无恙,恐怕只是因为萧翌之前没心思与她计较。以自己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冒犯萧翌几乎是迟早的事,如此看来,萧翌早晚会收拾她。想到这儿,张亦琦暗暗下定决心,往后面对萧翌时,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肆意妄为。
另一边,徐福遵照萧翌的吩咐,将黑衣人牢牢绑在了甲板上。陆珩满脸疑惑,实在摸不透萧翌的意图,忍不住开口问道:“承佑,这些人一看就是死士,你把他绑在这儿,难不成是想拿他当诱饵?”
萧翌神色慵懒,漫不经心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语气平淡地说道:“他不是死士。我刚刚掐住他脖子的时候,看到他右手手臂上有漕帮的蛟龙印。”
“漕帮?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何临书满脸震惊,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
萧翌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不屑地说道:“自然是为了劫船。”
“劫船?”何临书更迷糊了,满脸都是茫然之色。
“这都想不明白?”陆珩已然洞悉其中关节,“死士队伍里混进了漕帮的人,一旦行刺得手,承佑遭遇不测,朝廷追究起来,他们只需把责任一股脑儿推给漕帮。不管说是劫财还是劫道,理由都现成,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就能轻轻松松置身事外。”
“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总归是宋若甫的走狗。”陆珩肯定地说道,“只是奇怪,漕帮为什么会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等钓到大鱼,自然就清楚了。”萧翌目光如隼,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张亦琦已经离开,又补充了一句,“看来皇兄身边也不清净了。”
何临书眼尖,注意到萧翌的小动作,立马贼兮兮地凑上前去,调侃道:“二哥,你是不是在找张姑娘呀?你刚刚那心狠手辣的模样,可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不轻,她瞅准机会就赶紧溜走了。”
萧翌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神色冷峻,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
张亦琦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可仿佛才刚入眠,就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敲门声。她睡眼惺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随手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便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萧翌已然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身姿挺拔如松,修长玉立地站在门口。
“殿下?这么早,您来有什么事?”张亦琦声音还带着未醒的慵懒与懵懂。
萧翌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并未立刻作答。
张亦琦瞬间清醒了几分,连忙端正神色,恭敬说道:“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瞧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萧翌不禁打趣道:“军医身份尊贵,本王只好亲自来请军医高诊。”话落,未等张亦琦反应过来,便径直走进屋内。
“您是……”张亦琦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放缓语速,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萧翌举起那只受伤的手,示意她看。
“又出血了吗?”张亦琦赶忙走近,轻轻拆开包扎的白布,只见伤口处清清爽爽,并无异样,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好好的嘛?”话一出口,便暗叫不好,又说错话了。她顿了顿,连忙补救道,“殿下,您这伤口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萧翌本就想逗逗她,此刻实在憋不住,竟笑出了声:“昨晚吓到你了?”
张亦琦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穿,还这般直白地说出来,犹豫片刻,干脆心一横,直接问道:“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怎么?”萧翌嘴角勾起,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之前那么跟你说话,态度也不好。”张亦琦越说声音越小,底气愈发不足。
“哦,原来如此。”萧翌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大不敬,而后又多次出言不逊,这一桩桩一件件,本王可都记着呢。”
张亦琦心中一紧,难道现在就要开始算旧账了?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很简单。”萧翌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到张亦琦面前,“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张亦琦一听,立马把茶杯推开,坚决道:“这怎么能行?殿下要是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得去吗?”
“我就算让你去,你也得干得了才行。”萧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说道,“放心,我手下不缺会杀人放火的得力干将。我让你做的,一定是你力所能及之事,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比如说什么事?”
“比如说,现在给我换药。”
张亦琦狐疑地盯着萧翌,瞬间明白过来:“殿下,你在逗我玩呢。”
萧翌也不遮掩,爽朗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哼!”张亦琦佯装生气,扭过头去。
萧翌忽然伸出手,轻轻夹住张亦琦嘟起的嘴巴,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这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给我换个药,不委屈你吧。”
张亦琦赌气地拍开他修长的手指,嘟囔道:“换药就换药,你吓唬我干嘛。”说着,起身去拿药盒,准备给萧翌包扎。
萧翌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道:“昨晚是我不对,下次我定会注意。”
张亦琦手中动作猛地一顿,缓缓转身看向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正平静地凝视着自己,自去年秋天在去玉门关的路上相识以来,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萧翌却已经先后经历了三次暗杀,其中一次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她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平时的生活就是这样吗?”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何萧翌连睡梦中都如此警觉,枕边还时刻放着剑。
萧翌嗤笑一声:“怕了?”
“我怕什么。”张亦琦讪讪地回道,“被刺杀的又不是我。”
“是吗?”萧翌眸光含笑,“我还以为你不怕,是因为敢把阎王拖到五更才索命呢。”
这般温柔又带着调侃的语气,是张亦琦从未听过的。她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更加专注地包扎萧翌掌心的伤口。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了进来,满是春日的明媚与暖意,映照着这美好的早晨。
“包好了。”张亦琦轻轻说道,语气里带着完成任务的一丝轻松。
萧翌凝视着掌心整齐的系结,缓缓反手握紧,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轻微拉扯感,简洁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随后,他起身,步伐沉稳地离开房间。
沈冰洁如往常一样,身着男子装扮,笔挺地伫立在甲板之上。她戴着玄铁护腕的手扣住雕花围栏,江风呼啸,船身随着波浪微微摇晃,震得她掌心发麻。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倒悬在船舷边的刺客,那人随着浪影轻轻晃动,身上的血珠不断坠入江面,惊散了一群银色的鱼群,泛起层层涟漪。这一幕,让她的思绪飘回到去岁冬夜,萧翌剑挑叛将时,喷涌而出的血瀑瞬间染红了玉门关的皑皑白雪,那场景,残酷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