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
废废废名 更新:2025-09-23 11:01 字数:3690
迟雪:“那您来到这里的电视台, 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吗?让您觉得, 我可以留在这, 比回京好。”
史文:“可能是我遇到了当时的搭档, 我那时候刚来, 才转正, 而我搭档是来实习的。我们搭个节目组合一晚上,效果不错,又做了几晚,收听率居然明显提升了。刚转正就有成绩,这是很幸运的。”
迟雪:“听说您与您的搭档,曾经被称为‘南腔北调’,但现在只剩您一个还活跃着。您能介绍一下您的搭档吗?”
史文:“他嘛,他啊。他是个好搭档,虽然年轻,但是实力非常好,和他说话从来没觉得无趣,嗓子条件也优秀。老实说,如果不是他当时和我搭,我现在都不一定能出头。”
迟雪:“那他为什么没和你一样出名呢?你能讲一下他的故事吗?”
史文:“他家里条件挺不错,出身也好,原本说是要上京的,可是后来留在本地了。工作几年,我们本来是要一起升上黄金档,后面他家里出了点事,弟弟生了重病。他没办法兼顾工作,错失了机会。”
迟雪:“他的弟弟得的什么病呢?”
史文:“好像是白血病来着,花了特多钱。他卖了车,还问我借了点,当时是花钱如流水啊,什么药都没有,治了半年吧,一开始治好了,后面又复发了。再后来,就听说去世了。”
迟雪:“那您的搭档呢?”
史文:“我后面没见过他了,大概是辞职了吧。我调上黄金档,他还留在深夜,但段时间,除了上播他都在医院,弟弟应该对他打击很大。再后来我听别人说,他转行了。”
摄像机关上了。
史文看着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漂亮女孩,她眼神落落大方,面对采访者的回避和犹豫,并没有窘迫,而是认真注视。
“你怎么知道尺言的。”史文声音仍旧温和问,有些距离,但没有敌意,“你是传院毕业的吗?”
“是的。”迟雪点点头。
史文若有所思:“怪不得,他也传院的,是你师兄。你们是一个导师吗?”
迟雪回答:“我是他女儿。”
史文一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真的吗?”他张口,嘴唇抖抖,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对迟雪拍腿笑,“你和他长得不太像。”
这位父亲往日的友人,并没有询问旧日搭档的下落,只是面对搭档突然出现的女儿,感到无比的惊奇。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知道他,谁都不知道他了,怎么会是你呢……”他碎碎念。
在自言自语一会儿后,他扶眼镜,抬眼真切地问:“我和他都十多年没见了,真稀奇,他现在还好吗?”
迟雪回答:“他去世了。”
“啊,这样啊。”史文的声音低下去,几乎都要听不到了。这位父亲往日的搭档,对他的死讯没有吃惊,只是有些黯淡伤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迟雪将本子搭在膝盖上,认真问:“我想向您问询一下他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史文对这个旧友的女儿很亲切,他热情地身子向前,温声。
迟雪有很多问题,在上大学的几年间,她试图寻找父亲的身影。可最后都失败了,出来工作之后,愈发的孤寂让她不禁回忆那段春日,她与尺言的第一次相见。
父亲没能和她说的,她会自己去找的。她开始搜寻资料,而恰巧工作上对史文的采访,也是她蓄谋已久的了。
她垂垂眉,看自己的本子:“您刚刚说,他辞职后,您就在没见到他。真的吗?”
史文听到这句话,愣愣,犹豫一下。
“我们确实,好多年没见了。”
可是,他刚刚说出的,只是十几年。
“那你知道,他后面怎么样了吗?”迟雪试图换一个方式,让对方委婉说出。
史文听见这句话,内心纠结,眼睛里的目光满是迟疑,他咬了咬唇:“我……知道一点。”
他声音温和地说,看上去,似乎是想给这个旧友女儿一点安慰:“他的弟弟死了,他有些一蹶不振。结婚时,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你。”
“您能和我说多少?”迟雪只是问。
“我只知道一点,”史文话到一半,又吞回喉咙,“你妈妈怎么样了?”
“我妈妈?”迟雪歪歪头,凝视史文。
史文笑,拍一下额头:“我忘了。他们离婚了。”
从史文口中,迟雪得知父亲有过一个前妻,他们生下一个儿子,但是夭折了。史文又给她讲了很多父亲的旧闻,还透露一些已经被掩盖的往事,有的很细碎,有的残缺。迟雪全都没听过。
在讲述的时候,史文眼里满是生动的回忆,他很怀念这位去世的旧友,仿佛节目里在讲述一位故交。
尽管这些不会成为采访稿,但迟雪全都记下了,她写在一个陈旧的本子上,宛若她二十五年前用的那个。
下一条线索,是父亲的前妻。
“您真的没见过他吗?”迟雪最后问,“他辞职后在做什么?”
“我只知道他辞职了。”史文只是说,声音低落。
迟雪打算起身了,今天一趟,虽然对方有所隐瞒,但也有很多收获。她收拾好本子和笔,拉开椅子站起,干脆利落道:“好的,谢谢史文老师。”
“欸等一下,”史文伸手,叫住她。
迟雪定定。
史文看了周围两眼,确保摄像机没开,工作人员在各自忙各自,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对话后,轻声说:
“他其实没有辞职。”
尺言是突然消失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某一日就联系不上他了。史文面对失踪的搭档,曾一度以为他去散心,也以为他自尽了。但两年后,在一个炎热的街头,重新见到他时,两人开启了一场相隔几年的交谈。
史文知道一点他的过往,也成为那段时候,颓废尺言的唯一朋友。
史文停顿半秒,轻轻张口:
“他好像,是进去了。”
第73章 死水篇
淅淅沥沥的雨幕, 覆盖住所有沥青色,雨珠从叶尖滑落,校园里一片青葱。
尺绫摇着轮椅, 膝上盖着灰毯,在学校的长廊乱逛。
他转转头,看见校门口一个身影, 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喊。
“哥!”
尺言从雨幕走来, 人影模糊。
台阶上, 水滴汇成流, 湿润的花坛边上开满小雏菊,花骨微弯沾满水珠。
尺言踏上台阶,迎接弟弟的热情, 用手抱住他, 又握住轮椅扶手,将他推回楼上。
“你今天听课了吗?”尺言轻笑问。
尺绫回头看哥哥,“听了两节。”
雨幕纷纷扰扰,好似天生的帘子, 蒙住远处的高楼树荫。电梯门开,尺言将他推回班级门口, 恰巧班主任走出。
“今天过得怎么样?”班长任林梓停在他轮椅面前, 弯弯腰, 笑着问。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 同时也是尺绫同父异母大哥的妻子, 对待这个特殊的学生, 林梓表达出无限的亲切和耐心。
望见尺言, 两人已经很熟悉, 林梓向尺言问好。
“他中午吃的鸡。还吃了点洋葱, 喝了汤。”林梓对尺言叙述。
这位忙碌的哥哥,在弟弟病情复发之后,心有余而力不足。尺绫说不想治了,他想上学,于是出院,回到学校里。
腰上的神经已经断裂,尺绫彻底与轮椅为伴,可这在他的余生中也不会持续很久。医生说可能有一个月、两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在面对过去漫长的几年学校时光,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珍惜,在剩下短短的时光里,尺绫期待着尽情享受校园的乐趣。
尽管如此,他身体还是很难受,腹积水如同今天的雨,浸漫花盆又涌出。尺绫时刻感受到肚子里有水在晃荡。
“我今天可听话了。”尺绫扯着尺言衣角,笑笑。
尺言没有回话,只是推着他,临近放学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埋头自习。
轮椅一折,转进去,尺绫回到教室里最后一排,属于他的课桌上。他低头,抽出新发的试卷,开始写起来。
尺言坐在一旁,陪着他。
尺绫在写数学题,他写到一半,问哥哥:“你会吗?”
尺言翘起手臂,看一眼,小声在他耳边道:“都忘光了。”
“怎么会呢?”尺绫拿着笔,继续写,这些都是很简单的数学题,他闭着眼都能写出来。
“我读的文科啊。”尺言答。
这位钟爱写数学题的弟弟,无论是一加一、九九乘法表,还是线性代数、微积分,只要和数字图形有点关联,都写得津津有味。
“那我教你。”尺绫拿起笔,在一个四边形上画,“这是什么图形?”
“菱形。”尺言答。
“不对,你再看看。”弟弟还是很耐心。
“菱形。”尺言看两三秒,依旧答。
“这是四边形!”尺绫皱皱眉,“它这根明显比这根长。”