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废废废名      更新:2025-09-23 11:00      字数:3693
  
  “好。”迟雪无心规划未来,背起书包。
  回去过了两天假期,回到学校,去看公告栏,迟雪已经有强烈预感自己没被选上,目光扫视两下,果然没有。
  她不悲伤,只是有些许失落,即便早就料想到结果。
  她低着眉离开公告栏,走到角落去,想要自己一个人安静,消化悲伤。
  可她又难过,她心中泛起不甘心,她有冲动,想要去找到社团的负责人,祈求对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打听到轻音社的报道在下午五点,还是207教室,她心里打算着要前往。
  可当她去到教室207时,已是六点半,她在路上一直犹豫,踌躇不决。
  夕光照射下来,投在门框上,映照着走廊上的花花草草,蔷薇、山茶、七里香、李树,光泽如同电影滤镜,为迟雪眼前涂上一层迷离的颜色。
  迟雪看到那扇门,那扇带着落日余晖的门,敞开着,她紧张地走过去,试图寻找人影。各种草木的影子随风摆动,交杂成团,落在窗玻璃上。
  她把目光探进教室,身子靠在门旁,看到教室里只剩一个人。
  尺言独自收拾东西,他的身子背光,夕光将他笼罩,整个人散发着细心和温柔,手上的文件夹和笔整齐。他察觉有人进入,抬头,看到是迟雪。
  “嗯?”他露出微笑,如同温暖的春水从他唇间流淌,柔柔流进迟雪心窝。
  迟雪一怔,紧张起来,她声音细若蚊鸣:“学,学长好。”
  “怎么了。”尺言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心地看她,那淡淡的笑还一直在脸上挂着,“有什么事吗?”
  迟雪噎语,她很想倾诉,可是她不能,她害怕父亲误解自己的意思,她不是真正热爱音乐,只是想待在他身边,可她同时也害怕父亲理解真正的意思,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我想进社团。”她低眼看地板,盯着黑色的缝隙,可那些光滑的瓷砖面泛着落日澄澄,就像耀眼的父亲一样。
  “噢?”尺言听到,笑笑,他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温柔道,“你还想面试哪个位置?”
  迟雪认为自己的祈求失败,心中已然提早泛起悲哀:“什么都可以。”
  尺言拿起大沓文件,往书架上塞,迟雪看到他分明的半边颌,如陶瓷一样优美。
  “那好,介绍一下自己,开始面试吧。”尺言抬头看着书架,伸手摆齐道。
  迟雪顿顿,没想到父亲给机会,她看着父亲的忙碌,一边又语调悠闲地聊天,他身上好像有两个心思,能耐心又温柔地同时处理两件事。
  迟雪不知该如何回答,毫无头绪,空气保持长久的缄默。
  尺言目光没看着她,却柔声问道:
  “你真的想进社团吗?”
  父亲不嫌弃自己浪费时间,迟雪点头,讷讷:“嗯,是的。”
  父亲也若有所思点点头,手上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他总是帮大家收拾烂摊子的人,别人不如他细心,他总能想到别人无暇在意的事。
  “那这样吧,你如果愿意来,还有个助理的位置,平时就收拾东西,打打杂,你看看你愿意吗?”父亲温言,此时他承担着打杂工作。
  迟雪眼睛里闪烁光芒,急忙答:“我可以。”
  “好,社团时间在星期三下午最后一节课,到时候过来就好了。”尺言叮嘱。
  迟雪心里像小鹿在跳,心花怒放,眼前景色的暗淡消沉,逐渐变明亮。
  她看着父亲,看他如此俊朗,如此温柔,简直是月光撒下人间的凝结晶,完美得无瑕可挑。
  这样的父亲,这么美好的父亲,那自己是什么呢。
  迟雪不禁想,她也许是一颗莽撞的陨石,一旦离开月光,就再也没有光芒。
  尺言看逐渐明亮的林雪,内心缓和下来,他很早就关注到她的失落。
  一开始是面试时她的背影,她的眉头垂下,尺言在那时心揪了揪,毕竟是自己介绍她前来,林雪对轻音社充满热情,现在却沮丧离开。
  第二次是今天早上,他去张贴布告的时候,他张贴完毕,站在不远处和朋友聊天。
  布告栏很快挤满人,很多人欢喜雀跃。他在欢喜之中,敏锐注意到那股特殊失落,他那时正和朋友谈笑,余光看到林雪,看见她垂头丧气,心里又咯噔一动。
  他本不想插手,上课时、进食时、整理名单表时,那股肉眼可见的失落一直影响自己,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安。
  尺言看不得人难过,情感丰沛成为他的缺点,身边的长辈不止一次说他要改性子,他承认,可这次他难以控制自己。
  仿佛是有一种冥冥的牵动,他自第一眼见到林雪,就觉得有点眼熟。
  第10章 蛋糕
  社团的第一次团聚,定在周六。迟雪作为新加入的成员,也收到邀请,是父亲通知自己的。
  轻音社只有社长和副社长各一个,尺言不喜欢作主,也不高调,便让出主位。平日总是帮忙打下手,比如通知、购置、收拾东西。
  那日迟雪在班里上课,成功和父亲独自交谈这件事,令她心情愉悦好几天,她满怀热情看着黑板,连下课铃声都没听到。
  “小雪,那是不是找你的?”文佳儿小声嘘嘘,从背后提醒她。
  迟雪恍然抬头,才发现是父亲。下课时尺言就出现在窗边,透着玻璃窗看她。
  迟雪急忙,从课桌上迅速离身,急匆匆跑到门外,看到父亲身体转向自己。
  尺言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微弯,问道:“这周六有空吗?”
  无论父亲问什么,迟雪都会答“有空”,她迫不及待的回应:“有。”
  父亲似乎看出她的激动兴奋,没过分在意,只是继续道:“周六有空的话,中午一起去商场吃顿饭吧。大家相互认识认识,当做是团建活动。”
  “好。”她甚至没来得及思索,听到父亲声音,就毫不犹豫回答。
  尺言略微尴尬,可是他也习惯如常,他又问道:“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吗?”
  迟雪听到话语,瞳孔一下颤抖,里面的光变得暗淡。
  半晌,她才勉强打开哑口,艰难地吐出:“什么都可以。”
  尺言觉得她奇怪,但不知为何。
  他说道:“那好,到时候就在商场门口集合,去到再看吃什么。”
  迟雪同他再见,艰难地举起手,看着父亲的背影,鼻尖发涩。
  她迟滞地回教室,坐回椅子上,文佳儿见她木木的,关心问她,“怎么了。”
  迟雪想要回神,可是眼睛也忍不住发涩,她只好强撑着随便一句“没事。”打发掉文佳儿。文佳儿见不愿说话,只好不再打扰。
  迟雪心中堆满悲哀。当她听到父亲问出“你喜欢吃什么?”时,她心中被浇冷水,炽热的火苗一下子熄灭。她以为世界离自己幻想越来越近,然而现实给她狠狠重击。
  她和父亲靠近了,然后呢?
  父亲不再是那个父亲了,父亲不认识自己,不记得自己。
  父亲不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不会给她买黑森林蛋糕。她想要的那个父亲回不来了,那个她熟悉的父亲,会爱自己,沉默寡言的父亲。
  自己变得单调朴素,和父亲素不相识,这样的自己出现在父亲平静的生活中,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当她再次看到父亲的眼睛,那迷人的眼神,那如春水流淌的温和的微笑,她又忍不住沉醉进去,将所有想法抛之脑后。
  她一边哀伤,一边准备周六的出行。见父亲已经成为一种精神内耗的压力,她无比害怕,又无比冲动,心里有一团火和雪同时烧灼煎熬。
  她甚至无心打扮自己,逼迫自己穿上裙子,她往日如此钟爱漂亮衣服,现在提不起兴趣。
  乘坐公交车,到达商场,她看到门口有同伴在等,而父亲是来得最早的一个。
  “尺言呢?”一个人问,在人群之中没看到他。
  社长眼镜学长看着手机消息,回答道:“他说等会,已经定好位置,叫我们先进去。”
  迟雪知道父亲肯定不会迟到,他在口红店里有事忙着,她记得父亲那优雅又忙碌的背影,令人念念不忘。
  社团预定了烤肉餐厅,价格还算适宜,同行共九人,没有包厢,节省经费。
  迟雪尝试去找寻那家口红店的身影,可是路上并没有经过,她只好跟着群人到达烤肉店,不安地坐下,她想看到父亲。
  “我们先吃吧,他还在忙。”社长看消息,说上菜吧,不需要等他。迟雪吃着烤肉,尽管撒了孜然粉,又包上生菜,还是食之无味。
  等了似乎有半个世纪,父亲的身影终于出现,她眼前一亮。
  尺言带着围巾,围巾遮挡半张脸,他匆匆走进来,到桌旁,不好意思地和各位打招呼:“来迟了,抱歉啊。”
  大家热情,邀他下座。其实这顿饭才开始没过半,尺言来得还及时。
  朋友社长看他围着围巾,笑骂:“你干嘛啊,这么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