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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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人不知 更新:2025-09-23 10:58 字数:3908
杜娇妤甚至忘却了身上的伤痛,挣扎着要站起来跑出去,可身体的剧痛瞬间将她拽回现实,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萧翌就那么冷漠地、高高在上地瞧着她,仿若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沈冰洁以及徐福和叶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是对这个场景早已熟视无睹。
张亦琦将杜娇妤扶到塌上,看着情绪已然崩溃的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
萧翌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热茶,仿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继续说道:“既然杜远德自己认罪了,又自戕伏法,那本案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本王想知道的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那十万两赈灾银去哪里了?”
杜娇妤啜泣着反驳:“没有找到这十万两,你们永远都不能定案,判定我爹贪墨!”
“三百具饿殍躺在扬州官道时,朝廷便不在乎再多具白骨。”萧翌忽然起身,蟒纹在晨光中泛起鳞片似的冷光,仿若一条蛰伏已久、即将择人而噬的巨蟒,“但十万雪花银……” 他指尖叩响案上户部密档,声音冰冷刺骨,“够买二十条杜远德的命。”
杜娇妤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仿若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破灭。
张亦琦看着这一切,心中愈发笃定,萧翌真的还是那个冷心冷肺的萧翌,他说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杜娇妤的啜泣突然转为冷笑,那笑声里满是绝望与嘲讽。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抠进张亦琦小臂,恍如濒死的鹤死死抓住最后一块浮冰:“原来我爹的血书……” 泪珠滚过胭脂狼藉的面颊,“抵不过白银落地听个响?”
萧翌眼底终于掠过一丝餍足之色,仿若一只终于捕获猎物的猛兽。他推开雕花窗,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乱飞:“杜小姐看的很通透。玉香楼的生活不太好过吧,只要你能说出十万两白银的下落,本王定会让你摆脱贱籍,换个身份重新生活。”
青砖墙在杜娇妤充血的眼瞳里急速放大。“爹啊,你听见没有,你用命留下的那些东西没有用,没有用。” 说罢,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张亦琦,就要向墙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闪电般闪了进来,牢牢地抱住杜娇妤。陆珩抬眼,语气急迫:“承佑!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萧翌揉了揉眉,满脸不悦:“何临书怎么这么不中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此时的陆珩,已将杜娇妤紧紧护在怀中,不允许任何人再接近她分毫。
第43章 珏锁千机(一)
春日的湖面波光粼粼,细碎的金光在涟漪间跳跃闪烁,好似无数灵动的精灵在嬉戏。湖边的长椅上,张亦琦慵懒地躺着晒太阳,一本翻开的书扣在脸上,为她挡住了那有些刺眼的阳光。
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说她心里毫无波澜那是假的。她心里不禁埋怨萧翌,怎么就如此冷漠,做事不能多考虑些人情呢?
“张姑娘!” 一声温润如玉的呼唤传来,伴随着竹纹锦靴踩碎柳影的细微声响,那声音十分耳熟。张亦琦拿下脸上的书,看清来人后,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崔将军,我这两天都没见到你,你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恨不得咬自己舌头,毕竟两天前,崔致远可是亲耳听见她对长宁发下那极其狼心狗肺的毒誓。
“殿下派我走了趟江南道。” 崔致远微笑着回答。
“那你现在是要去找殿下吗?” 张亦琦硬着头皮继续尬聊。
“是。” 崔致远简短回应。
这时,张亦琦忽然瞥见黑着脸大步走来的萧翌,忙道:“他来了。”
萧翌此刻心情糟糕透顶,脸色也愈发阴沉。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让他听出来了张亦琦对崔致远说话时那欣快的语气,好像期待了很久那般。他身着玄色蟒袍,大步走过太湖石时,惊飞了一对栖息在旁的白鹭。崔致远赶忙向他行礼,一阵湖风拂过,吹动了崔致远腰间那块温润的和田玉佩 ,那可是在玉门关时,张亦琦特意买来送给他的。
萧翌眼神瞬间一暗,他屈指叩响石桌,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崔致远腰间晃动的玉佩,随后沉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崔致远立刻正色汇报:“末将已经将那张船图与翁山县水营确认过了,沉底的船确实是水营调出的那条废船。只是掌管废船的主事一家已经被灭门,线索到他这里就断了,查不到调船的人究竟是谁。”
“杜远德应该知道。” 萧翌说着,突然伸手抓起张亦琦膝头的医书,书页哗啦作响,惊落了她鬓边别着的海棠花,“不然也不会被灭口了。”
张亦琦一惊,脱口而出:“你知道他是被灭口的?可你不是对杜姑娘说他是畏罪自杀吗?”
提及此事,萧翌只觉得又气又无奈,他扫了一眼最后赶来的许临书。许临书自知办事不力,赶忙解释:“二哥,你可不能怪我,陆珩精明得很,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我又打不过他。”
“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办?杜小姐怕是不会告诉我们罪证的下落了。” 沈冰洁适时问道。
“什么罪证?” 张亦琦一脸疑惑。
沈冰洁耐心解释道:“殿下从查到沉船来源开始,就推测杜远德应该是被冤枉的。所以他才派我去打听,得知杜远德的独女流落玉香楼。恰好杜远德又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这就更加证实了殿下的猜测,杜刺史手中应该掌握着重要证据。”
张亦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萧翌早就计划好的。而自己跑去玉香楼,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沈冰洁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清楚,显然萧翌早就把计划告诉了她。想到之前自己还自作多情地劝沈冰洁多出去走走、主动干活,现在看来真是可笑至极,自己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跳梁小丑 。
张亦琦的闷气一直持续到晚上,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晚饭也只勉强吃了两口。暮色裹挟着花香,缓缓漫进轩窗,此时的张亦琦正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用银箸戳弄着碗中雕成莲瓣形状的蜜藕 。
“喂。” 朱漆廊柱后,突然探出半幅绚烂夺目的孔雀金披帛,长宁现身而出,她绞着帕子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眼中全是不满,“二哥何时送走那狐媚子?” 不止是长宁,宋婉瑜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恳切又担忧的神情,眼巴巴地望着张亦琦,期待她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二百两黄金呢,总不至于白花听个响吧。” 张亦琦反正心情不佳,索性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而且早上,公主你不是看见了嘛?”
“看见什么?” 宋婉瑜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早上回去后,长宁为了不让宋婉瑜更加伤心难过,便什么都没对她讲。此刻,她和长宁的沉默,已然成了最好的答案。
“二哥难道不打算把人送走了吗?” 长宁愤恨不已,语气中满是不甘。
张亦琦继续添油加醋地瞎编:“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公主你还不清楚吗?毕竟那花魁娘子生得十分貌美,正所谓红绡帐暖,枕卧鸳鸯,只叹春宵苦短呐。”
长宁一听,顿时急得不行:“那赶紧把人送走!”
“公主你敢吗?” 张亦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再说了,这可是处处青楼、夜夜笙歌的扬州城。送走了一个玉香楼的花魁,保不齐还会来一个金香楼的、银香楼的花魁。别说是香楼了,就是普通酒楼,也是美女如云、香气袭人。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前段时间又在军营里憋闷许久,如今心生摇曳,再正常不过了。”
张亦琦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长宁和宋婉瑜竟都信以为真。甚至,张亦琦还装作好心地安抚宋婉瑜:“没关系的,宋姑娘,这些莺莺燕燕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谁都撼动不了你未来广陵王妃的地位。过日子嘛,就得难得糊涂些,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长宁狠狠地剜了张亦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你多嘴!”
狠狠发泄了一通后,张亦琦感觉胸口积压的浊气消散了许多。她刚跨进上院,就瞧见萧翌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般长身玉立在那里。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已经等了她多时。
毕竟刚刚说了他那么多坏话,要说问心无愧,那肯定是假的。张亦琦难得地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女儿家的礼节,腰身微微下伏,轻声说道:“殿下。”
萧翌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么乖巧,是做贼心虚了?”
张亦琦确实心虚不已,连忙转移话题:“今晚夜色也不怎么好看,殿下这么晚了,不回房间早些休息吗?”
“早些休息?”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朝张亦琦逼近了几步,“春宵苦短,不应是在红绡帐底,才不负这良辰美景么?”
张亦琦的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萧翌这番大胆又危险的发言,更是因为他极具压迫感的动作。萧翌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近到张亦琦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张亦琦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却抵上了冰凉的太湖石。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地面上映出交缠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